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95、第九四章 北地事了，返回大周

　　是夜，秦牧生提着酒坛子到后院，果见凤九离又在屋顶喝酒。他暗叹一声，提气跃上，将手里的酒递到凤九离面前。
　　“师父。”
　　“来了。”凤九离接过酒，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顺势躺倒下来。
　　“牧生你看，”她抬手指着天上，“这里的星星看起来特别大，总感觉天空离得很近，你说老天爷看着我们这些蝼蚁如此蝇营狗苟是开心呢还是无聊？”
　　未等秦牧生回答，她讽刺地一笑，接着道，“或者是无所谓吧。一群神仙无欲无求，六根清净，自然可以做到冷眼旁观，不过是出免费的大戏，看过就算了，至于戏中人是死是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她猛地坐起身，愤愤地盯视着秦牧生道，“以前他们都说我是最有资质成仙的人，难道就是因为我够冷血！”
　　不知是被夜风吹的还是因为喝了酒，她的脸通红，秀眉紧锁，气息不稳，很是愤懑不平。天上星光璀璨，然而再亮的星此刻也成了她的背景，不及她双眸万一。
　　“你不是冷血无情，如若无情，当年你就不会为了天下苍生独自扛起对抗魔族的责任，现在也不必四处奔走。”
　　“苍生！哼！”凤九离摇头冷笑，“说白了不过是自救，我不喜欢把命放在别人手里，等别人来救我，不如我先出手。”她摇晃着起身，抬头手直指向天，亢声道，“就是老天爷要我的命，我也要争一争！不为这条命，就为了这口气！”
　　她脚下不稳，此时更是摇晃得厉害，秦牧生连忙扶住她。
　　离开雪山将近一个月，凤九离一直没再提起仙府里发生的事，只是吩咐白旻收集风清门和仙府的消息，之后她带着秦牧生来到于阗，天天缠着云醉舞。
　　风清门的人在他们离开员渠城第二日就派人上门商谈合作对抗魔族的事，白旻按照凤九离的吩咐与来人周旋，直到事情初步谈妥，对方除了时不时探听凤九离的下落，未有任何异状。
　　然而今日，白旻突然传来急报，风清门发来讣告，门中闭关多年的几位长老为了制住极北之地出没的大蛇纷纷殉难，玉灵子受伤闭关，雪山崩塌就是双方打斗的结果。
　　得到这个消息，凤九离一言不发，提着酒坛子就奔后院，秦牧生来的时候她已经喝了大半夜了。
　　其实这结果并不意外，凤九离早有心里准备，龙暄合是打算同归于尽的，风清门的死伤不会少，作为四大修仙门派之一，一下损失这么多高手，自然得准备好说辞打发各路人马。这不过是块遮羞布，别人信不信根本不重要，反正也不会有人出来指证。
　　凤九离没打算去吊唁，她只是觉得可笑可悲。如果没有她这次的极北之旅，玉灵子可能不会这么快对仙府下手，她就不会知道藏在那张笑脸下的是怎样的用心，也许，未来她也会折在他手里。
　　她得到了真相，却永远失去了朋友。
　　她已经不想知道龙暄合为什么失去修为毁了脸，未来的路艰难到让人心底发寒，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双手环抱自己的肩膀想赶走心底的寒意，却碰到了秦牧生微凉的手背。
　　凤九离转过身，秦牧生专注地看着她，眸底是义无反顾的执拗，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阿离，我一直都会在。”
　　他的声音一贯的冷清，吐出的话语却让凤九离心中涌起暖意。
　　凤九离嘴角带着笑意，抬手戳着秦牧生的额头佯怒道，“没大没小！你还没到自立门户的时候呢！”
　　秦牧生心中暗叹可惜，却也顺势答道，“师父说得是！”
　　凤九离提起酒坛又灌了一大口酒，面向南方，沉思片刻。
　　“明天咱们就回去吧，出来快一年了，再不回去，家里人估计要跳脚了！”
　　“是。”秦牧生答道，“云醉舞那边需要做些什么安排？”
　　“不必了。”凤九离跃下屋顶，信步行在院中，酒坛子一挥，轻飘飘地落在墙角的一堆酒坛子上边，没有伤到分毫。“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冲动的小丫头了，何况给她收拾烂摊子的人不在了，为了报仇她也得成熟起来。”
　　“想当初她可是单枪匹马闯上影山，如果不是雪衣，她那时候就死在我手里了，哪还有今天的合作啊。现在看她做事有板有眼，连私底下的手段也运用纯熟，我还真是有些感概。”
　　雪衣，这个名字秦牧生并不陌生。
　　凤九离与魔族左使雪衣一战成名，在修仙界是大大有名，虽然那是发生在他入门之前的事，他也听别的同门说起过，每每提起还会羡慕他的好运，有这么厉害的师父。
　　最近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在北狄王城的地牢里，当时凤九离与云醉舞说话并没有瞒着他，云醉舞对他那种奇奇怪怪的态度也让他不由心中起疑。
　　“师父，雪衣是个怎样的人？”
　　“雪衣啊，”凤九离回头深深看了秦牧生一眼，眸中闪过感慨的神色，语气也带着满满的怀念。“他是最了解我的人，一个很好的对手。我还欠他一个承诺没有完成，等糟心事办得差不多了，我带你一起去办，在我有生之年怎么也要有个结果才行。”

　　次日清晨，东方天色微白，城中寺庙早课的钟声已经响过，街上人倒是不多。
　　东城一个小巷深处，一个身材有些瘦弱的年轻人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跨出家门，没走两步，他停下来警觉地四下打量了好一阵，见没甚异状，才向巷子外走去。
　　人刚到巷口，只见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蹲在墙边，见他过来，男子站起身，解开拴在旁边的马，迎上前来。
　　“这位兄台，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马匹和行李，小姐还让我给您捎句话。”男子神色有些别扭，还是清清嗓子道，“小心点自己的小命，你的救命恩人还等着你来报恩呢。没钱用不必客气，知道你脸皮薄，但是卖面这种事真的不适合你，手艺实在太差了！”
　　说罢，男子不敢再看那年轻人黑沉沉的脸，拱了拱手匆匆离去。
　　云醉舞抓着肩头的包袱，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她的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最近被凤九离缠得心烦，索性提前离开此地。她要离开自然不会去通知凤九离，没成想被她未卜先知逮个正着，最后还留了这些话气她。
　　她平缓了一下情绪，牵过那匹在路边啃草的马，翻看了一下马背上准备的东西，倒是比她自己备得全。
　　凤九离在城门口的马车上见云醉舞牵着马出了城，才放下车帘，吩咐车夫从南边出城。
　　“真的不用派人盯住她吗？”秦牧生见凤九离闭目养神，低声问道。
　　“没事。她想害我派人盯着也拦不住。咱们静观其变，等目标达成，自然分道扬镳。”
　　“那风清门那边呢？”
　　凤九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人，白旻已经派去了，北狄那边也埋伏好了，北边的情况只要维持就好。玉灵子着急向仙府动手，一来是看我修为大进，有了危机感，二来也是怕北狄的魔族闹起来，没法压制。仙府里的东西让他尝到了甜头，自然想要更多，这不过是早晚的事。现在他付出了十分巨大的代价，收获却没有多少，估计也得消化一段时间。明年修仙大会，风清门会派人参加，到时他应该会现身，这期间咱们只要把人手布置好即可。”
　　“北疆情势不明，恐怕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现在守关的是孙家的人，这些情况怕不会全部告诉皇帝，周棠最好心里有数，不然……不管怎样，只要不连累到小白就好，咱们还是先去趟京城，见她一面再走。”
　　话题从生死大事，突然变成了儿女情长，秦牧生倒是已经适应了凤九离这样天马行空的思路。
　　“这次带去你认认门，明年修仙大会前你亲自到京城接她上山，别人去我不放心。”
　　“是，师父。”

　　十一月的京城，已下了几场大雪，天冷得让人不想出门，只想在屋里守着暖炉过日子。
　　已经到了落锁的时辰，藏雪阁里灯火通明，阶前盛放的红梅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娇艳。
　　秀楼上，沈玉雪手持书卷，点着坐在她身旁的周夕棂的肩膀，缓声道，“今天就到这吧，你早些回去休息。”
　　周夕棂小身子一扭，语气颇为强硬，“你怎么天天赶我走啊！反正你在看书，又不是马上就睡，我再待一会儿。”
　　沈玉雪无奈叹气。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周夕棂越来越粘她，娘已经派人催了几次，他还不肯走，真是头疼。
　　“你走了我自然就休息了，你看看楼下来了几拨人，都等着你回去呢！你不走，我这院子的人也不得休息。”
　　周夕棂听她为了别人埋怨自己，心中不由气恼，刚要发作，却被她在头上敲了一下。
　　“快走，快走！”沈玉雪推着他往房门外走，“明天早上一早便过来，咱们先打坐半个时辰再去给祖母请安。”
　　雪竹连忙上前，将大氅裹在周夕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