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鸽Project》大桥越江

3、研究员

　　世界已然一统，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所有人使用着统一的语言，这语言是在全球化后不知道多少年间再各语言的基础上融合而成的。以前的种种语言，全都成为了“方言”。全世界以过去曾经存在的“联合国”为基础，建立了一个泛星球的邦联，战争几乎绝迹。
　　为什么战争几乎绝迹呢？因为想打仗的人全都战死了。在世界性地清理战争狂人及其信徒的行动中，几乎所有想用暴力手段的人都在反抗和主动清缴中遭到肃清。残留的人在缴械后被驱逐到一小片土地上，四周围着装备着最先进武器的机器人来看管他们，这一小片土地被称为“野蛮地”，因为这之外的人普遍认可了不能伤害他人，因而将动武视作野蛮行为。为了杜绝这一野蛮行为，大邦联联合通过了某条法案，对野蛮地之外的人进行从出生到死亡的持续教育感化，用我们现在的理解就是“洗脑”。偶尔也会有那么一小撮怀疑和平的狂热分子，但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每次揪出他们并把他们放逐到野蛮地时都会引起轰动，并遭到众人的责备。进去野蛮地，一般来说就出不来了。外界极力描绘“野蛮地”有多么地野蛮，活生生就像人间地狱，而这地狱是真实存在的，它的设立是在全球绝大多数爱好和平的人的表决下通过的。复辟分子没有可乘之机，他们不敢把自己的野蛮念头展露出一丝一毫。
　　野蛮地之内，也有他们的管理机构，不过大邦联交给他们自治，并允许他们制造和持有冷兵器（这伤害不了边界的机器人）。当有特殊需求时，他们可以通过唯一的通信渠道对外界大邦联最高议会与外界直接联络，外界则会尽力满足一切要求，除了离开野蛮地、获得更多自治权。因此，野蛮地内实质上的领袖，就是控制了通信渠道的那个人。现在的控制者是通信直封，“通信”代表他的最高职务，“直”是通字，“封”则是他的名字。通信直封带着面具，因为上一代管理者通信直颇也是带着面具的。直封伪造了直颇的遗言，并用自己的手腕成为新一代的管理人员，他和直颇没有血缘关系，他也在日夜提防篡位者的反叛，以及谋划如何让自己以及整个野蛮地获利。顺便一提，通信直封的上一个名字是上武卫颇宏，是直颇的“上武卫”，亦即是直颇的贴身保镖头目（甚至还拜领偏讳）。
　　前面说过，野蛮地之外是大邦联。顾名思义，是比较松散的国家（实质上是地区）联合。各地区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异，但都认可大邦联的《最高基本宪法》。每个地区都有加入大邦联最高议会的名额，依据禁止伪造的人口统计数据再结合经济发展状况分配席位（伪造一经举报查实放逐至野蛮地内，其他被认为有严重危害性的罪行一经查实也要被放逐至野蛮地内。死刑不再存在，放逐解决一切）。不过，在地区经过一次重新划分之后，席位的分配就简单多了。一共36个地区，每区各3个席位，总计108席。随着对其他行星的探索与殖民扩张的持续进行，各个外星球的负责人也陆续被授予了席位，定居在外星的他们的户籍不再属于原星球（姑且称之为“地球”）。到目前为止，地球共108席，地球外月球2席、火星3席、土星3席、小行星带2席，偶尔派出的星际飞船上会有2个特殊席位，不过非常设。所以算下来是118+2席。
　　各个席位的担当者事实上是随机任命的，因为每个人都接受了足够的教育，无非是水平高还是水平更高的区别。当“天降大任”的时候，被选中的人可以选择推辞，此时会重新再选取。“天降大任”确定了五年一次，任期的五年具体分为头一年试用，作为观察员；最后一年则要和继任者对接，辅导继任的观察员。如果在五年中由于意外情况丧生，则会立刻随机从该地区挑选一人补充进去，由该地区的其他议员指导。也会偶尔出现一个地区3席代表同时丧生的，这时辅导的职责就交给了其他不同地区的议员。至今没有出现108人被团灭的情况出现，也几乎不可能出现。最高议会设立在一个经过人工改造可以抵挡一切自然灾害的地方，此地被取名为“森特尔”（centre），也就是方言英语中的“中心”。纪年则已经不用公元纪年，改用大道纪年（大道则来自方言汉语中的“道”），大道元年是战争绝迹、大邦联成立、野蛮地出现的第一年。按规定，逢尾数为1和6的年份进行天降大任，尾数为2和7的年份观察员转正。有一定的议事规则，已经储存在不同的地方备用了。
　　科技发达，生产力高度发展（不含野蛮地内）。几百年前世界上就已经消除了绝对贫穷，随着科技发展和机械化水平提高，几乎已经不再有蓝领存在，机器人代办一切体力劳动。不过运动员还存在，奥运会也存在，一副好身体也会吸引旁人羡慕的目光。提请读者再次注意，这个世界和读者身处的时空不是同一个，只是为了叙述和理解方便，采用了和读者所在时空相似的概念与方言。如有雷同不胜荣幸，也请不要对号入座。对这个世界的宏观介绍暂且告一段落。

　　话说在9区的沿海地区有这么一个家庭。现在家长是大庄资春，他姓大庄，名资春。他对于“斗地主”有着一定的研究，然而斗地主这项卡牌游戏虽然被接纳为体育运动，却并没有进入奥运项目，而是单独附在了“非体育奥林匹克运动会”（非奥会）中。大庄资春因为经常抢地主，又曾在非奥会中连着打出两局春天，所以又被称作大庄连春。本来他想改姓地主，但是由于“地主”会引起剥削的联想，所以管户口的不让他改这个姓。大庄连春住在海边的牌篓社区，住宅建筑面积388平方米（据说这么大是因为谐音“胜发发”），他的二儿子就以三八八为姓，叫做三八八资门。由于父亲的耳濡目染，三八八资门也是棋牌好手，不过在斗地主方面比不过哥哥大庄资景，所以算另立分家了。大庄资春一共五个孩子，除了长子大庄资景、次子三八八资门之外，还有三女大庄海春、四子大庄胜海，以及一个养子大庄资原。他的妻子也住在牌篓社区，和大庄海春、大庄胜海住在另一个建筑里。平时大庄资春就带着资景和资门打斗地主，偶尔他不在就让资原来配合。不过三八八资门却喜欢打麻将，因而选择了和父亲不一样的道路另立门户。大庄胜海也跟着哥哥资门一起打麻将，由于第一次上手麻将的时候无意间打出了绿一色，被家里人视为奇迹，因而改姓“一绿”，唤作一绿胜海。但一绿胜海并没有选择以打麻将为本业，而是去当研究员探索世界了，偶尔闲暇时会和同事们打打麻将。
　　却说一绿胜海在9区离海比较远的地方做研究，研究大道纪年之前的一些历史，并做一些教育工作。虽说这个世界用机器人因材施教，但机器人的知识还是这些研究员输入的。当然了，一绿胜海没办法把打麻将的知识输进教学用机器人内部，但被允许使用另一款较老型号的教学机器人来教授麻将知识，这款机器人也被胜海叫做“一绿全绿”。机器人还附带了人工智能，当研究所里面凑不齐四个人的时候，胜海就和机器人打麻将。机器人也有备份机器人，凑齐三个就可以实现人机对战。同事高五红枫（姓高五，名红枫）就觉得一绿胜海是多此一举，明明拿个人计算机编程开发一个麻将游戏不就好了吗？胜海就说：“只有手上拿着麻将牌才算打真正的麻将，电脑程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胜海现在20岁，红枫和胜海同年。只要接受了“合格教育”的，不论年龄，都可以来当研究员，毕竟在这个高度发达的世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不危害他人）。年轻的胜海不高不矮，也不胖不瘦，脸是大众脸，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外观上没什么出众之处。想想他父亲大庄资春，是个矮胖结实的黝黑男人；再和他对比起来，好像也不能令读者确认他们的父子关系，除了五官几乎一样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之外。红枫就比胜海要高一点、壮一点，五官几乎都比胜海大一号——或者说整个人都像胜海的扩大版，除了脸上细节不同能让人确认这两个人不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研究所在9区的中心地区附近，配有专门的独居公寓。每天研究员们的作息就是没有规律作息，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每天要在一个固定时间上交一份类似日记的“流水账”，记录每天都干了什么。胜海和红枫同属“9区中心研究所纪元前青年研究室历史工房”，这个组织是他们自行组建的类似社团一样的组织。研究所里所有人都没有固定研究对象，完全按照个人兴趣。至于资料则在无所不含的“宇宙完全大百科试用终端”里面一查就可以了。
　　所谓“宇宙完全大百科试用终端”，是大邦联里根据纪元前一部叫做《哆啦A梦》的漫画中的相关创意来发明的。这个终端机体现为一个网址（没有也不可能有广告），接入网络就可以任意使用。由于还在试用期，所以偶尔会不稳定（虽然已经试用五十年了）。它只是信息的载体，只负责记录，没有更改或删除权限，如果有修改的内容也只能附录在后面而不取代原信息（所以以下简称“载体”）。当然内容是永远在更新的，也有专门的机器人来收集信息、维护服务器。服务器也有备份，没人知道备份确切数量，一旦上传到初始服务器，内容就会自动复制到备份服务器里面。当然，还是野蛮地除外，大邦联规定野蛮地范围内不得打开“宇宙完全大百科试用终端”，换言之野蛮地的网络是有一道墙阻隔的。野蛮地内部也有人试图攻陷这堵墙，但是至今没人被发现达成了这一创举，毕竟是螳臂当车，敌不过外部的众多白客。
　　自从一绿胜海两年前加入了研究所，研究所审阅报告日记的评判人就会不时发现“打麻将”三字。按照规定，加入研究所只需要完成一个测试、获得一份证明，退出也可以自愿退出。评判人负责评判研究员的成果，并在一定程度上给予指导。当然评判人的评判只是参考意见，最终意见会附在原文后面发表在“载体”上，供其他研究员参考，或是直接投入运用。在研究历史的过程中，一绿胜海也会不时写几篇关于麻将的文字混入其中。虽然用计算机完全可以模拟任何一种牌山的排列并给出四家的最优解，但这样就没必要了。机器人一绿全绿被设定为“打牌时禁止透视牌堆”，这或许也是胜海不太喜欢在电脑上打麻将的原因吧。
　　研究员的日子看似无忧无虑，实际上却别有任务。因为在这个按需分配的世界（还是野蛮地除外），除了研究员担负着前进的责任和使命，其他人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度过一生。现在研究讨论的最重要话题是关于理性和感性，一切来源于纪元前一个姓名没有留存下来的人的话：
　　“我是一个完全理性的人。”
　　争论是因为有研究员对这句话产生了不少疑惑。人可以完全理性吗？完全理性的人是人吗？人的感性是否应该屈从于理性，亦或是理性屈从于感性？……
　　关于是否允许克隆人、改造人体、修改基因的争论，从纪元前一直讨论到纪元后，至今仍在持续。正是因为许多人认为这“有悖人伦”，所以依然在争论，这是大邦联人的思想中最后几点没被统一的地方。
　　在纪元前最后的战争里，战争狂人们制造出了克隆改良人兵团来攻击厌战势力，后来在厌战势力的“白科学”影响下，战争狂人们内部开始内讧。克隆改良人兵团自相残杀，战狂也纷纷自相残杀，最终被逐个击破，如何处理这些克隆改良人成了问题。一开始野蛮地的设立就是为了搁置克隆改良人，但是由于争议太大一直得不到讨论结果，所以就无限搁置了下去。大邦联最高议会每年都会讨论这个议题，但由于无法得到百分之百通过，只好等待下一年的讨论，后来也把战犯以及可能以其他方式危害大邦联的人打入野蛮地。现在已经是大道294年了，人们依然没有统一这个思想，所以相关的科研也只好停滞。
　　纪元前有一个代号为“木垣”的人写道：“正直的人不愿意去克隆人体，也不愿意用活体进行研究，但是研究人本身是不可避免的。在我这个时代稍稍往前一点，爆发了两次世界大战，其中就有活体实验的例子。所以我就想，正人君子们不愿改造人体，也不愿意克隆自身以改造人类，都说这有悖人伦。但是不讲人伦道德的‘人’才不管这一套，他们真正私下去做相关的实验了，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也不会有人知道。到那时候，他们拿改良人和我们竞争，我们怎么竞争得过呢？”
　　克隆改良人兵团的出现，促使了建立大邦联的人们反思，有人就在历史的故纸堆里找到了这一段话。有人主张禁止开展对人类自身的科研，但有人也反对完全禁止，更有人自称“完全理性派”，号召开展一切对人类的研究以及对人类的改造。战争狂人的实验数据被他们销毁，之后的人只能重新开始。比起这个，真正的阻碍在思想层面而不是技术层面。基础科学不断完善，人类早已把其他生物研究了个遍，太阳系内建立了许多处人类的殖民据点，甚至已经有走出银河系的人类了。
　　是为了发展而自我实验，还是为了平等而保持原样？在感性和理性的交汇之处，故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