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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又见宋彻 ...

  •   那桩事后,花予再次见到宋彻,是在端亲王府中。

      他大概是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刚从前厅出来便恰恰和花予迎面遇上。

      花予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过他,这些天从身边人那儿听说了那日的始末原委,自知承了宋彻的恩,可那日过后总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今日一见,花予隐约感觉到面前的少年郎较之往日略有不同了,身上的长衫描着纹样,不像是常服,整个人的气质也比往日沉稳了几分。

      宋彻同时也看见了她,几步迎了上来,正想要开口,似乎又顾虑着些什么,顿了顿后才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那日是他带着慕恒等人寻到了那处荒僻的宅院,自然也知道她被那名黑衣人伤着的事情,明知道她伤得并不重,且眼下又过了好些日子,可再见到她时,仍然忍不住去关心。

      花予没有想到宋彻刚开口便是问她伤势如何,却依然眼角一软:“伤口本就不深,不碍事的。” 她问道,“你呢,是有事要找殿下吗?”

      天气晴好,三月初的和风细软,拂面轻柔。

      眼前的少女分明还是从前的模样,远山眉,秋水眸,菱唇红润,宜笑宜嗔。可又总有些地方和往日大不同了,换做以往,她极少对自己这样温和的笑。

      这里面或许有她将自己视作有恩之人,可却断然不止因为如此。

      他神思飘得远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应道:“已经找过殿下了。”

      “几日前陛下封我为振威校尉,不日便去军中就职,此次前来,是特意向殿下道谢的。”

      花予一时没反应过来:“若是陛下的意思,你为何要找殿下道谢?”

      “我得知消息的时候也诧异,陛下怎么就突然想到了我宋二,也是后来才明白,约莫是受了殿下的举荐。”

      花予这才恍然。

      他笑起来,眼神有些亮:“阿耶原本想为我在御史台谋个职,可我呢,总不喜欢那些个文绉绉的东西,对官场中的权谋更是无意。本想着阿耶就想着我能和大哥一样有出息,他老人家若是高兴,我也无所谓,可眼下陛下差我去军中谋事,我自然更欢喜。”

      花予和他也算是私塾的老同学了,自然明白宋二郎君对于书墨半点不感兴趣,平日里旷课都旷成了家产便饭,当时便想,这种二世祖若是在朝中做了一官半职,指不定要祸害多少人。

      相较之下,军中谋差的确更适合他的脾性。而他也是真心高兴的,上回见到他时,他周身写满了颓然,而今日的他,连话音中都带着笑意,是少年郎独有的朝气。

      她轻声笑了笑:“恭喜。”

      自打他二人相见,她便很少给他好脸色看,今日着实不大习惯。何况这样突然遇上,极其容易地便叫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儿,一时之间脸色有些发红。

      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歉意。

      “你被抓走的那日,有件事我没对任何人提及过,包括端亲王殿下。”他微顿,可最后还是像下定决心了一样,心一横,“可是我觉得,若是对你也有所隐瞒,实在对不住你。”

      花予轻轻“咦”了一声,有些诧异他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那日她被困,满心满眼的绝望无助,后来慕恒告诉她,是宋家的二郎君到王府报的信。那时候她就在想,这份恩是大恩,日后一定得寻个日子去登门道谢才算完事,结果他先于她的动作一步,开口便说有所隐瞒。

      她想不明白:“你有什么瞒着我呀?”

      宋彻半凝着眉,有些耻于开口,可话都说了一半,被问起来,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那日我在萧府外面便见到了你,你被人带走,我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一说到这件事,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站在萧府外面,眼睁睁看着她身后的男人伤了她,然后带着她从人潮中抽身离开,而他站在远处,明明看见了一切,却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

      甚至还生了要逃走的心思。

      他脸憋得通红,声音因为羞愧而压得有些低:“可是那人的身手一看便是了得,我怕他也对我动手,第一反应便是想要离开,装作没有看见,甚至即便跟了上去,也耽搁了好一会儿。”

      “我后来就想,若是我当时没有犹豫,兴许便能早一点将事情告诉殿下,殿下早一点赶到,或许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后面的事情,大概就是指的她和清河受伤的事儿。

      花予虽然告诉他说是小伤,只划破了一层皮,甚至到现在都已经不大能看见痕迹。可他却是知道,那刀刃上被淬了毒,下手的人若是多用半分力,便都不好说了。

      他说着说着,眸子便往下垂了去,直到话说到最后,才又抬了抬眼去看她的神色,生怕从她神情间看见了厌色。

      可话说出来的瞬间,他便觉得好受了些,那些事他此前从未告诉别人,可每每想到当时自己的犹豫和软弱,便觉得胸口似是压着一块巨石一样,沉甸甸的,使他艰于呼吸。

      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她昏倒过去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后悔被无限扩大,那时候他心里全都是若是她醒不过来怎么办,若是他当时没有犹豫,没有耽搁那些时间,会不会就不会让那人伤了她。

      他察觉到花予正看着他,目光闪烁,不敢去和她对视:“我有愧于你在先,不敢当你的一声谢。”

      哪想花予却先一步笑出了声,他带着疑惑的目光去瞧她,见少女捂着唇,肩膀颤了好几下,笑得眉眼弯弯。

      他不知道花予在笑什么,可他好容易才鼓起勇气说这些话,被她这么一笑,有些微恼,嘴角一耷拉,还没开口,便听花予道,“你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

      似乎是笑够了,眼角往上掀了掀,神色也恢复如常,“你哪里有对不住我的事情,别的不做多说,你救了我,那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无数双眼睛可都看着呢。”

      她生来心思玲珑细腻,宋彻也不大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甫刚刚开口,便叫她猜出了大概,就和上次大街上遇见一样,他藏不住心思,总能让人轻易窥测到他的想法。

      分明平日里是看上去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公子哥,可有时候心思又敏感得不行。

      花予柔声道:“那时候我被吓得不轻,我想啊,即便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只是站在别处远远的看着,定然也会害怕的。”

      “毕竟面对的人并非等闲角色,若是一时冲动,连累了自己该如何是好呢?”她声音轻柔,想是拂面的和风,“所以呀,深思熟虑,不只是为别人负责,也是为自己的安危负责呀,若是你为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让燕国公如何承受?”

      宋彻默然,他想告诉她,她所说的虽然句句在理,可仍不会太叫他心中好过。他在心中和自己较劲儿,实在是因为花予在他心中的不同寻常,若是寻常的人也就罢了,无非是自责片刻也就过去的事情。

      可是花予不一样,那是他思慕许久的女子,因为重要,所以他才为自己的一时犹豫而羞愧后悔。

      这话若是换作从前,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讲给花予听,可这一回,他沉默的片刻后,终是没有开口。

      他从前将自己和宋衍比,觉得宋衍样样出挑,自己和自家大哥比起来就是废材一个,什么都学不好。宋衍容貌比他出挑,且天赋鼎异,明明大不了他几岁,可已经是领军卫将军,朝廷未来的驸马爷。

      他那时候觉得不公,觉得意难平,有时候甚至觉得,花予是不是因为这些才看不上他。

      直到他发现,花予看不上他,或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确实不够好,口口声声说着追求她的话,实际上却胆小又懦弱,更何况她如今身处端亲王府,那个人对她很好,并且自己和他比起来,似乎连零星的优点都看不见。

      这叫他怎么争,拿什么去争。

      或许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去比,他本身就有太多不足之处,所以才会四处碰壁,不遂心意,那些个受挫的过往为他画地而牢,成为他的心结,将他束缚着不得解脱。是自己的目光太狭隘,所以看事才太偏激。

      就像花予早就对他说过的,说他心事太重。

      所以他并没有去反驳花予的话,也并没有去解释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我来谢端亲王殿下,其实也不只是以为他为我谋得这个职位,也因为别的事情。”

      他愿意去军中历练自我,拓宽眼界,以便来日可以成为像自己大哥一样优秀的人,可在此之前,他不得不承认,慕恒对花予的好,确实是他不能相比的。

      从前的花予,不只是对他态度疏离,面对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漠然的态度,像是给自己筑了个坚硬的壳,只有将自己蜷起来藏入其中,才能够避免受到伤害。

      可自从进入端亲王府后,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神态语气都有了变化,不再是冰凉凉的,没个生气,也更体贴善解人意了些,似乎眼前的花予,烟火味更足,不那么令人感到难以靠近。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心头有些发酸,他为她的改变而欣喜,可终究令她改变的人不是他自己。

      宋彻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了?”

      花予眉微蹙,“啧”了一声,也有些惊讶于他的变化,笑:“我倒是觉得你与过去变化挺大,看事儿透彻了些,像是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样,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宋彻微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便听见自己来的那头传来“嘎吱”一声。

      慕恒神色淡淡地从前厅里面出来,一抬眼便看见宋彻,还有和他站得挺近,正说着话的花予。

      他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又往前走了两步:“宋校尉还在啊。”

      花予见他走近,一怔,脑海中浮现出刚进府不久后发生在前厅的一桩事,赶忙澄清:“我,我并非要打扰殿下议事,实在是有事经过,恰恰遇上了从前厅出来的宋二郎。”

      她满脸的诚恳:“殿下莫恼,我马上便走。”

      宋彻看了眼神情平静的慕恒,又看了眼极力澄清自我的花予,突然笑了,朝着慕恒的方向一福身:“实在是因为和予娘旧识,今日一见,忍不住便要因为上回的事情关心一番,既然殿下已经出来,那么微臣,告辞。”

      直到宋彻走了,慕恒才低头对着花予道:“去哪儿?”

      花予:“......”

      昨夜媛媛溜到东院,神秘兮兮地对他说:“殿下明日在前厅议事,上回我给你说的那匹汗血马从马场接回王府了,你要不要悄悄随我去瞧瞧。”

      小丫头那时候和她夸起这匹马来毫不嘴软,直说得她也有些好奇。

      见她有些犹豫,媛媛继续拉她下水:“汗血马难得,平日里殿下都不允许别人接触的,我也就是瞧着明日里殿下肯定不得空,所以才偷偷告诉你的。”

      ......

      那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就能这么凑巧的遇见慕恒啊?不是不得空吗?

      她轻轻移开目光,避免和他对视,“我.....媛媛昨儿个约了我,我正要去寻她,谁知道就凑巧遇着殿下了。”

      他垂眸看她一眼,笑:“去后院?”

      后院是马厩所在的地方,花予下意识“嗯”了一声,直到出声后才发觉不对经,眨眨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慕恒。

      慕恒心中觉得好笑,昨日钟媛那丫头还特意找到他,说,“我之前给阿予姐姐提过殿下的那匹汗血马,阿予姐姐似乎挺有兴趣,明日我带她去瞧一瞧,殿下说好不好。”

      可是看眼前小姑娘的反应,似乎是不知道他已经知情。

      他低低笑了声,抬步先走了出去:“不是要去后院吗,愣着干嘛,还不跟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又见宋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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