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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的名字 ...


  •   雨,連綿不絕地落下,輕巧的體積飛舞在每片綠葉上,敲出自然的樂章。

      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緩步走在雨中,一點也不在意身上的衣服早已溼透,彷彿享受著雨水淋在身上的快意。

      這名男子的名字叫秋真,從小就被圓寂真人所收留,秋真天資聰穎,很快就超越同輩的門生,是青道派新一代弟子的佼佼者。

      青道派位於壑御山,沒人知曉壑御山是位於何縣市,只知道壑御山是青道派的根據地。青道派的立派原則唯有二字——『正義』。只要事情夠正義,不管對方是如何弱勢、如何強大,青道派都秉持著原則判決紛爭。除此外,青道派擁有十二名長老,傳說,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得了十二名長老同時出手,這只是傳說,卻也沒有任何人敢挑戰這傳說。漸漸,長久下來,整個武林為青道派馬首是瞻。自然而然,青道派也代表著正義,只要青道派所認定的正義,就一定是正義。

      圓寂真人是青道派派主的師兄,並非十二名長老中任何一名,在青道派中地位超然,相對的,所收留的唯一弟子秋真,其地位在青道派中也是遠高於其他同輩中人。

      話又說回頭,身為武林新秀的秋真,漫步走在密林間時,一股微弱不協調的喘息,出現在左手邊的方向,秋真本來是不想理會的,卻是心中一動,順從了內心的感覺,往左手邊的密林探去。

      所看到的,竟是一個男子被一把長槍穿過肩頭定在樹上的奇怪景象,同時內心有股被什麼東西撞擊過來的震撼,手指探向這男子鼻端,尚還有些氣息,瞬息間將男子周身大穴都封住,暫時讓男子呈現龜息狀態,延緩男子生命的流失。這才仔細端看插在男子身上的長槍,槍頭想必是沒入男子身後的樹幹裡,摸了摸這槍,滑順的手感與筆直的槍身,不難想像這是把難得一見的好槍。翻了他的眼臉,色白無血色,皺了皺眉,手一揮,將長槍的槍柄截斷,手掌輕擊了一下男子身後的樹幹,無聲無息,接近男子這端的槍柄已經粉碎了末端,卻保留著男子身上的槍柄部分,這控制內力的手法足見高明。

      秋真抱著男子離開密林,回到投宿的客棧,不在乎手上抱著一個滿身鮮血的人是多麼駭人的情形,在客棧眾人驚慌的眼神下,將男子抱往自己的房間,並要店小二去準備熱水,他打算要幫這名渾身被雨水淋濕的失溫男子,熱一熱。

      店小二臉色猶豫地看著秋真手上那名滿身是血的男子,秋真一看就知道店家怕麻煩,直接掏出一碇白花花的銀子,店小二接過手後,臉上頓時綻放著無比諂媚的笑容,隨即退去準備秋真需要的東西。

      等到店小二將熱水填滿澡桶後,秋真輕柔將男子放入水中,小心翼翼地剪開男子黏在身上的衣服,慢慢露出觸目驚心的傷口,秋真先是用金針巧妙地將傷口週遭的穴道與知覺封鎖住,才解開男子周身大穴,恢復男子些許的生氣。手裡靈活地操作著輕巧的小刀,俐落地割開傷口,取出槍身,再運氣於掌上緩緩地將傷口給合了起來,使得割開的傷口幾乎是看不到的狀態,而中心的傷痕也變得比較小,但是,這傷口實在嚴重,恐怕還是無法避免地留下道傷口了。

      當秋真將傷口整個處理好後,天色早已變暗,水溫也不再溫暖,秋真很乾脆的將男子身上的女裝全數除去,這時,一塊拇指大小的玉玦不慎被自己甩到地上,秋真略看了一眼,見沒破,也就不在意的繼續為男子清潔全身,最後將男子放置於房中唯一的床上,這才讓秋真得以休息。

      此時,秋真透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意外地發現到所救的男子是多麼的俊美,菱角有致的分明輪廓,長而微翹的濃密睫毛,櫻桃般粉嫩的朱唇,未乾的濕氣,在月光下,竟是如此閃耀奪人。

      下意識看向男子的身軀,雖然身軀為棉被所遮蓋,但腦海中還浮現著方才一絲不掛的□□身形,可以確定的是,他是男的,二腿間有著與自己同樣的東西,可是,他肌膚的觸感,竟是叫人回味不已。

      秋真想起方才掉在地上的那塊玉玦,回頭將之撿起,這才看到玉上刻有一字『笙』,不自覺地握在手上,想著,這是男子的名字嗎?

      秋真知道自己的內心對床上的男子,好像多了什麼東西,摸不清,想不透,那是自己從來沒有遇過的經歷。秋真守在男子身旁一夜,為了他的傷勢,也為了內心突來的陌生感覺,失眠了一夜。

      *

      隔天,受傷的男子不意外地發起高燒來,嫣紅的色彩染滿男子雪白的身軀,灼熱的觸感,明明知道不該有其他的想法,卻控制不了自己無邊的意識飛揚。

      即使腦中閃過許多奇怪的念頭,手裡卻不曾停下幫男子擦身降溫的動作,同時也注意到男子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雙眉緊皺,口裡開始□□出一些無意義的單音,漸漸,□□變成斷斷續續的夢語,才知道他口裡喊的是一個名字,『方義』。

      方義跟他有什麼關聯?為什麼他喊出這個名字時,是這般痛苦?是方義這個人讓他受傷的嗎?仔細凝聽下,他的聲音中並沒有一絲怨恨的感覺,只有萬分的無奈,在此生死關頭之際,心心念念下所喊出的名字,不是仇人就掛念之人,可是他喊出這名字時所隱含的情感並沒有仇恨也沒有擔憂掛念之意,這……

      「方…方義……方義……」男子又開始痛苦地喊著這名字。

      秋真至此再也無法漠視,將男子抱在懷裡,柔聲的說:「…我……我會在你身邊……我會在你身邊……將你的痛苦分我一些,我替你擔些……」秋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一心只想減輕男子的痛苦。

      連續幾天,男子都處於發燒意識昏迷的狀態,秋真寸步不離,百般細心地替男子降溫與不斷柔聲的安撫,不曉得這樣的舉動是不是奏效了,男子竟漸漸的不再痛苦的□□,雖然渾身依舊高熱灼燙,但神情已平復安穩。

      *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獨身一人孤獨地處在這環境中,不曉得這裡是哪裡,只感覺到一股無邊的恐懼,身子抖個不停,到底在害怕什麼?模模糊糊之中,一道朦朧的白影出現在眼前,心裡湧出莫名欣喜,伸手想抓住什麼時,那道白影卻突然幻滅,再次出現時,已經是清晰的二人,一男一女,輕蔑地望著自己,憤怒、悲傷、羞愧……種種負面的情緒湧上心頭,最後,只剩下無奈的痛苦化成的繩索緊緊地纏繞著自己。突然,地面碎裂,沒有任何可以支撐自己的立足點,彷彿無止盡的墬落,想抓住什麼來阻止下墬之勢,卻什麼都沒有……

      不曉得這情況持續了多久,曾經以為會是永遠,卻發現周身好像有股溫暖的白光,細小不易察覺的圍繞在身邊,慢慢地,白光成長到半身般的高大,強烈的光明吸引著自己伸手環抱住它,碰觸的一瞬間,黑暗盡退,陣陣溫暖驅散了方才那股莫名的痛苦。

      男子緩緩睜開雙眼。

      自己……還活著?

      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好沉重,好疲憊,感覺得出來肩頭傳來的陣陣痛楚,也感覺得出自己正活著的事實,內心暗嘆一聲,上天既然要自己活著,那麼自己也該應諾當初那句的諾言,去奪回那件東西,可是,好累……其實,他只要開口跟自己說,別說是門主令牌,就是直接禪位也是心甘情願,為何竟是讓那個女人使用這般卑鄙的手段……

      艱難的轉過頭,見到的是一雙充滿血絲與充滿情慾的雙眼,男子對這種眼神並不陌生,知道自己雖全身□□卻沒有任何情慾的痕跡,是眼前這名陌生的男人救了他的嗎?

      「你醒了?」秋真低啞的聲音露出些微疲憊的訊息。

      看著秋真臉上儘是新生鬍渣未修邊幅與神情疲憊的模樣,知道他是不眠不休地守護著自己,內心突然湧起和方才夢中那股白光同樣的溫暖。

      「口渴了吧?」秋真溫柔的說。

      男子沒有回答應聲,只是注視著秋真,眼眸直視著秋真的雙眼,似乎是想找尋什麼。

      「我去倒水來給你。」秋真也許是受不住男子直視的眼神,起身幫男子倒水。

      男子這才注意到秋真有著高拔的身形,渾厚的背部與那看起來強而有力的手臂,相當地叫人激賞,形狀俊俏的臀部,壯碩的腿部,在略為緊身的布料下,完美的肌肉線條呈現在男子眼前。
      「你都用這種眼光看人嗎?」秋真一回頭就看到床上的男子用著打量的目光看著自己。

      男子垂下眼簾,不發一語。

      秋真溫柔地扶起男子,餵著男子喝水。

      近距離的觀察著男子,明明早就已經親密的接觸過了,可是,清醒後的男子,更叫秋真有股說不出來的躁動。秋真的目光打從男子睜眼的那一刻,就離不開眼,明亮深邃的眼眸好像會吸人似的,讓自己出神地望著他,直到男子露出疑問的眼神,才打斷那份沉靜的美感,看著男子微微張開那誘人的嘴唇,喉嚨不自覺地乾燥起來,耳裡聽著那微弱的喘息,也跟著吞了口口水,急忙幫他倒了杯水,一轉過來,見到他那打量的眼神,秋真覺得自己好像是全身□□地站在他面前任他觀看,最叫秋真訝異的是自己竟感覺到愉悅,有種任他看夠的喜悅,男子垂下眼簾後,秋真更加肆無忌憚的看著男子。現在,男子變得濕潤的雙唇,上下滾動的喉結,在秋真眼中,莫名地染上奇異的色彩。

      男子喝完水後,秋真協助男子躺下,幫男子蓋好棉被,柔聲說道:「你身子受傷嚴重,再多休息一下。」話罷,便走出房門。

      被留在房內的男子意外地看著秋真離去,自己在意外什麼?難道內心在期待著什麼嗎?想到此處的男子,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自嘲著,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對人產生「期待」的感覺。

      也許是受的傷真的過於沉重,才醒來沒多久,男子又感覺到無比的疲憊,眼皮不自覺的闔上。

      當秋真回來時,床上的男子又陷入昏睡中,眉頭緊緊深鎖,秋真輕輕地擁著男子,不曉得為何,就是自然而然地,覺得應該這樣做。柔聲安撫著,直到男子的眉頭撫平安穩入睡後,才放下心來,專注的望著男子沉睡的臉龐,好想知道,這緊皺的眉頭所謂為何?要如何才能讓男子不再皺眉呢?唉……

      秋真手指來回觸摸男子細緻的輪廓,叫人戀上這指尖的滑嫩感,無法罷手。

      *

      這次的夢境裡,男子的周身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獨自一人走在萬丈高處的一條繩索上,繩索的材質是尋常人家所用的麻繩,說堅韌倒也不是說如何的堅韌,不過,若是支撐一個少年的體重倒也足夠。

      這是一個考驗。

      男子知道只要一個不留神,那名繩索上的少年就會墜入底下的萬丈深淵,每踏出一步,都可以看到那名少年耗費了十足的心神,偶來的颶風更是讓少年將所有的心神用在穩住身子,好幾次都見少年與死神交錯,男子不自覺地冷汗緩緩淌滿全身替那名少年緊張,看著少年只差數步,就可以到達紮實的地面。

      一瞬間,自己不再是旁觀者,而就是少年本身,眼前出現了到達終點的地面,印象中只要抬頭一望,就可以看到一名滿臉笑容迎向自己的少年,可是,眼前卻是出現了一名女子的臉,原本的那名少年到哪裡去了?心中一急,腳下再也無法穩定住身體的平衡,沒意外的,一陣天旋地轉,無法阻止的墜落,無止盡墜落,下墜前一剎那名女子身旁出現了那名少年的身影,想不起來他們是誰,只知道自己的內心充滿愕然、悲傷……種種的負面情緒。

      下一刻,男子猛然驚醒,入眼的還是秋真,看著眼前這名照護著自己的男人,不知不覺,方才夢中的種種莫名的情緒已經被眼前的男人帶給自己的溫暖感覺所驅散。

      「醒了,渴?」秋真臉上帶著微笑,男子不自覺的也放鬆了心神上的緊繃。

      男子點了點頭,內心還殘留著方才那場夢中的記憶,那是當男子還是少年時,師父要傳授給他獨門心法前的一個考驗,那時,站在繩索那頭的是自己最疼愛的師弟,不停地為繩索上的自己打氣、擔憂。

      秋真見男子不語也不多問,默默地幫男子倒杯茶水,遞到男子面前時,才問道:「你流了很多汗,做了惡夢?」

      男子聞言略為蹙眉。

      秋真知道男子不願意回答,協助男子喝水解渴後,從外頭端了一盆水,擰乾水中的毛巾,輕輕擦拭男子佈滿汗水的臉龐,柔聲說:「你的燒剛退,身上的汗若不擦乾很容易受風寒的。」毛巾慢慢地擦拭著男子的鎖骨、肩膀、背部……緩慢而穩定,擦拭到男子下腹時,男子握住秋真的手。
      秋真感覺到握著自己手腕的手只能說是作出抓握的動作,一點氣力也沒有,只要自己使上點力道,男子是無能為力的,不過,秋真還是停下了動作,抬眼望向男子的雙眼,等待著男子的開口。

      男子與秋真雙眼對望,看到秋真眼中雖帶有情慾的色彩卻也有著一抹自己所沒見過的堅定,好一會,男子緩緩放開握住秋真的手。

      秋真見男子放開手,也沒有詢問為何如此做便繼續進行擦身的動作。

      已經不是第一次幫男子擦身,卻是第一次在男子清醒的時候幫男子擦身,秋真心裡並沒有表面上的平靜與沉穩,早已波濤洶湧,翻騰不已。

      如同冬日白雪般的肌膚卻富有夏日般彈性的肌膚,體型雖是纖瘦,實際觸摸下,會發覺男子的肌肉是經過訓練的那種結實,腰部、腿部、臀肌,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每一處地方都相當的完美無暇,但是,這並不是秋真情緒波動的原因,而是在擦拭大腿間時,男子毫不客氣的豎立起那筆直的旗桿,偷瞄男子的神色,並沒有絲毫異樣的神情,彷彿這是自然不過的事情,秋真也知道那敏感的地帶被碰觸到的話,的確很容易起了反應,只是,像男子這樣坦蕩的模樣倒是少見,秋真的手不自覺地停留在旗桿附近,氣息微喘,眼微紅。

      漸漸粗重的氣息幾乎讓男子以為秋真即將爆發小宇宙。

      秋真深吸了口氣,手微抖,卻是不再停留,迅速地擦拭完剩下的部分,安置好男子,便急忙退出了房間。

      男子看著秋真幾乎是奪門而出,眼裡帶上了一絲疑惑。

      柳下惠?

      *

      秋真一離開男子視線範圍,竟是無法控制地顫抖著身軀,腳步踉蹌地走到井邊,雙手一拍井邊,射出一股井水,狠狠地淋在秋真的頭上,讓秋真從頭到腳全身溼透,雙手緊握著井口,指結泛白,像是在極力克制什麼,好一會,秋真的氣息漸漸平靜下來,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秋真心中苦笑著,從來就認為自己的克制力是同輩中最強的,也不認為有什麼事物可以影響到自己,沒想到,打從救了那名男子開始,自己所謂傲人的克制力都開始崩壞,在那名男子面前,平靜已經是遠不可及的妄想,每一分、每一秒,無時無刻都『想要他』。

      目前阻止自己這份強烈慾望的只剩下『不讓男子受到傷害』的念頭而已。

      「客倌,有一封您的信。」

      聞聲,秋真吃驚地回頭看著與自己只有一步距離的店小二。

      什麼時候,竟然讓人如此接近自己到這般距離,而自己卻是渾然無所覺,對走闖武林的江湖人來說是多麼大的疏忽。

      「客倌?」店小二再次出聲。

      秋真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什麼事?」啞著聲音問道。

      「有一封給客倌您的信。」

      店小二疑惑的看著大晴天的又沒下雨,為什麼眼前的這名客倌會渾身溼透?不過,店小二聰明的沒有將疑惑問出口,將信交給客倌後,隨即離開。

      店小二是機伶的,客棧是人來人往的地方,會來住宿的大多都是武林人士,這些在所謂的江湖上闖蕩的武林中人常會有些奇怪的脾氣,只要一個不小心,隨隨便便,來個一刀一掌的,自己這副好身子大概就得缺個什麼東西下來賠罪了,客棧的掌櫃也會在每一個店小二進來的時候,特別教導店小二的生存之道——『不聞不問不多話』。

      秋真並沒有讚賞店小二的機伶,應該是說,秋真只是注意從店小二接過手來的信。

      抽出信封裡的信紙,不一會,秋真的臉色瞬變,翻手一瞬,方才那封信便已成粉末消散於塵世中。

      出了客棧,來到附近的一處茶店,要了杯茶解渴後,又轉回到客棧,彷彿方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似的,平靜。

      除了秋真自己,沒有人看得出來秋真目前的內心是如何的慌亂與急躁。

      *

      秋真進入房中時,床上的男子卻一眼就看出秋真的不同,秋真坐在男子前方的椅子上,不時地望向男子,似乎在猶豫什麼,床上的男子即使看出了秋真與平常不同,卻也沒有詢問的意思,猶自望著前方的梁柱。

      過了一會,秋真坐到床邊,輕握著男子的手腕,「大概還需要一個月,你就可以恢復七八分,只是……」

      秋真見男子似乎還是沒有打算開口,露出微失望的神情,說道:「我有事,必須離開……」看男子還是沒有什麼反應,似乎一點也不在乎有沒有自己在身邊,這讓秋真有些氣餒,卻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繼續說道:「你的傷勢相當嚴重,能夠恢復如斯,是因為我每日送入真力調養的關係。」男子聽到此處還是無動於衷,沒有聽到他人用著珍貴無比的真氣大材小用的替自己養傷的訝異,或者是感動,令秋真有些洩氣,「所以,我必須帶著你一起離開這裡。」終於將話給說完。

      男子在秋真說起真氣時並無反應,在秋真說要帶自己一同上路時,卻露出意外的眼神看著秋真。自清醒後,就察覺到體內有股他人的真氣存在,自己身上的傷也是由吸收這道真氣來恢復,也猜到是秋真耗費真力輸進自己體內的,只是,讓男子相當意外的是,眼前的人即使有事也沒想要丟下自己或者另找他人替代,只是為了替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療傷,這人也太熱血心腸了吧?還是說,他發現了什麼……

      看著他臉上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那絲質疑的眼神卻是看得令人受傷。

      秋真拍胸補保證道:「放心!既然救了你,就一定會救到底。」

      聽到秋真這句保證的話,男子再度吃驚地看著秋真,原來……他真的是濫好人?

      秋真看著男子的表情,內心當然不會知道男子對他的看法,只是心想著若男子連他的保證也不相信,該怎麼辦?

      *

      坐在床沿,看著床上沉睡中的男子,他的眉頭起了微微的波折卻不再深鎖,秋真光是注視著男子沉睡的臉龐就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填滿似的,這種類似的感覺只出現過一次。

      腦中浮現出小時候自己七、八歲的模樣,與其它師兄弟一起嘻鬧玩耍的場景,那時,大家都圍著身穿火紅的小女孩玩耍著,那次好像是踢蹴鞠,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踢不贏那名小女孩,等稍微長大點時,才知道了原因,不過,那時候一點也不曉得為什麼大家都讓她。

      也許是小孩子天生有股不服氣的性子,也許是看見那名小女孩有著自己所沒有的東西,當一旁與自己交好的師弟小聲的對自己交代著要讓著小女孩時,自己卻生氣地當面指著小女孩說道:「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大家讓妳的,妳以為妳真的很厲害嗎?」

      小女孩一聽到自己說的話,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眾人都用著責備的眼神看著自己,小女孩的哭聲跟眾人譴責的眼神似乎說著做錯了事,但是,這是事實不是嗎?他們為什麼要對說出真相的自己露出責怪的眼神,在一旁的師弟不停拉扯小女孩又哭個不停的情況下,本想跟小女孩道歉的,卻聽到常跟在小女孩身邊的一個師兄說:「小師妹,別理他,一個沒爹娘教導的野孩子懂什麼!」一個人起了頭,眾人也就跟著開始罵了起來,什麼野種、沒人要的孩子……都一一的從以往他認為和善的嘴臉中吐出。

      一旁的師弟也被大家嚇得噤聲,悄悄地往旁邊挪步,不敢跟自己太靠近,一瞬間,秋真才終於看清楚自己是如此『孤獨』。

      狼狽地轉身跑回師父的身邊,那陣子幾乎都賴在師父身上,任憑師父怎麼哄怎麼騙也不離開師父身上,讓師父苦惱的長了好幾根白髮呢!

      秋真想到此,嘴角不禁上揚,師父那時苦瓜般的笑容,到現在還記得,尤其是當師父知道自己突然變得這麼黏的原因後,對自己所說的話,始終沒有忘卻過。

      「真兒,你放心,師父永遠都在這裡,也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是師父最疼愛的徒兒……」說到此,還露出手臂上的抓傷,那是師父要去茅房時,自己掛在師父的手臂上,始終不肯下來時,抓傷師父的痕跡,師父繼續說道:「你看,你都把師父抓成這樣,師父可有把你從山上丟下去?」又指著只剩下一半的白眉,那是怕師父半夜跑走時,將師父的眉毛綁在床柱子上時,因為不小心綁成死結,只好用剪刀剪了它,師父又說:「你看,就算你把我最心愛的眉毛給弄成這樣,師父可曾把你丟棄於山腳下?都沒有吧!所以,你放心,師父永遠都會是你的師父,你爹娘不能做的,除了餵奶外,有什麼是我不能做的?下次,若有人再罵你沒教養,跟師父說,讓師父好好地”問候”他……」

      現在想來,師父其實是有試過把自己往山下丟的,就在自己第一百零六次剝下師父用靈丹妙藥生長回復的肌膚時,只是自己牢牢抓著師父的臉……師父也曾做過把自己放在山腳下,只是自己把師父的頭髮跟腰帶死死地綁在一起……

      秋真甩了甩頭,甩去那些奇怪的記憶……總之,當時秋真被師父擁在懷裡時所感受到的溫暖是真的,那是秋真自從被師兄弟嘲笑後第一次感覺到像現在胸口中充滿東西的時候。只是那次和這次心中所湧出的東西不太一樣,秋真不曉得為什麼差別在哪裡?只知道是同樣的滿足。

      秋真愛憐地輕撫著男子的睡臉,好一會才捨不得的罷手,起身離開了房間。

      *

      睜開眼時,這幾日一睜眼都會有個人笑著說:「醒來了?要不要喝水?」今天卻看不到那個人時,一股莫名的失落出現在心頭,疑惑地摸著胸口。

      自己是在期待什麼?

      勉力撐起身軀,意外地感覺到床旁有股漸散的微溫,這是……那個男人不久前還坐在這邊的證明,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突地,男子一愣。

      自己在高興些什麼?

      對於這種愉悅的情緒,感到……陌生。

      男子閉上眼,眼前浮現的是那日,一男一女離去的背影,睜開雙眼時,男子眼中恢復了平靜,甚至只剩下陣陣的冰冷。

      目前首要之事,是聯絡那個人,只有他能幫自己處理這件事情,緩慢地將雙腳移到床外,□□的雙足接觸到冰冷的地面讓男子略為蹙眉,並不礙男子下床活動的意念,奮力起身,雙腿竟是軟弱無力支撐不起身軀,整個人狼狽地跌落在地。

      男子趴在地上蹙起眉頭,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人重創至此,連獨立起身行走也無法。

      想笑,卻連笑的氣力也懶得使上。

      沒有試著起身,只是靜靜地趴在地上,任憑冰冷的地板逐漸帶走自己身上的溫熱,像是要牢牢記住這冰冷感覺似的。

      秋真回到房中看到男子趴在地的景象,震驚地趕緊向前衝去將男子從地上扶起,急忙地輸入真氣幫男子驅寒,真氣在男子體內運行幾周天後,見男子的臉頰泛紅,不放心地再運行幾週天,才收回男子身軀的真氣。

      輕柔地將被子覆蓋在男子身上後,秋真才一陣後怕,全身微微顫抖,拳頭緊攥,叫男子看著讓人相信就算秋真下一刻揮拳揍了自己也不意外。

      秋真直直看著男子,似乎沒有舉拳的意思,好一陣子,秋真緩緩閉上眼,像是努力克制什麼,再度睜眼時,已經不見絲毫怒氣,只有濃濃的擔憂與害怕,男子還不及細思秋真眼中的意思就被秋真緊緊地擁抱入懷。

      「別…別再這樣做了……你的身子還沒法下床行走……都是我不好,不該離開你身邊這麼久的……對不起……」秋真語氣顫抖得利害。

      秋真的話語中濃厚的自責,讓男子訝異至極,這情況好像秋真做了什麼傷害男子的事情似的。

      自從男子跌落床後,秋真不敢再多離半刻,原本近日離開客棧的打算也因此做了多留幾天的決定,秋真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會這麼擔憂男子的身子狀況,但是,只要想到那日看到男子趴在地上不起的情形,秋真的心就揪痛不已。

      男子越來越看搞不懂秋真這人是怎麼一回事了,明明前幾天才說有急事需要趕緊上路,卻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提過,這讓男子揣測二種可能性,一種是原本要處理的事情已經解決或者不再需要秋真參與,另一種就是秋真對自己有所顧慮,打消了帶自己離開的念頭。前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後者可能性的機率不高,既是要事,應該會盡快動身,若是後者,自認為在這段時間裡,並沒有做出任何會讓人起疑的事情,何況,自己從沒離開過這床半步。
      不!也有可能,也許是查到……

      男子蹙眉仔細回想著秋真這幾日對自己的舉動,嘴角再度上揚,一種陌生的溫熱情感包圍著胸口,眉頭也跟著平緩下來。

      男子沒有意識到,對秋真的注意已經超越了以往對待除了那個人以外的人所使用的額度。在這之前,從沒將心思放在任何一個外人身上,哪怕是揣測,也從未在腦中擺置超過半刻鐘,而現在,幾乎一睜眼就會開始注意著秋真的舉動,猜想著秋真的心思,這在以往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

      不只男子不懂,秋真自己本身也不懂,明明只與男子相識數日,連男子的名字也不曉得,為何自己會這般在意男子?

      「這是你的名字嗎?」秋真從懷裡拿出一塊玉玦放在男子的眼前。

      男子抬眼看了眼秋真手上晃動的玉玦,上頭刻畫著龍飛鳳舞的古毫『笙』。

      秋真見男子沒有回應,這時才猛然敲了下頭,「哎呀!看我真是的,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像是被秋真突然敲頭的動作吸引或者是他口中所謂的重要的事情給吸引,男子移開注視在玉玦上的目光,望著秋真。

      秋真扯開嘴,露出爽朗的笑容,「秋真,秋天的秋,真實的真。秋真,我的名字。」

      男子聽見秋真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後,愣了一會,才緩緩垂下眼簾,緩緩地說道:「笙,你可以叫我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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