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悲歌——汉服的最后二十年》杨天心

96、第二十一章 平日铁石心，忘家思报国（3）

　　赵青娘从没见过木子兰对一个人表达这样的愤恨，那种愤恨绝非是起于个人的私仇，倒是有几分担负着国仇家恨的意味。
　　赵青娘心想，木子兰与自己和文弼不同，并没有明廷的官方背景，不过是一介落草的流寇，缘何却忽然如此这般“深明大义”起来，倒是教人有几分不解。
　　赵青娘试探着问道：“那你为何觉得吴三桂最可恶？”木子兰扬起头，道：“他难道不可恶么？不，他简直就是无耻之极！如果不是他，鞑子怎么会跑进关里头来？大……大明又怎么会亡？”
　　崇祯帝并非是死在清军手底下的，吴三桂引清军入关，也不是为了要灭掉明朝，恰恰相反，他正是为了给死去的崇祯帝报仇，才做了这样开门揖盗的事。赵青娘秀眉微蹙，道：“子兰，大明没有亡，鲁王和广西的永历皇帝都在努力地集结义军，王师总有一天会光复中原的。”
　　然而木子兰并没有被赵青娘的言语燃起希望，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又埋头开始浣洗衣裳。
　　赵青娘总觉得，木子兰的表现有些奇怪，可是究竟奇怪在哪儿，她却也说不上来。

　　脱下长衫，换上短打，丈云龙与罗三炮扮作洪诗铃的平头[代指奴仆。]，随她混入洪府之内。出乎丈云龙意料的是，洪承畴见到洪诗铃之后，只淡淡地道：“你回来了。”而后即回转去应酬前来吊唁的宾客，甚至都没有追问丈云龙二人的来历。
　　洪诗铃难掩满面的失望之色，丈云龙在一旁，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洪诗铃低头默然许久，忽又抬头道：“我带你们去见见我哥。”
　　洪士铭对妹妹倒是十分热情：“铃儿，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本以为你独自一人回老家了，谁想回来一看，你竟然不在这儿。你这么长时间究竟跑去哪儿了呀？”
　　洪诗铃道：“我……”她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丈云龙，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洪士铭摆摆手道：“那就先别说了，哎，现在家里头是又忙又乱，你回来了正好，赶紧把孝换上，给婶子、嫂子们去搭把手。”

　　“治安，我有话要和你说。”看着赵青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文弼有些难以置信，认识赵青娘许久，他还从未见过她如今日这般失了风度。
　　赵青娘一进门便道：“出事了！出事了！”文弼一惊，道：“出甚么事了？”“丈云龙他出事了！”“甚么？”“他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大汉奸洪承畴的家门口，这不是羊入虎口是甚么？”
　　文弼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道：“就这事？”赵青娘不解道：“这事不大么？现在清军到处贴了告示要缉拿他，他自己却送上门去了。你我怎么竟将此事疏忽了？这……这是要酿成大错的，这……这可怎么好？”
　　文弼温言道：“青娘，你先坐一坐。那洪承畴是回家守孝去了，想必不会问此等俗务。”“你怎么知道他不问俗务了？万一他心血来潮想趁着守孝期间再为清廷立一功，擒住匪首呢？”
　　“这不符合孝道啊，洪经略是极孝顺的人，不会这么干。再者说，那丈云龙也不是傻子，难不成就束手就擒，坐等着他来抓？”“你前日还担心他不知何时归来，怎么今天忽然就这么信任他了？”
　　“我……而且，不是还有个洪诗铃呢么？自己的心上人有难，她也不会坐视不管呐。”
　　赵青娘坐了下来，道：“好，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没有抓他的意思，洪诗铃又倾心于他，可万一洪承畴那老儿将这位准女婿招安了怎么办？咱们不是白忙活了么？”
　　文弼闻言，眉毛不由得一挑，旋即笃定地道：“不会。”“甚么不会？”“他不会被招安。”“你怎么那么肯定？”“因为他不是那种人。好啦青娘，你实在是太紧张了，该当放松些才是。喏，这是在下新添的一阕词，倒要求你不吝刀斧[指修改文章。]才是。”文弼说罢，将一纸素笺，递到了满腹狐疑的赵青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