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汝白玉染红霞》灰言

6、书房

　　下山的路上，两只手相扣，好在山上的六月也不算热，手心都是干燥的温暖。

　　先起身的是南无商，他说从山顶下去差不多该是吃饭的时辰。

　　先牵手的是北馨瑶，她说十指紧扣的交缠能听见脉搏的声音。

　　男女差异，亦或是身高的差距，并排行走的两人总有一个得慢下来，慢下来迁就另一个正常行走的人，而恰好，也未曾错过午饭的时间。

　　到时，在慕沐的招呼声中，北馨瑶心有触动，他的时间里有念着她呢。

　　他们的开始好像一直都不错。

　　南家的午饭样式不多，也就三菜一汤，分量倒是足，整个盘子都是满满当当的，碗也比寻常碗大了一倍，饭盛满与碗沿齐平。

　　圆桌，凳子只围一半，慕沐见儿子媳妇到了，笑容满面拉着北馨瑶落座，恰在中央，两个男人便挨着他们的媳妇儿落座，分局居两边。

　　“馨瑶，这会儿先简单吃一下，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给娘说，娘叫人晚上加菜，或者你到时候差下人去灶房说一声。”

　　北馨瑶笑着应和道，再次心怀感激，她遇见的人都不差。

　　慕沐拉着儿媳亲亲密密，完全不给一旁男人给她献殷勤的机会。

　　北馨瑶的余光瞥见了一旁憋屈的公爹就知道这是哄人失败了，问题不大，看状态是经常发生的事，尤其是她的夫君，真的很淡定。

　　南凡委屈地轻扯他夫人的袖子，真的很轻，就怕扯的幅度大一点就被骂他想扯坏衣服，声音也小小的，很像是一个富态的受气包，“夫人，待会该让馨瑶吃冷的了。”

　　慕沐睨了他一眼，眼中明明白白在说，难道我不知道吗？要你提醒？

　　北馨瑶看在眼里，娘很嚣张，公爹给的底气很足啊，伉俪情深不外如是。

　　“馨瑶饭够不够啊，不够就把商儿的端过来，多了就赶给商儿，咱们吃饭很随意的，没那么多礼节。”

　　说着慕沐就当场示范，“我平日呢也吃不了这么多，以往都是你爹替我解决的，他们既是男人，又习武，饭量不小，就这样他们还得添饭。”

　　说着他们饭量大，但眼中满是笑意。

　　南凡也跟着笑，眼角的褶子都掩不住了，他媳妇还愿意给他添饭就说明她并没有很生气，他再加把劲就可以哄好了。

　　北馨瑶看了看碗中的白米饭，比她以往的饭量就多了那么一点，虽然今日并未做消耗体力之事，但清晨只用了几块点心垫了垫肚子，吃完差不多能有八分饱。

　　北馨瑶捧着自己的碗说：“这分量刚好就不给夫君添饭了。”

　　南无商想起了仅有的几次碰触，他家娘子的身体确实要有力柔韧得多，不似别人口中的女子那般柔弱。

　　这般想着便端起自己的碗替北馨瑶添饭，北馨瑶看着碗中很快就冒尖的白米饭一时震惊无言，耳边是好听的男声：“阿瑶虽是女子，但也是习武之人。”

　　剩下的未尽之言已然明了，所以这是觉得她在谦虚自己的饭量吗？

　　算了，自家小郎君的一番心意当然是收下了，左右也不过是十分饱。

　　倒是旁边含笑看着她们的长辈让她有些窘迫，也就那么一会，她本身也不是腼腆的女子，很快就坦然接受了，为三位添菜，这才开启了这场作为连理山庄少夫人的第一顿正式的饭食。

　　饭后，老两口自觉给小辈留下空间培养感情，是以溜得很快。

　　主要是南凡拉着慕沐溜得快，得趁着现在夫人心情好，要是过来时辰就要让夫人多生气一会了，对夫人身体不好。

　　留下饭桌子上面面相觑的小两口，南无商抿唇移开视线，“她们向来如此，不必介怀。”

　　“爹娘这般的性子很可爱。”想起之前他唤的阿瑶，得寻个时间告诉他不能叫阿瑶，忖思了一会唤道：“夫君平日都做些什么？”

　　北馨瑶起身向南无商伸出手，“不若夫君亲自带我去看看吧。”

　　很快便行至书房，不是之前南家父子谈话的书房，那是南凡的书房，现在这个是南无商的书房，南家颇为富有，山庄里空闲的屋子也不少。

　　南无商有些赫然地开口，“以往我都是上午练剑，下午看书，晚上打坐。”

　　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往日都觉得平淡的事现如今想来竟然难以开口，阿瑶会不会觉得我……一事无成。

　　想起以往听到的消息，药王谷的大小姐，求娶的人很多，因着小时候的婚约才得以成亲，而今天他才知道其实父母还有过要反悔的想法，只是碍于药王谷的势力没有提及，虽然是因为他的缘故。

　　阿瑶家世背景好，一身医术也极为了得，样貌好性子也好……

　　越想越多，心中竟生了几分自卑。

　　北馨瑶倒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南无商心里的想法就转了几圈了，她还在感叹南无商那句话。

　　她以往收集的信息中也表明她家这个小郎君确实是深居简出的性子，出门的时候不是陪父母便是陪一个叫林真儿的女子。

　　想到这里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她也查过林真儿，消息给出来就是南家世交，和无商勉强算是青梅竹马，罢了，晚些时候再亲自问问无商吧，哎……

　　“阿瑶——”

　　声音唤回了远去的思绪，她竟然从这声音中听出了不安。

　　回头就见高高的男人低着头，莫名从他身上看出来委屈，刚才的不快抛掷脑后，得安慰她的小郎君呢。

　　北馨瑶调笑道：“夫君的生活很简单呢。”

　　还没等南无商高兴起来就听见后面一句话。

　　“感觉像闺阁小姐，待嫁闺中。”

　　原本略微狭长的眸子惊得圆了些，平添几分可爱。

　　“好了，其实我以往在药王谷的生活也很简单，处理谷中事务、处理药草、看书……”

　　边说边拉着人坐在她进书房第一眼就看见的椅子上，往书架上看了看，那些书生该读的书也没少，更多的是一些武学杂书，还有部分是医书？

　　随手翻了翻讲的是经脉以及养生的东西，习武之人了解这个也还算正常。

　　而案牍之上正在看的是剑法杂谈。

　　南无商看着北馨瑶在书架上翻看，有些羞耻，又带着无奈，自从进了这书房自己脸上的温度都没有下来过。

　　转移自己注意力似的说道：“这本书上有些说法挺有意思的，有时候练剑的时候会灵光一现，能琢磨出一些还不错的剑招。”

　　北馨瑶点点头，他的眼中满是认真，信息没有出错，他果然很喜欢武学。

　　“那夫君没有想过要和人切磋一下吗？谷中的师弟师妹们就会时常切磋，他们说这样有利于共同进步。”

　　想起那群依依不舍的孩子，北馨瑶眼中也带出了笑意，找个时间偷偷回去看看阿沁那小子怎么样了。

　　“之前山庄有武师听说我会武，会找我切磋，几次之后他们就都不来了。”说道这里南无商也有些失落，他喜爱武学不喜争斗，但偶尔能有人和他切磋还是很不错的。

　　俊美的脸上带着纯然的不解，有点小孩子气，看着很乖很乖，让人有拐人的冲动。

　　北馨瑶弯腰，从背后环住南无商，将鬓边的发别在而后，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弟弟阿沁武功学识都不错，以后我们可以去找阿沁切磋。”

　　这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但是阿瑶会不会靠得太近了，原本回应的’嗯‘也变得轻飘飘的。

　　热气舔舐着耳边的皮肤，蒸腾着理智的成分，脑袋开始晕乎乎的。

　　“阿瑶，阿瑶又下药了吗？”

　　身上都是陌生的感觉，也不是全然陌生，进书房脸上的热开始蔓延全身罢了，有些坐立不安。

　　他这话怎么问得这么可爱啊。

　　“没有下药，毕竟现在还在山庄里，也是白天。”

　　想，但得克制，总要找个好时机才不愧对美好时光啊。

　　南无商视线落在了窗外，原本温度适宜的天气变得过于亮堂，有些晃眼睛，脑袋有些迟钝的想着，好像感觉变成了现实。

　　北馨瑶可不管那么多，她忙着吃糖果呢，在今早山顶上眼馋但没能尝到的糖果。

　　手不自觉抚摸上了南无商的脸，软滑热乎，手感极佳，可不能让他躲躲闪闪跑了。

　　“阿瑶。”

　　声音多有波折，但还算清楚。

　　北馨瑶气得磨牙，含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许叫我阿瑶，唤馨字。”

　　“馨？好……阿馨。”

　　眼前的事物开始迷迷糊糊了，南无商抬起左手想揉揉眼睛，就被五指相扣攥住，动弹不得。

　　眼睛不受控制地眨动，眼眶盛不住蓄满的眼泪，径直划入手掌与脸的空隙。

　　北馨瑶左手擦过泪水，往后穿过发丝。

　　一声阿馨，尾声被吞入唇齿间，深而急。

　　一张白纸和一张黄纸的交锋，黄纸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理论大师终于有了实施战略的地方，或许还稍有不足，但胜在感情真挚。

　　“以往我在药王谷处理事务、侍弄草药、看各种书籍、还看你的信息，看了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