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倾城》沐奕之

2、清晰

　　屋子里的人表情不一，有人欣喜，有人不安，也有好事者流露出看热闹的兴奋，雪青低头回避父母期待的目光，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记得”两个字就让屋里的人们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同的反应大概能推算出他们对雪青的态度。
　　以雪青的心智，自然看得出这对父母是真的疼爱女儿，虽然雪青的脸还在火辣辣地疼，父亲下手不轻，现在的父亲眼里的期待热烈得不像假的，当他看到红肿印记时的心疼更是真实。他疼惜这个女儿，刚刚那狠狠的一巴掌更多的怕是无奈。
　　房间里的人当中，有两个人让雪青留意起来。那就是进来后便一直站在最角落的姨娘和弟弟。辛姨娘自从进到房间，身体就有些僵硬，表情中满是无所适从，此刻，“记得”两字出口，她先是欣喜，再是眉头紧锁，随即陷入沉思。而弟弟墨远则一直态度恭敬，可以说是过于恭敬从而透出疏离，他小小年纪眼神里全是早慧的沉稳，让人觉得有些冷意。
　　雪青说出话后，就刻意留意他的态度，他可以说毫无反应，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甚至姿势也没有改变，懵懵懂懂一幅少不更事的样子，当他看到姨娘的神情时，有瞬间的错愕，随即又很快平复了下来，神情里情绪复杂更甚，这孩子憨直明朗的外表下，实则又拒人千里。虽然小小年纪怕也是有着九曲回肠的心思。
　　所有人中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伯伯婶婶这对夫妇，从一开始就戴着和善明理的面具，婶婶进来就关心雪青的康复，但又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还几次打断二夫人为雪青的辩解，他们表面维护雪青的贞洁，叹息过往，细细追求，不过是要维护那个叫岳暮的人。他们应该害怕雪青记得，此时，婶婶面相依旧和善，却不知捏着衣角的动作早已出卖了她的不安，这或许就是关心则乱，而伯伯至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化，若不是不知隐情，那便是真的定力超强，雪青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人带久了面具的人，戴得久了，面具自然也就长在了脸上。
　　雪青很满意刚刚看到的众人的表现。她假装从痛苦的头疼中缓解过来，有些迷蒙地自言自语：“我又记不清了……头疼得厉害。”在没有搞清楚这里纷杂的关系前，雪青并不急着为自己的“贞洁”翻案，看到有亲人们实在的关心，就足够了，她也仅仅能小小试探一下，除了自己的那个弟弟墨远，众人的反应都让雪青满意。
　　听到雪青说不记得，婶婶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暗暗庆幸，雪青甚至还能听到这对夫妇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看来这件事确实是有隐情的，这也更让雪青笃定了自己挨这巴掌有些冤，可叹父亲是个固执木讷的。再望过去时，辛姨娘又恢复了之前僵硬的表情，只有墨远依旧恭谨，仿佛完全置身之外。
　　“快找大夫。”二夫人不由得同时发声，焦急地围住查看。二夫人眼泪像串珠般往下掉，似乎生怕雪青再次失去生命。
　　“回春堂大夫来了，快，快……”只见出去做吃食的周妈妈此时拉着年轻的医者朝雪青过来。年轻的医者并未行礼，便径直号起脉来。
　　“李大夫呢？”二夫人有些焦急地询问。
　　“奴婢刚才去请李大夫，才知李大夫刚走出家里便被李知府请去。”周妈妈有些为难，继续说道：“不过回春堂的众大夫都说这位小李大夫同样妙手回春。”这也是没法子，二夫人只得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高兴得忘了再请大夫来瞧一瞧。”
　　不一会儿，小李大夫询问雪青病情，雪青直往头疼说，再问就不言语。雪青想着，六七岁的年龄，本就不懂得什么，撒懵卖痴总也是合情合理的。
　　“小姐说记不清东西。”辛姨娘补充着，随即又觉得不妥，脸涨得通红。雪青暗喜，果然，小李大夫又问了些问题后，向众人宣布：“小姐身体无碍，但由于惊吓过度可能失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不过有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有的是心里有鬼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