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边戈

5、第 5 章

　　冬天日短，傍晚六点出头，天就将近灰蒙蒙。
　　原璡成了搬运工，一路把行李拎到了地儿。

　　邵习末站在原璡的后面，眼睛转悠着打量房子，等肖伽把一扇小铁门打开，他看到门里的风景时，略微吃惊地挑了挑眉。
　　不大的小院子摆了十来盆的盆栽，各色各样的花盆底儿。顶上搭了个葡萄架，枯藤攀着木梁密密匝匝地长了一个顶。一个石板洗水池摆在左边，下面镶了一圈儿的雨花石。

　　邵习末看了一会儿，说，“这地方比想象中的要好。”
　　原璡站在了门槛上，说，“等到夏天，会更好看。”

　　邵习末挑眉，夏天？不存在的，这个冬天还没结束，他就能打道回府。

　　原璡把行李提到了屋里，指了指左侧边的卧室，“虽然平时都有清理，但要住进去的话还是得仔细打扫一下。”
　　邵习末打开房门看了下，挺舒适的格局。
　　他回头看原璡，表情真挚，“接下来就麻烦原助理了。”

　　原璡蓦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邵习末要自己帮他打扫房间，顿觉有点无语，“那就不用麻烦了。”
　　“还是麻烦下好噻，”邵习末死皮赖脸地说，顺带还看了看时间，“现在还上班时间吧？”
　　言外之意，你还是我的助理时间。

　　原璡架不过邵习末的目光和言语攻击，撸起了袖子，边在心里叹气边走到浴室拧抹布。
　　一通忙活下来，大冷天地竟也浑身热乎起来。

　　出去换脏水的时候，原璡看到邵习末已经反客为主，吊儿郎当地瘫坐在沙发上，茶桌上堆了一顺儿的果皮和糖衣。
　　那折磨人的上司颇为体贴地转头问候他，“累吧？来来，我给你剥个橘子。”

　　原璡看了看摆在茶桌上的水果盘，上面空荡荡的，昨晚刚买的一袋水果已经被这个上司一扫而尽了。这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打扫完了，摆置行李用品的事儿邵习末也不好再麻烦肖助理了，毕竟里边也有些私人物品。
　　例如那套绝版的一百二十种体位暴力动作片。

　　他把这东西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
　　大号的行李箱里最占位置的是一件真空压缩被，他这人比较有念旧感，非得把家里那套棉被折叠压缩成贴饼然后带过来。
　　在床上跟条泥鳅一样滑来滚去，折腾鼓捣了一会儿，才总算把被芯的四个角妥帖平整地塞到了被套里。

　　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慢慢空了。
　　邵习末坐在床上，扒算着缺了的生活用品。
　　洗漱用具、拖鞋、茶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打开了房门，要问原璡附近哪里有超市，他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啥都没瞅见。他叫了几声，都没听到回应，于是站到了原璡的卧室门口，对着米白色的门框静了两秒，开口喊，“原助理？”

　　空气静默了两秒。

　　突然从大门传来了声音，“你找我？”原璡左手抱着几件衣服，说，“我刚刚去外面收衣服了。”
　　邵习末‘哦’了声，看到了原璡身上已经换了套家居服，“你洗澡了？这么快？”

　　原璡笑笑，“嗯，你收拾好了？”
　　邵习末才想起来要问超市在哪里，“这儿有没有超市？”

　　“对面就有一家。”原璡说完，又问，“你晚上在这儿吃吗？”
　　邵习末有点诧异，“在这儿吃？”

　　原璡笑了笑，指了指厨房，“不是摆设的。你要吃的话，等会儿顺带煮你的份。”
　　邵习末惊喜地亮了眼眸，“原助理。你真给劲儿。”

　　邵习末要出门的时候，还跑到厨房问原璡要不要捎带什么东西回来。
　　原璡忙着切砧板上的鸭肉，说，“不用了。”

　　小超市不大，门口摆着两台古旧的游戏机。
　　邵习末在货架之间穿梭了一会儿，拧着眉毛，手里挑了几样东西。这儿的东西看起来都很俗气，包装纸带有的都蹭上了灰尘，他只能勉强拿了看起来比较有质量一点的用品。
　　超市老板估计看店里没什么生意，抱着胳膊，头搁在墙上一点一晃地打着呼噜。
　　邵习末叫了两声，都没成功召唤店主清醒。

　　他的耐性条快消磨空了，被发配到这儿的不爽劲又冒出来了，随后他手一拍桌子，五指在那张覆了一层灰尘的松木桌子留下了印记，“靠。还做不做生意了！”

　　店主吓了一跳，从原地蹦了起来，睡意顿时了无，看清楚了柜台前的顾客，拍着胸口，“哎哟我去，小伙子，你瞎吼个毛劲啊。”
　　邵习末脸色很不好看，指了指柜台上的东西，“结账。”

　　原璡刚做完了一道啤酒鸭，就看到邵习末回来了。不过对方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阴沉沉地抹了一层灰雾。
　　他看了两秒，安静地回了厨房，洗水择菜。正冲洗姜蒜的时候，邵习末出现在了厨房门口，问他，“你说的那间酒吧在哪里？”
　　“黄金路。”
　　“详细地址呢？”
　　原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他，“吃完饭，再去吧。”他已经煮了两个人的份。
　　邵习末看了眼原璡手上把着的铁锅，眼眸低垂，一会儿说，“好。”

　　邵习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摁遥控器，调电视频道。
　　放在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兰女士的来电。他滑到了接听键，还没等他出个声儿，兰女士温柔夹带着关心的声音就响起，“习末，在那儿怎么样了？住的还行吗？吃的呢？”
　　邵习末有点委屈了，抱怨，“妈，这里哪儿跟哪儿都很差劲，我能不能回去？”
　　厨房那边传来了脚步声，邵习末回头，看见了原璡走回厨房的背影。

　　莫名地，他觉得有点心虚，连忙改口，“除了住的地方挺不错的。”
　　他妈长吁短叹了几声，“习末啊，妈妈也知道你在那儿不习惯，但是妈妈答应你，你在那儿就做一个月，我到时跟你爸讲，让你回来，你看，行不行？”
　　邵习末眼神黯淡了些，“一个月好久。”
　　他妈在那边又柔声安慰了几句，邵习末那点憋屈终于去了一半多。
　　等到挂电话后，他跑到了厨房，倚在门框看原璡匀称修长的背影，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说，“我能帮忙什么？”

　　原璡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用了，都差不多了。”
　　邵习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觉得刚刚原璡肯定听到了他的抱怨，但是他又拉不下脸皮来解释这个事儿。他看着原璡略微有点冷漠的侧脸，心虚上了一层，回想到自己一个下午把人当免费劳力使，有点忒不是东西了。
　　虽然对方是自己的助理，但是也没见过哪个上司这么苛待下属的。

　　原璡手里端了一碗辣椒油，看人还堵在门口，“不去吃饭？”
　　邵习末眼睛瞟着远处，“刚刚我没那个意思。这个地方很不错。”
　　原璡看了他两秒，募地笑了，“我知道。”
　　邵习末不自然地收回了眼神，“你知道就好。”

　　四方形的餐桌上摆了三菜一汤。
　　啤酒鸭、酸辣白菜、 青椒炒木耳，紫菜汤。
　　邵习末看了一眼正在盛饭的原璡，他忽然觉得跟这人住一块儿挺好的。
　　脾气好、能做饭、爱干净。

　　他接过原璡递过来的一碗饭，视线定在了对方手背上的那道伤疤，看起来有些年月了，但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的痕迹，可以想象的出来当时的伤口一定挺深的。
　　但是基于礼貌而且两个人并没有相熟到可以打探私下的话，所以邵习末没有直接问出口。

　　两个人安静的吃饭。
　　邵习末不得不承认原璡的手艺很好，每一道菜都做得很入味。他记得家里以前请过一位高级烹调师，那会儿他妈刚做完手术，老爷子特意请的专业人来搭理食料。
　　但是邵习末一直觉得那个师傅做出来的味道并不怎么样，倒还不如现在原璡做得好。
　　他抬眼看了看原璡斯文的吃相，问，“原助理，你老家是哪里的？”
　　原璡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停了几秒说，“本地人。”

　　邵习末敏锐地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静默。
　　他低头咬了一口鸭肉，嚼劲味佳。迅速称赞，转移话题，“靠。这个啤酒鸭真的很好吃。”
　　原璡嘴边又晃出了那个礼貌的微笑。

　　吃完饭，邵习末提出了帮忙洗碗的建议。
　　原璡怀疑的眼神看了他几秒，末了，笑了笑，“我洗比较快。”
　　邵习末被这眼神看的有点不爽，他‘啪嗒’地夺过了碗筷，走进了厨房。

　　随后，厨房里响起了‘咣铛嘁嚓’的声音。
　　紧接着，邵习末的一声吼，“我艹。”险些摔了一个碗。

　　原璡走到厨房口，结果看到大叉着腿，上身僵硬地前倾四十五度，双手横伸着接碗的邵习末。没绷住，笑意从唇畔染起，嘴角越弯越大。

　　邵习末感觉到厨房门口的光线被挡住了，抬起头来，对着原璡竖了个大拇指的姿势。老子有没有很帅，居然接到碗了。
　　在即将收回脚的时候，却没有防住地板湿滑，结果荡悠一秒，一个虎趴姿势下去了。
　　原璡这下彻底笑开了。爽朗的笑声蔓延了到了邵习末的耳根子里。

　　邵习末手里还护着碗，嘴里‘哎操’地叫。
　　原璡笑够了，连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没事吧？”
　　邵习末把碗递到了原璡的手里，伸手摁了摁自己的尾巴骨，‘嘶’了一声，“操，有点疼。”
　　“要不要我看看有没有肿起来？”
　　邵习末摆了摆手，“没事儿，我耐摔。”说完慢慢地瘸着走出厨房，还不忘回头交代，“那些碗…”
　　原璡眼梢里都有了笑意，“我来处理。”

　　邵习末觉得自己这回丢脸丢大发了，要洗碗的是自己，结果，还是得让人家原助理来做收尾工作。
　　原璡洗碗果然很快，没一会儿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多了瓶红花油，他把东西放到了茶桌上，“擦擦吧。等会儿该淤青了。”

　　邵习末摇摇头，刚刚猛地摔那么一下，震得有点麻，现在缓过来了，倒也还好。
　　他想起了自己还要去酒吧的事儿，于是又叫原璡赶忙拿手机。

　　两个人加了好友后，原璡把酒吧地址链接发给了邵习末。
　　邵习末打开了里面的详细介绍，看了看，虽然没有市区的气派辉煌，但也算是一个格调韵味的小酒吧了。他看着原璡，“原助理，我请你喝酒。”
　　原璡摇头，“我就不去了。”
　　邵习末推心置腹地讲道理，“你看，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礼尚往来，你不能不给我面子啊。”
　　原璡坐定了位置不挪窝，“改天吧。今天不想喝酒。”
　　邵习末看着对方那副不容商量的神情，只好耷拉着眉毛，自己揣上手机出门了。

　　原璡看到邵习末出了门后，脚步迈进了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厚实的地理书，翻到书签夹着的那一页，正襟危坐地开始读书了。
　　时间刚流淌不过十分钟，砰地一声门响就把他从书的海洋里拉回来了。

　　他打开了房门，看到了一脸黑沉的邵习末，对方身上湿了一大半，走过的地板还留着几滴水渍。
　　原璡走到了窗边，拉开了帘子，外面正在噼里啪啦地砸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