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神魔——混沌卷》青峰草

99、石榴

　　夏际飞速地冲过去，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石榴而已。
　　“夏际？”
　　见天台上那人看到了底下的那人，因为太高，看不清楚，只是他觉得肯定是他。
　　他害怕夏际一个转身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想都没想，在见天台上向前一步就踩空了。
　　“啊…”
　　夏际刚刚受惊，本已接住他，快到地面时，又松了手。
　　淡定地俯视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城主，看他一身狼狈，谁让他不守规矩，乱扔石榴的，衣服都被染了零星的石榴颜色。
　　金若问还没爬起来又趴到了地上，也不挣扎了，虽然夏际最后才放开了他，但是他还是随着下坠之势猛地撞到了地面，感觉起不来。
　　金若问将手伸出去，抬起头看着夏际，等他拉自己起来。
　　“城主，你还要趴多久？”
　　“夏际，扶我起来。”
　　“作为城主，你可以给我这样的命令，我会执行，但是'城主'本身就该是顶天立地的，否则就无法引领众人！”
　　金若问忍着，一手紧紧按住胸口，希望眩晕的感觉平静下来，眼睛能够明晰一点，耳朵有些听不清楚夏际的话了，但是他还是都听到了。
　　他慢慢地尽量使身体不要晃动，他要站起来，他是黄帝城的城主。
　　夏际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直到金若问自己颤巍巍地站起来，夏际蹲下身。
　　“上来！”
　　“夏际，你这是…”
　　金若问还有些恍惚，他人已经在夏际背上了，夏际背着他，慢慢地向前走着。
　　“我总可以背我的城主吧，我不需要命令。”
　　“夏际，你放肆…”
　　“城主难道不知，历来你有多放肆？竟然要求我，我也不过是向你学习罢了。”
　　“我当真对你那么坏吗？”
　　“嗯？”
　　“夏际你别给我装听不懂！”
　　“嗯……”
　　金若问知道夏际又要与他进行长久战了，总打马虎眼，装听不清、不知道。
　　他凑近夏际耳边，对着他的耳朵高喊了一声：“夏际！”
　　夏际猝不及防，浑身一震，差点松了手，又赶紧将背上的人拉紧。
　　“哈哈哈哈…”
　　金若问开怀大笑，使劲的拍着夏际的肩膀，活动太激烈就快要掉下去了。
　　“若问，安静！”
　　金若问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夏际口中，好像距离夏际上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已经过了很久似的。他平静下来，但心里的波动却久久不能平息。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夏际一直慢悠悠地走着，他感觉到金若问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他是趴在他自己的肩上睡着了。
　　夏际背着他到了寝殿，慢慢地将他放到床上。
　　他不敢离开，或许他会喊他。纵使他不喊，他也应该在他的旁边才对。
　　他是怎样成为城主的，怎样被人设计落下高台的，怎样得了治不好的病的，都怪自己，那时无论如何都该陪在他身边的。
　　那时的他，不能反抗，他记得那些人笑他，笑他不过是个玩偶，不会笑，不会流泪，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折磨他，他都没有流泪。
　　于是那些人拿刀在他的双眼之下使劲地划下去，划到下巴，血顺着伤痕从眼睛下面一直流下去。
　　那些人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让那里所有人都看。
　　“玩偶也是会流泪的，你看！你看！大家都看看！”
　　因为怕他担心，不能误了即位，所以他那天没有陪着他去。
　　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因为刀口太深，又被划了数次，再也无法恢复，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涂涂抹抹，从不让任何人见到他的脸。
　　从那以后，即位的他也很少长期出现在人前，尤其是熟人之前。
　　夏际看他睡得很安稳，便悄悄地出去了，他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在知晓城主要去找寻梦津傀儡师的时候，他就知道城主这次要亲自外出了。
　　夏际去了自己屋，卸下脸上可笑的妆容，他需要想一想，此次随城主外出，妆容便不可以轻易再更换了，需要一个平常的样子。
　　可是他想不到，他所见之人除了那么零星几人之外，已经全部被他了结了，而他又不能使用那些已逝之人的样貌，就那样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细细地想。
　　金若问从床上睁开眼，眼里没有丝毫的迷蒙，根本不似刚睡醒的人。
　　他打量着自己被石榴汁浸染了的衣服，暗暗叹气：“夏际也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干净，究竟怎么做杀手的，都不知道换件干净衣服。”
　　他翻出一件素衣，换了自己已经脏了的衣服，虽然上面还沾染了尘土，他又不想洗了，心里告诉自己还是折起来留作纪念吧，又暗想自己也没有几件衣服，还是因为懒不想洗。
　　据说石榴颜色，浸染通透，是不易洗掉的，因为那是情人心，可惜也不怪他糟践，因为他掰不开，又不敢用牙咬，如果不小心恰好咬到虫子太可怕了。
　　实在吃不了只好扔了，一手用力甩出去感觉也不错，只是可惜了。不过还好，他也不要什么“情人心”，反正又不是他的，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世间人往往却那么在意，用心深处，却不曾将真正紧要的看在心中。
　　他想反正也没有睡着，还是去找夏际吧，一定要让他剥好石榴，吃下去，再告诉他这个乱七八糟的传说，看他什么反应。
　　他轻快地拿了石榴跑过去，看到夏际屋里的灯亮着，他轻轻地靠近，想要看看夏际发现他之后会不会又拎了他把他扔回去，之前他就常常为此而跑来暗探夏际，结果都被发现了。
　　正当他发现夏际从桌边站了起来时，他觉得被发现了，却不料夏际走到了窗边。
　　他看到了，夏际的脸，眼睛之下连接到下巴的伤痕，感觉很真实啊，想不到夏际的妆容能够做得如此细致，只是觉得这样子真的是毁了一张俊脸啊，他觉得应该跟夏际说一说，他的这个审美观实在是有问题啊。
　　“夏际……”
　　金若问只是刚一出声，夏际转身，门窗都被挥手关住，震得金若问倒退几步。
　　“出去！”
　　金若问不知夏际怎么一下子就震怒了，他才不是能被吓走的人，他赶紧跑上前去敲门。
　　“夏际，你开门啊，我是来找你吃石榴的。”
　　“……”
　　夏际早就习惯了金若问这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但是，他现在不能见他，他不知道金若问有没有看见，有没有看清。
　　“夏际，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进去了，我说真的，你就开个门缝吧，我把石榴给你。”
　　“我不吃石榴，你吃吧。”
　　“可是我掰不开，太使劲了又都弄坏了！”
　　“摔了它！”
　　“摔了还怎么吃？”
　　“你试试！”
　　金若问将石榴摔到地上，石榴的确裂开了，金若问把其中好的部分拿起来，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整理好了之后站起身来，继续拍门。
　　“夏际，你开个门缝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石榴吃！”
　　金若问不依不挠。
　　“我不吃了，我要休息了，城主请回吧！”
　　夏际关了灯，屋里漆黑一片。
　　“夏际，我与你说一件重要的事，听说石榴能美容养颜呢！”
　　“还有啊，石榴…这个不能说，你得先吃了它才能说的。”
　　金若问自顾自的说着，夏际并没有来开门。
　　“哦，还有，我一直觉得你的妆容完全遮掩了你自己，我都记不清你长什么样了，虽然我之前见过你，可是感觉已经很久了。”
　　金若问不想站着了，靠着门坐下来，摘下石榴子，一颗又一颗，捏住，对着自己的脸，石榴汁喷出来，溅到他的脸上。
　　“我知道，你所接的任务非常危险，你树敌太多，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可是你不觉得你那夸张的妆容反倒更加醒目吗？”
　　夏际随他去说，反正金若问三番四次地总想要他不要弄乱七八糟的妆容，他觉得就算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天下人都来寻他，还有他金若问这个大哥罩着他。
　　自己不过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黄帝城不能没有金若问金若回他们，其他人，在他看来，无论那些自诩多么厉害的人都没有资格，城主只有金若问才是。
　　门外金若问的声音又响起。
　　“夏际……”
　　“你烦不烦？”
　　夏际忍无可忍，平常的耐心了无踪影，他一瞬开了门，金若问就那样随着门开顺势倒在地。
　　月色清亮，映入夏际眼里的是金若问满脸“血迹”的样子。
　　“若问你……”
　　夏际连忙俯下身查看。
　　金若问的手凑近他夏际的脸，捏破了手中积攒的石榴，然后开怀大笑，停不下来了。
　　夏际仔细地盯着他，看着他大笑不止，话也说不清楚，手里还滴下来石榴的汁，才明白过来。
　　“哈哈哈哈…我赢了…啊…肚子疼…”
　　夏际的脸上伤痕依旧，他轻轻一笑，微弯的嘴唇不似平日。
　　“你是要我吃石榴么？”
　　夏际握住金若问的手，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嘴唇凑近他的手，舔掉了他手上的石榴汁液。
　　“城主，如此可好？”
　　金若问僵在地，盯着夏际的眼不敢闭上。
　　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猛地坐起，大笑。
　　“夏际，哈哈哈哈…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石榴汁。”
　　“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
　　“石榴可是情人之心，哈哈哈哈…”
　　金若问自以为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连惊异也没有，夏际依旧是那副样子。
　　金若问倒有些紧张了。
　　“难道你知道？”
　　“刚刚知道！”
　　“那你不怪我？”
　　“不会！”
　　夏际拿起身边地上金若问为他准备的石榴，一颗一颗慢慢地往下掰，嘴角依旧是那轻轻的弧度，金若问觉得不好，今日的夏际不对劲，虽然他已经有心想跑，可他不能跑，他才不能输给夏际。
　　“城主！”
　　“嗯？”
　　“你说这是情人心？”
　　“嗯…是的吧…可能…大概…”
　　“城主说是就一定是！”
　　刚说完，夏际一把揽住金若问的肩，另一只手握着他掰下来的石榴，脸凑近了金若问。
　　金若问挣脱不开，话里已经显出了自己的紧张。
　　“夏际，你想干什么！”
　　“城主不是对我也做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