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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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着车到一半，脑子里就清醒了过来。
这绝不是个意外。
他们二老明明就是退居幕后的老人了，怎么会突然被安排出前线任务。他们做特工的，退下来无非是因为脸被人记住了，有了仇家，就不能再继续待在一线了。按道理，他们的长官对待这些人就当退休人士供起来，平日里做做后勤工作，训练新人也就罢了，怎么会安排他们出外勤。一旦他们在外面，都不用内部的人动手，只消放出一点消息，那些野狼自然有办法咬死他们。
她已经不需要去队里质问任何人了。
这是一场从上到下，串通一气的陷阱。
她若去找了他们的长官，才是既得不到任何答复，也会主动暴露自己。
这一场死亡，她只能生生地咽下。
她突然想起来，在他们临出任务前的晚饭上，覃爸爸突兀地问了她一句，问她是否坚持要完成。她当时照旧坚定地回答了是。然后覃爸爸也依然笑呵呵地跟她说，他们两个已经老了，没法帮她太多，要她自己多努力些了。
她当时只以为是长辈的关怀，还很是劝慰了一番。现在想来，大概他们心里也已经隐隐感觉到此次的不寻常，不想给她太大压力，又不放心她。
刑檀将车停靠在路边，额头抵住方向盘，长时间地沉默下来。
她以为在养父和覃南书相继死去之后，她已经不会再有眼泪了。但是现实永远在敲打她：你依然太年轻。她的年轻，表现在狂妄自大，表现在顾及不全，表现在不知珍惜。她曾经拥有的、仅剩的两份亲情，两份死亡之劫里重新开出的亲情，却折在另一场也因她而起的死亡里。
那个人……那个人想要慢慢磨死她，想要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徒劳挣扎，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可是他所做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将母狼逼入绝境。
她突然抬起头，重新发动车子，调头往回走，一边戴上耳机重新给覃爸爸的副官打电话。
“邢小姐？”
“李哥，我马上回去操办后事，你等着我。”
刑檀回医院，跟医生确认过情况，将检查报告和手术报告收入包中，就签字直接转移到殡仪馆里。
刑檀支付了相当的一笔薪水，得以提前亲自打扫火化炉。
然后她在旁边看着殓容师为他们整理仪容，放在车子上推进了火化炉。
这个时候他们必须退出来。高温炉燃烧和冷却的时间很漫长。这段时间刑檀和李副官一起等在休息室里。刑檀点了一支烟，闭着眼睛疲惫不堪。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了。但她仍然没有睡意。她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计算着接下来该怎么走下去。
覃爸覃妈绝对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我记得，爸妈他们的部门长官，已经结婚了是吗？”
李副官愣了一下，说：“是的。他姓徐，已经结婚二十多年了，但夫妻感情并不算好。”
刑檀睁开眼，“我记得，这位徐长官，当初晋升的时候，还被人举报过私生活混乱，差点因此失去这个位子是吗？”
“是的。”李副官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徐局被人举报，还是那位……给压了下来，保他上了位。后来徐局就成了那位阵营里的一个。”
刑檀冷笑了一下，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位要杀覃家，只要跟姓徐的打个招呼，还不是坐着看戏。
“李哥，你是爸妈带出来的人，想来这次之后，你的处境也不会太好过了。是我们连累你了。”
李副官连忙摇头，“邢小姐别这么说，覃长官对我恩重如山，如我半个父亲一般，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若是我当时再看得仔细些，可能也就不会……”他抬袖子擦了擦眼泪，高大的汉子忍不住哽咽。
刑檀深吸一口烟。她刚才只来得及在殡仪馆门口买了很普通的烟草，焦油含量很重，抽起来有一股呛人的毛糙感。
“一码归一码。”她说，“幕后黑手才是罪该万死，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李副官擦干了眼泪，说：“邢小姐有什么吩咐，我李兴在所不辞。只要能帮覃长官报仇，我……”
“嘘。”刑檀对他摇了摇手指，“谨言慎行。咱们既然已经被盯上了，那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小心。”
他们等了很久。刑檀始终闭着眼睛。直到工作人员进来通知他们炉子温度已经降到安全范围了，请她去收集骨灰。
刑檀睁开眼，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坐了一会。
“邢小姐，要不我替您……”
“不用。”她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这就过去。”
她起身，踩着高跟鞋仍然走的很冷静。她在门口戴上手套，拿着骨灰盒进去了。
盒子并不大，只能装一部分带走，剩下的还是会被留在这里。她只能精挑细选了干净没有混杂的一些，细心地装到盒子里。最后她捧着那个沉甸甸的紫黑色盒子，蹲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
到头来，两个人也不过是这么一捧骨灰。她握在手里的竟只有这一场空。
李副官按照刑檀的意思去安排墓地的位置了。刑檀则带着骨灰盒开车回家。
走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又响起。刑檀看了一眼，是黎喻衡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刑檀。”他叫了她的名字，说明他没有在工作场合。“你已经将近一天没有回来了。”
他的声音还是冷静的，在冷静里藏着担心。
“部长，”她的声音更冷，冷中又显得坚硬，“我明天回岗。”
黎喻衡在那边使劲皱眉。“刑檀，”他又放缓了声音，“我不需要你立刻回岗。我需要确认你的情况。”
刑檀闭了闭眼，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黎喻衡并不是她发泄情绪的对象。于是她调整了称呼，“我没事，喻衡。我会很快回去的。”
说完她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说：“喻衡，你能不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能不能再提高一下我的访问权限，我需要查阅一些档案资料。”
她很少跟他索要些什么，黎喻衡也听出了她这句话里的为难和煎熬。她必然是碰到了什么难题，否则以她的自尊，不会愿意跟他提一些公事上的要求。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仍然答应了，“好，不是难事。最慢今晚就能使用了。”
刑檀勉强笑了笑，为他的体贴和关心。道谢后匆匆挂了电话，继续开车。
黎喻衡握着手机，仍然忧心忡忡。犹豫再三，他还是拨通了下属的内线，“去查查邢……不，去查查覃家出了什么事。”
刑檀当晚便来到安全局数据存储库里。
黎喻衡给她的权限大大超出了她的预估。她手中的权限不仅能够查阅一切过往资料，并且不留任何痕迹，风过无痕，查无可查，再方便不行。
她径直走到覃爸覃妈所在的特工组，迅速检阅了可能的资料，重点查看了徐言的部分。但凡安全局内的人都会在这里有一份详尽的资料，记录着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只要想查，无所不有。
泛着白光的电子显示屏上一排一排数据，映出刑檀面无表情的脸。
婚姻，妻子，婚外恋，和因为婚外恋造成的多起失误。他身上黑料不少，每一样拿出来都能拉他一把。
就算暂时杀不了藏在幕后的狮子，也要先解决掉在幕前挥刀的狗。
她细长的手指点在屏幕上徐言的脸上，那张中年衰老的男人的脸，充满了精明和伪装。
呵。不愧是他的狗。连神情都很像。
第二天刑檀准时来到幻境处理部。她换了一件新大衣，里面是一字肩的羊绒衫，还搭配了一条小丝巾，看上去和平时没有区别。
“小檀！”苏靖安难得来得比她早，早早地在她的座位处等她，见她过来了连忙跳过来抓住她，“你去哪里了！居然翘班了！”
“处理一些急事。现在没事了。”她笑了笑，“这不是有你这个临时助理顶班嘛。”
苏靖安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给部长当助理简直不是人干的工作！那脸色黑的，啧啧啧。”
刑檀忍笑：“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可省省吧，每次跟你出去吃饭都要被怀疑咱俩是一对，我可不是基佬！”
“那就叫上卡兰，多个人也热闹。”
“哎，那不如干脆叫上特派队的其他人吧，反正他们到时候也得听你分配任务，也算半个上司，一起吃顿饭当认识认识了。”
“可以啊，你安排吧。”刑檀没有拒绝。
“刑秘书。”黎喻衡也从入口进来，脸色也一如平常，冷静又稳重。“来吧，把你落下的工作补上。”
刑檀对着苏靖安耸耸肩，跟在他后头进了办公室。
刑檀一眼看到办公桌上堆积的一些文件。黎喻衡一向给她很大的权利，有些东西他甚至从不过问，直接全权交给她处理。这也就导致了有些环节如果没有她，就甚至不能运行。按理来说没有任何一个部门会让一个秘书掌控这些东西，但黎喻衡似乎从来不担心，就好像这些工作即便压在这里他也没什么焦急的情绪，而是堆在这里等她来处理。
刑檀微微笑了笑，抬脚准备走过去。
却被黎喻衡一把拉住了手。
他甚少在工作场合做这些亲密动作。所以刑檀有些惊讶。
“怎么了？”她问。
“你才是，你怎么了？”黎喻衡皱着眉。“你瘦了六斤。”
“你的眼睛是人体测量仪吗？”她笑了笑，回过神来，一手去揽他的腰，一手绕到后面将门锁好。“想我了？”
黎喻衡听见那声轻轻的锁门声，耳廓瞬间红了一片，但脸上仍然是白玉一般，“你……别没个正形。我正经问你呢。”
刑檀靠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笑得他觉得耳边一片痒痒的，红晕越来越扩大。
“我没事，喻衡。”她在他耳根处亲了一口，靠在他颈窝里道，“我没事。别担心。”
黎喻衡抿唇。
沉默一会，刑檀再度开口：“咱们能在办公室里来一次吗？我石更了。”
黎喻衡立刻爆红脸推开她，“工作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