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寒晓轻

1、第 1 章

　　那是怎样一个开始，没有人说得清楚。想回到最初，可最初又是什么样的最初？想细述你的容颜，越想越模糊。不知是当初根本不在乎，还是因为总是在行走，行走中忘了来时的路。
　　仿佛有点明白，是因为你一点一点溶入了生命，于是，不知道第一滴落下的时刻，太细致，无声无息，来不及觉察到那丝丝缕缕的侵入。

　　舞月坐在树杈上，悠着双腿，嗑着瓜子，浓浓的绿荫正好蔽住炎炎烈日，清风拂过，枝叶摇曳，沙沙作响，还给她一片绿色的清凉。
　　望着前方湛蓝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久而久之，竟觉得纯净的天空就在自已举手投足之间，她每次伸手而去，发现不过又是徒劳罢了。
　　原来，它可远可近。
　　原来，它看得这样清楚，却是飘渺无踪的。

　　“二小姐，冰镇杨梅汤，冰镇杨梅汤。”小莲在树仰着头，努力地喊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二小姐天天喜欢爬在树上呆着，那像大小姐文静贤娴。
　　小莲第一次来到小筑，见到舞月坐在高高的树杈上，非常崇拜，惊为天人，想着什么时候自已才会有这么好的轻功。然而，当舞月从树上下来时，她目瞪口呆，很久很久才回来神来。
　　“别吵了，听见了。”舞月在树上闲闲地磕着瓜子。
　　“二小姐，下来喝啊，这可是小莲很用心做的，天气这么热。”
　　“去叫小兰拿梯子，不然我怎么下来？”舞月一点不急。
　　“笨啊，老记不住。”小姐没有梯子，如何上下自如呢？

　　舞月坐在最凉爽通风的屋子里，一口一口地喝着冰镇杨梅汤，丫头们轻手轻脚地拿来凉水里湃着的各色鲜果。
　　“二小姐，听说……”小兰欲言又止。
　　舞月拈起一个鲜果，咬了一口：“怎么了？”
　　“他们要回来了？”小兰小声地说。
　　“他们？”舞月愣了一下，然后把鲜果放下，用手臂支着下巴趴在桌上。
　　“我听老夫人说的。想不和你说，又怕到时候见面不好；说吧，你也不高兴。”小兰很为难。
　　小莲在旁边听了，愣了一下，看着舞月的神色懒懒，由不得小声说：“小姐，我们去姨妈家住一段时日，那里幽静，又有表少爷陪你下棋弹琴吟诗作画……”
　　“倒稀奇了，人家来我们便要走，这可是我家。再说了，什么琴棋书画啊，我只是略知一二罢了，都是那个书呆子在说，我在旁边爱听不听的。”
　　两丫头一听，相视一眼，闭声了。

　　“娘，您近年身体还好吧？前一段日子您还去破云庄看我们，这一久倒不来了。”掩月问候着母亲，“舞月呢？这小丫头我很久不见她，听说她的病好些了。”
　　“舞月这一久在家里呆着呢，所以娘就没有去看你们。反正知道你们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娘，舞月呢？”
　　“姐，我在这儿呢。”舞月跳着出来，手里拿着一颗鲜果。小兰拿着一把小扇在她后面不停地扇着，舞月的额上还是冒了一些汗珠。
　　掩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破云小筑很清爽了，小妹还是觉得热，她的病？
　　舞月从小就怕热，体质很差，不适合练武，所以舞月山庄的继承人是掩月，掩月嫁人后，便和夫君阴宗一起管理这若大的产业。
　　阴宗一直在旁边坐着，他话语不多，对老夫人甚是尊敬。
　　舞月离他们一段距离才坐下，小兰一步不离地替她扇着，小莲拿着丝巾，不时递给她擦额头的细珠。
　　阴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三年前他接手破云庄时，在江湖中名气一般，破云山庄也很一般，如今在他的手里发展起来，已是江南第一庄。
　　掩月朝阴宗使着眼色，阴宗看了舞月一眼，半晌才说：“月月和娘一起去破云山庄住些时日吧，那里凉快。”
　　舞月忙着啃她的鲜果，就象没有听见。
　　老夫人看了舞月一眼，也不好吱声。
　　掩月又叹了一口气：当初她和阴宗在一起，舞月就不高兴，不愿意，她们成亲那天，舞月哭了很久，躲着不见人。以后，几人都少见面了，见面也冷冷的。
　　如今的阴宗不是当初的阴宗，他的名气如日中天，极少有人敢对他不敬。还好的是他对娘很尊敬，对舞月也不计较，至于对自已……。唉，算了。

　　舞月坐靠在树杈上，手里拿着一枝柳叶，轻轻地晃着，看着前面碧空如洗，一块无边无垠的大宝石，偶尔几只飞鸟掠过，也许，它们离天空最近，如果她是飞鸟………………………………。

　　“月月，你怎么上去的？”阴宗踱着方步过来。
　　舞月四下一张望，丫头们一个也不见。她只管抬头看着天际，打算充耳不闻。
　　阴宗坐在树下：“人这一生，总要做很多自已不愿意做的事，为了道义，为了责任，为了很多你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舞月自言自语：“有人想要做飞鸟，却无论如何也飞不出这片天空。再怎么自由，也仍然附翼在天际之下。”
　　“你…………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月月，我扶你下来。”
　　“你走吧，姐姐等着呢，姐夫。”她的眼睛依然看着远处，也许不想看，也许是不愿看。她要把过去隔离在她现在之外。
　　阴宗想了一下，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话：“有些事，可能将来会明白，也许永远不会明白。”

　　小兰和小莲被阴宗支开，她们俩是舞月最心腹的丫环，知道舞月的心事，舞月喜欢自已的姐夫！
　　其实，老夫人和掩月也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挑破这件事。掩月和阴宗从小指腹为婚，长大后自然水到渠成。
　　开始他们只当舞月还小，弄不清自已的心思，后来才发现，她的心思是从来就没有人弄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