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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山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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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无商抿了一口茶,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边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书房里冷凝的氛围。
南凡也掩饰性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轻咳一声终是准备说些什么了。
这也是属于没办法的事,自打这孩子的爷爷去世,他和他娘也已经和这孩子相处了八年了,这孩子他是有事真不问啊,他这个当爹的要是不说话,可能就得等到他娘差人来叫吃饭了。
“商儿啊……”这唤出口了却忽然哽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言语,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南无商被唤得回神,正待后续内容,就见父亲盯着茶盏一派认真的模样,迟疑片刻还是问道:“父亲有何事?”
“啊?”南凡被忽然喊得心神不稳,定定神开口,语调轻柔缓和,怕是稍大点声就能震碎金杯玉盏似的。
“商儿昨晚与那药王谷的大小姐相处得如何啊?”
“父亲这是在担心我对馨瑶不好?”
南凡一听这反问更慌了,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南凡啊,你要稳住,晚上夫人还等着你回去共享消息呢,要是没完成夫人的任务那可就得在这儿扎窝了。
“不是不是,父亲就是想你和那位大小姐能好好相处吗?要是实在过不下去,我和你娘也可以劝劝那位大小姐好聚好散。”
南无商楞了一瞬,心间划过万千思绪。
是不是今天他在这儿点头了,父亲就会连同母亲逼走她?
难受的情绪纷涌而至……
见儿子沉默不语地盯着他,南凡也摸不准这孩子什么意思。
“父亲可知外面那些人对女子的名节何等看中。”
南凡也不说话了,他自认从来都和君子一词沾不上边的,但儿子的质问还是让他有了那么一丝难堪。
“那么商儿你是选择她的名节还是你自己的往后。”
往事浮上心间,他只后悔当时在外为什么不更小心一些,现在的事情虽说有些难办,总归还是有回转的余地。
南无商抿唇,忽然就想起昨天那无力的一晚,似有一层热浪拂过脸上的绒毛,心中一松,对着父亲道:“我想,我的往后都会有她。”
并不是那么掷地有声,却仿佛在陈述一个被固定了的事实,沉稳而认真。
南无商与北馨遥,他们离爱上对方好像还遥远,但已经在心中认可了对方。
南凡认真看了儿子半晌,似乎是确认了什么,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看来这恶人不用做了,好小子,争气。”
南无商并不想理他这个爹,只是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他今日起得晚了,还未曾进行剑法修行。
南凡端坐在案牍后方,等了好一阵,确认了人走远了,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已经有点胖的手抚慰着自己的胸膛,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大石头落地,人就飘了,缓过来的南凡骄傲地昂头寻媳妇儿去了,抛开过程不说,就看这结局是不是非常完美。
花园里,北馨瑶老远就看见了公爹的身影,凭借良好的视力还目睹了这位公爹从一副吊儿郎当变得让人信服的模样。
不经意间眼中就带上了笑意,慕沐很快就察觉了儿媳妇的变化,不紧不慢地问道:“儿媳妇这是怎么了?”
北馨瑶不回反问:“娘亲当初与爹在一起是不是看中了他有趣的性子?”
“嗯?他这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反应很快的慕沐随着北馨瑶的视线看去,就见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的南凡,不由得想捂脸。
她虽然没看见北馨瑶笑的那一幕,但作为老夫老妻,她看见这人这么装的样子就觉得没眼看,拉着北馨瑶转身就走,完全不顾那伸手挽留欲哭无泪的胖东西。
目前仅三十有八,微微发福,还算得上英俊的胖东西看着远去的妻子,默默地收回了手,大声说道:“今儿个天气不错,本庄主也来看看这花,开得真不错。”
花园角落的花匠默默缩小的身影,声音挺大的,夫人带着少夫人也走得挺快的,心中默数十、九、八……一。
南凡气愤地一甩袖子,随着慕沐离开的方向快步离去。
目睹这一切的花匠站起身来,嘴角一瞥,轻呵一声,山庄庄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与我一般,都是……
妻管严。
花匠的沉默震耳欲聋,远去的庄主悲愤不已,山上的少庄主不闻世事,同行的婆媳相谈甚欢。
连理山庄的仆人挺多的,在山庄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偷偷摸摸跟踪夫人与少夫人的庄主都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方式。
毕竟偷偷摸摸的庄主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好在她们都有专业素养,这丢人的样子只在山庄范围内流传。
在外连理山庄的庄主的形象还是挺高大上的。
北馨瑶虽然不善武功,好歹也是江湖势力的大小姐,比之武学天赋烂得一塌糊涂的南凡来说还是高明不少,所以这跟踪的行为早就被她发现了。
但慕沐显然发现不了,她之前是商户小姐,也就会点三脚猫功夫,比之南凡更不如,可相伴二十年,她了解南凡这个人。
见儿媳妇偶尔分神的样子,就知道那胖东西又在搞幺蛾子,她面色柔和地对儿媳妇说道:“馨瑶去找商儿吧,为娘现在有些事情要处理。”
北馨瑶掩唇轻笑,“爹娘的感情真是不错。”
慕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赶人离开。
离去的北馨瑶隐隐约约听见后面一道男声的求饶声,这连理山庄挺有趣的。
从小丫鬟那里问到了南无商的去处,悠然独往,已非清晨,雾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林深处还有白雾萦绕。
连理山庄本就接近山顶,此去也不远,或许是为了其他人考虑,这上去的路也用上好的青石铺成了道,两边草青花红,倒是也值得观赏一番。
越近山顶草木越稀,不久便见到了一棵颇为繁茂强壮的桃树,树上挂着不少青涩的果子,桃树下一张石桌、两个石头墩子。
远处一道蓝色身影动似游龙,剑声轻吟,未束的一半发并未影响剑招的连贯,真当是十年如一日,才这般游刃有余。
北馨瑶就坐在石墩子上看着远处的人,心中只有两个字‘漂亮’,古人云犹抱琵琶半遮面别有一番韵味,她家小郎君转身的时候特别好看。
发丝半掩面,柔和的光洒下,越过眉眼,碎尽青丝,有种清凌凌的明媚,惊心动魄的滋味她算是尝到了。
可惜小郎君除了那发都比较干练,释青蓝袍穿在小郎君身上显得老沉,明明虚岁才十九,若是换成云水、霁青之类的颜色……
北馨瑶的目光追随着远处的身影,脑子里面却想到了不合时宜的东西,霁青做宝石,云水为纱,再系上铃铛。
想起了话本里的一句话,“舞,接着舞!”
许是北馨瑶的目光过于炙烈,那边剑招稍缓,最后收剑入鞘。
等到人影由远及近,北馨瑶才恋恋不舍地回过神来,从袖中取出帕子,温柔地为南无商擦拭那不存在的汗水。
“夫君这剑法放在江湖也当是不俗了。”
南无商生得白,小时候掐脸都留印子,喝酒也上脸,他以往不怎么与女子相处,就算是世交的小妹妹林真儿他也淡然如常。
但这带着淡淡药香的手帕拂过额角却叫人红了脸,耳尖更是发烫,表情倒是没什么大的波澜。
“你怎么来了?”
闻言北馨瑶忍不住弯了眉眼,“爹舍不得娘亲,我这个做儿媳的也舍不得我的夫君啊。”
南无商只看着她不说话,握着剑鞘的手僵了片刻,北馨瑶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他回话,倒退一步打量着眼前人。
嗯,感觉整个人比较紧绷,为什么呢?
绕着人形木头桩子转了一圈,最后立于南无商身后。
有些近了,近得南无商后颈的寒毛竖立,就是被半披的发挡住了。
被人靠近身后是很危险的,南无商在心中默念着这是阿瑶、这是阿瑶,尽量让自己放松。
北馨瑶比了比高度,发现自己的额头只到他的肩,红得透亮的耳垂落入眼中,只能遗憾放过。
就听一声叹息,桃花香被包裹进一片淡淡的药香中。
北馨瑶锁住他的腰问道:“夫君是不是害羞了,你好紧张,身体都变僵硬了。”
或许是僵硬的时间久了,也或许是微妙的破罐子破摔,总之南无商的身体也算是放松下来了,鸦羽般的眼睫半垂,半是谴责半是纵然的说道:“不可随意靠近会武之人的身后。”
“我又不是养在书香门第的千金大小姐,自然是懂的,但你是我的夫君嘛。”
声音自稳重到尾调上扬,只是听着就能感觉出其中的好心情。
闻言南无商也不再反驳,总归他会小心不伤到她的。
北馨瑶牵着南无商的手在石墩上坐下,往杯子里倒了清水,看着水质不错,想来这石桌的水应当是每天都会更换。
一杯推给他,一杯给自己,偶有微风,也得惬意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