《她从火光中走来》闷哼阿宅

11、第十一章

　　她把那个号码记得很熟的。

　　记得很久之前，那个男生为了让她记住他的号码做了很多的事情。他知道她迷糊，容易走错路，做错事，所以强迫着乔星南把他的电话记下来，为了在出事的时候，乔星南能够第一个记起他的号码，得到他的帮助。

　　乔星南对数理化这些一律不敏感，所以她很难记下来一个号码。那个男生为了能够让她记住，就调笑着跟乔星南说：“记下一个数字，就给一个葡萄吃。”

　　乔星南喜欢吃葡萄，可是不喜欢剥皮。

　　所以那个少年就把所有的葡萄洗干净了，然后一个一个的认真剥皮给她吃。乔星南就握着上面有那个少年手机号的白纸，结结巴巴地背着那串数字。只要她背到了一个，对方就会眯起眼睛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称赞道：“星南真乖。星南真厉害。”

　　想起那个人的名字，想起那个人的号码。

　　在困难的时候，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他，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件本能的事情。

　　乔星南心底全是酸涩，她什么都说不出话来了，比脑子更快的，是她按下那个号码的手速。138……后面的都不需要再说了，乔星南已经打出去了。

　　她是真的被那个男生培养了一个习惯，就是有事的时候，第一个找他。

　　因为她最喜欢他。

　　乔星南这个人，最喜欢他了。

　　乔星南忍住了所有哭的冲动。她觉得自己现在不该哭的，因为乔陌那里还需要她，需要她找人脉去找到乔陌。可是在乔星南脑海里，这么多年浮浮沉沉，她似乎在片场里一直跑龙套摸爬滚打，也没留下什么积攒的人脉。

　　那些个想要染指她的男人倒是一堆，乔星南躲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去找他们？

　　“嘟、嘟、嘟——”

　　和乔陌那边的一样，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响。

　　乔星南眼里的光彩渐渐地消失了。她低下头，什么也不说，等待着对方接通。

　　或者是……挂断，从此把这个号码遗弃了，让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她心里有些踌躇的。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个男人是不是还用着这个号码。他可能会觉得这个号码与乔星南这个人有太多的牵连，因此觉得这个号码恶心，也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他恨她。他真的那样的厌恶她。乔星南想，现在那个人眼中，自己估计是一个忘恩负义、极其薄凉的讨人厌的女人罢了。

　　恨到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让乔星南这个人，为曾经对他的伤害付出代价。

　　那个人是多么的恨她啊。

　　她在他最喜欢她的时候背叛了他。乔星南想，那个时候，那个单纯的少年似乎为她摘星星摘月亮都可以。堂堂的大少爷，为了她能把自己的腰弯下来，低头给她系鞋带，能够做一切事情，只要乔星南想。

　　她也险些忘了，她曾经也是一些人眼中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此幸福快乐就好。

　　所以……能打的通吗？

　　这个号码，或许被它原来的主人抛弃掉了也说不定……就想是乔星南曾经对待他那样，不声不响地离开，绝情至极。

　　乔星南恍恍惚惚地想起了那个时候，当别人都知道她离开了以后，只有那个男生后知后觉什么都反应不过来，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是不小心丢掉了自己最喜欢的白骨头的小奶狗。

　　他低声呜咽着，像是在寻找乔星南所在的方向。但是找啊找，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到最后，他才知道，他被乔星南抛弃了。

　　乔星南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真的怕再想下去她会哭出声来，她也真的怕再去找这个人，再去犯贱似的给他打电话。

　　可是现在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乔陌那边，是真的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出现，站在乔星南身后，帮助她度过这个难关。

　　而被那个男生教训的很好，乔星南在面对这样的困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苏辞越。

　　是呀，是他。

　　就是他。苏辞越。

　　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现在眉眼格外的俊朗帅气。他不像是曾经一样只为了她一个人而开心至极了，他现在对所有人都是那样冰冷无情的，没有人能够靠近的样子。

　　那模样让乔星南今天见了，都差点认不出他来了。可是那气息仍旧是熟悉的，那么熟悉的气息，那么熟悉的人，想要装做不认识了，都难。

　　乔星南神情有些恍惚。

　　她手里的手机仍旧显示在拨打中，时间好像过的很慢很慢了一样。这种等待几乎让她发狂，让她想要去狂叫，甚至格外的焦躁不安。

　　乔星南不知道能不能打通。

　　或许这个电话永远就是无望的，也说不定。

　　但是……在乔星南这么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她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既强大又有背景，能帮她摆平这件事的了。

　　为了乔陌，乔星南得去求他。

　　低声下气地求，也是毫无尊严地求。只要能救乔陌，什么都可以。

　　哪怕几年前，她还是他手心儿里的宝贝。怕不小心摔着了，什么都怕，呵护她呵护的厉害。

　　真的是……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的，现在的观众有些已经看腻了狗血。可是人生只有更狗血，没有更清新的了啊……

　　乔星南想起这个都想笑。她忍不住了，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就那么低低地笑了出来，带着颤音。

　　尾音都在颤抖，像是在哭泣一样。

　　乔星南是真的想哭。

　　曾经的鲜衣怒马，曾经她的少年呀……

　　她的青春真的连同过往一起被埋葬了，埋葬的很是彻底。彻底到多年后乔星南再想起来那个少年和与那个少年有关的事情的时候，都会神情先恍惚一阵，然后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也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风景。自然，也错过了不少人。

　　“嘟、嘟、嘟——”

　　“嘟、嘟、嘟——”

　　“嘟……”

　　等待了很久，乔星南一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她垂眸，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被人用指尖紧攥着一样，格外的疼。

　　电话响了好几声，半晌后，又蓦地被挂断了。和之前拨打乔陌的电话一样，那边传来了毫无感情的女音：“sorry……thenumber……”

　　原来还能打啊。

　　苏辞越没有换号啊。

　　明明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但是莫名其妙的，乔星南就是想到了这么一句话。她心里有些释然，可是半晌后又提了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

　　按照苏辞越的个性，乔星南以为出了那种事情后，他会狂怒地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掉呢。毕竟这个号码当时购买的时候，苏辞越就和她说了一句话：“只要你一直喜欢我，这个号码就会一直为你存在。”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他逼着乔星南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背下这串号码，他让乔星南把这个号码记在了心里，让乔星南再也不能忘记。而乔星南也如同他想要看见的那样，把这串号码背的滚瓜烂熟，一有困难，第一个就会想到苏辞越。

　　可是后来，乔星南没喜欢他了。

　　她抛弃了他，在他最需要人关怀的时候走了。乔星南以为，这个少年会在出了这种事后再也不会用这个号码了。也自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再打过这个号码一次。

　　只是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

　　那个嘴上说着“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要这个号码”的少年，在这么多年后，依然义无反顾地保留着这个号码。他并没有如同他嘴里面说的那样把这个号码报废了，而是依旧使用着。

　　乔星南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她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就觉得心有点痛。

　　真对不起啊。

　　真对不起呀，苏辞越。

　　我把你的喜欢……当成了可以抛弃的东西，随意地丢弃了……可是你，却……

　　乔星南的脑袋一片空白，眼神茫然地抬起头来，现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什么都想，也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想。

　　想到了乔陌哭泣的声音，想到了苏辞越说喜欢她时候的表情……也想到了其他的断断续续的很多，到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血迹斑斑的右腿上，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她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从过去，到现在。从回忆，到现实。

　　乔星南明白了，她手里依旧在拨打着苏辞越的电话号码。可是能拨通，不代表对方会接。

　　也可能那个男人只是觉得她不重要了而已，懒得去把这个电话号码报销掉。因为乔星南这个人，可能对于苏辞越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一个女人罢了。

　　一个轻贱卑微的女人罢了。

　　乔星南心头的火慢慢地冷却了下来，她的眼神也从迷离变成了清醒，理智了很多。她低下头的时候，发现那个手机页面还停留在拨打号码的时候。

　　还是没能拨通。

　　苏辞越一直都没接，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回复。

　　真的能拨通吗？

　　乔星南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个问题，似乎有个人在质疑她，在询问她：真的能拨通吗？

　　这个号码，就算存在了又怎么样。对方不接，又有什么用处？

　　乔星南的眼神一阵迷茫，她现在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做什么了，报警也报了，找人也在努力找了，可是依旧还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样子。

　　因为她在一定意义上，还是没有帮助到乔陌什么。如果一定要说帮助了什么的话，乔星南想，或许只有自己没有用处的担心罢了。

　　她是如此的担心着乔陌，怕自己唯一的妹妹出事。

　　可是……

　　还可以怎么帮她？

　　乔星南想，如果苏辞越的电话打不通的话，她还可以怎么帮乔陌？她再也没有认识比苏辞越更厉害的人了，也再也找不出比苏辞越更有本事的人了……

　　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啊！

　　只能等待着，等待着苏辞越的回复……但是现在，似乎连电话都，打不通……

　　乔星南心里忽然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她的眼睛现在又干又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稍微动弹下自己的右腿，却发现右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求你，”乔星南低下头，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喃喃自语，道，“求求你，接电话呀……”

　　苏辞越。

　　接电话呀……

　　一阵寂静。

　　晚风愈发的凉，也愈发的刺骨。吹在乔星南身上，打得她格外的受不了。头发已经被吹得凌乱了，没有任何的美感。

　　好久都没有声响。

　　正当乔星南无比绝望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她惊喜若狂地低下头去抓住了手机，却在看见那手机屏幕的时候一瞬间难掩失望的神色。

　　不是苏辞越打来的电话，而是闹钟的响声。

　　她的电话铃声和闹钟的响声都是一样的，因为平日里太过于繁忙，所以就直接用了出厂设置，也就是手机设定的默认铃声。在极度紧张和绝望的时候，这样相同的铃声，几乎可以把人推向死地。

　　至少对于乔星南这个人来说，是这样的。

　　她把闹钟铃声，当做是手机来电提示了。

　　乔星南的肩膀有些颤抖，她吃力地攥紧了手里的手机，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彻底地麻木了。她没有办法起身，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耗着，除了等待那无望的苏辞越的来电，其他的也做不到了。

　　毕竟她现在，其实也是需要人帮助的。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呢……

　　乔星南眨了眨眼睛，她眼里全是迷茫的神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张开嘴，又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原来，不知不觉中，乔星南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咬了一个大口子下去。伤口处鲜血涌了出来，嘴里满是血液的铁锈味，一点也不好闻。

　　没有办法。

　　太焦灼了，也太难堪了……乔星南迷迷糊糊地想，有谁来救救她们呢……

　　来个人吧，救救她们……来个人吧……

　　正当乔星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又响了起来。这一声格外的悠长，声音比之前的什么都大。

　　她愣了下，没说话，眨了眨眼睛。

　　乔星南想：莫不是又是一个闹钟？

　　她每天是会给自己定很多个闹钟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每天要忙的事情确实多;一个是因为有时候自己忙到晕头转向，小眯一会儿不容易起来。

　　所以乔星南这么想，其实也不奇怪。

　　她低下头，又翻看这个手机屏幕。正当她下意识地准备伸出手指把电话闹铃给关掉的时候，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眸。

　　这屏幕上是……！！！

　　乔星南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以为不会打的通的，明明那么多年过去了，都以为都成为过去了。结果这通电话不仅打通了，而且对方还给她打过来了……

　　乔星南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心情现在很复杂，但是她又想了想，总觉得自己现在不是该纠结这个的时候。毕竟乔陌那边还等着她找人去救命，她也不该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总想起过去。

　　所以乔星南没有任何犹豫，她伸出右手，指尖抵在屏幕上，接通了电话。

　　“嘟嘟嘟”了一声。

　　风很凉。急救室外面很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

　　乔星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手机那头，传来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死一般的寂静。

　　极为尴尬。

　　乔星南舔了舔唇，她觉得要是这么沉默下去是不太好的。在乔陌的安危面前，什么面子她都可以不要了，于是低了嗓音，道：“苏先生……”

　　她顿了顿，说，“苏先生，你好，我是……”

　　“你不用说。”乔星南的话还没说完，那头的苏辞越淡凉出声。他的嗓音又低又沉，磁性至极，格外的好听悦耳，“乔星南，你找我什么事？”

　　这么简单，单刀直入。

　　苏辞越没有任何精力与人虚与委蛇。他也懒得去和别人客套，向来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是乔星南的情况下。

　　乔星南脸上的笑容一僵，当下说不出任何话了。按道理说，现在的她估计和苏辞越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要谈起现在的事的话，也只是巴结罢了。

　　可是如果谈论起两个人之前的情分，乔星南也说不出口。毕竟这种难堪的旧事在许久之后被谈起来，她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的。

　　简单来说，这种情况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不过她从来没轻视过苏辞越，一直认为他会是个很有成就的人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事还是发生了。无论是她是否愿意，她出于什么情感，出于什么理由，她都已经做下了对不起苏辞越的事情。

　　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乔星南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有些干涩的唇角。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过了会儿，才低声，哀哀地道：“苏先生，我现在，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