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3同人——烟花》暮商将离

5、七夕

　　五、七夕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香肩斜靠，携手下阶行。一片明河当殿横，罗衣陡觉夜凉生。惟应，和你悄语低言，海誓山盟……”
　　越是临近七夕时节，就越是有人要听《长生殿》。反复地演着，而《密誓》这节总留到七夕当天。几个班子许是会轮番上阵各自演一番，正如百花竟放，群芳争妍，暗暗叫着劲，各演出各自的神韵与风骨。于是每日下了台都还要苦练一番。
　　飞穹班的《密誓》的生自然是纪翔，而旦角却是慕容和希最为适合。生角神清俊秀，旦角华贵娇艳，正是佳偶天成。金皓薰不禁想着今年的七夕，飞穹班非得拔头筹。
　　七月初六这天散了场，金皓薰便与欧怡青查验着明日七夕汇演的戏服和饰物，确保万无一失。
　　好容易忙完了这些，已是敲了二鼓。便遣了人驾车送怡青回府。明明晃晃的烛花作响，夜风侵肌，皓薰散了发，正要吹熄烛火，下帐上床。
　　却听有细微的敲门声。大半夜的，也该是侍童有事要找而已。便慢腾腾地挪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男子脸被零星的烛光照亮，身材颀长，只着了薄薄的袍子，衣襟微敞，头发慵懒地搭在肩头。双目如炬，在暗中分明。
　　“……纪翔？”金皓薰愣了：“……有事么？”
　　纪翔点头。
　　“赶紧进来吧，大半夜的什么事这么要紧？……睡不好的话明儿上台可不行……”皓薰连忙扯了他进屋坐了，掩了房门，又将那烛火挑亮了些。才坐到桌边，问道：“说罢，怎么回事？”
　　纪翔倒是答得干脆：“明日罢了戏后，我便要出京一趟，后日才能返回。故而来知会你一声。可以么？”
　　“什么？要出京？这是做什么？”
　　“七月七日是家母忌辰……我出京给她上柱香。”声音压得很低，听在皓薰耳里却格外刺耳。
　　虽是手下伶优，但纪翔向来孤高独立，自己也从不好打听他的私事。原来也是个没了娘亲的人。
　　“好，明天唱了《密誓》，你只管去就是了。若点了你的戏我叫人替你便好。”皓薰是个心肠软的，自然是答应。
　　纪翔也不见特别的喜色，只淡淡道了声“多谢”。
　　皆是丧了母的，皓薰难免已有了些同病相怜之感，便又道：“你如此有心，想必令慈生前与你的感情定是不错。”
　　“不。只不过一般而已……”纪翔垂下眼，烛火幽然入眼：“我似乎也是第一次去祭拜她……”
　　“这是为何？”皓薰简直要把眼睛瞪出来。
　　纪翔仍是面不改色道：“……当年她生下我，又把我留在中原之外快二十年。我一个人早已习惯了……”他不自主拿了银签挑弄烛焰，再道：“就是血亲，也和陌路人无甚差别……”嘴角那抹嘲讽的笑，也不知是给谁的：“便是她病重去世的消息，我也是最后知晓的那一个……”
　　皓薰默然，再没想过平日里刻薄冷漠的人原是有这样的过往。一时间有些愧疚道：“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了……那，令严可还尚在？”
　　“我没有父亲。”纪翔瞬间拧起了眉。
　　啊？是连父亲也不在了……？皓薰有些懵懂，便又忙道：“请节哀……我不知连令严也……”
　　“我都说我没有父亲！谁管他的死活！”突然怒气冲冲的纪翔大声道，显然是动了火。
　　皓薰吓得怔了好些时候，也不敢再问他。
　　沉默许久，室内仿佛结了冰凌，皓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纪翔沉沉的声音才打破了无言的尴尬：“……我和母亲真算母子么……其实她不待见我，莫生下我就是了……”
　　见他转移了话题，皓薰也接道：“……你勿要怪她……好歹也是你母亲……”
　　纪翔呵呵地冷笑了几声，无力道：“我哪里会怪她……我对她半个字都说不上来……瞧瞧她，连死都要死在七夕，你说我还能说她什么……”空洞的语调，跟着那丝烛烟渺渺荡开了。却冷冷如冰匝地，全碎在浓夜笙歌里。
　　金皓薰只觉纪翔是何等的寂寞……自己已无法揣度。

　　翌日观戏的人格外多，戏院内外人头攒动，两边戏楼也是黑压压一片，许多官商还携了家眷。也有班子是直接被请进了富贵府里献艺。譬如聚紫班就被请到了七王爷府里去了。
　　飞穹班的《密誓》无可挑剔，又没了聚紫班争锋，自然是稳拔头筹，得了不少额外的赏银。多是送到慕容和希和纪翔那里的。
　　慕容和希原是官宦人家出身，最是狡狯伶俐的，接了银子，却哪怕陪酒也只是规规矩矩，叫人动不得半点歪心。而纪翔则孤傲叛逆，哪里肯委屈自己去伺候别人酒席。当下卸了妆便驾马出京。留得一园子好些哀叹不迭：“浣竹相公怎么就跑了……”

　　银河斜挂，纵横闪耀，七夕夜的双星仍隔河对看，知他可有喜鹊搭桥，将两厢红线牵，圆了相思一梦。仙家原本不必多情，永恒无极的年岁，若犯了情痴，该用永生去伤魂，这何其难受。故而总说无情无欲方为仙。然而仙家自有多情处，那织女牛郎该是多情之人，你道一年一度相逢难忍，怜他们相思煎熬，却忘了他们可以用永生来进行这七夕相逢。
　　比及神仙……皓薰的视线低下，盛世烟花，纷乱繁华。粼粼河水里亦有天河几颗星，在水里晃荡不休。七夕夜，有妻室的人多守在家中陪伴妻小，有情人的都相约做了一夜鸳鸯，故烟花此夜比不得他日热闹，只还是很多孤家寡人更为恣肆地求欢作乐，在温柔乡中，淡忘自己的求不得的相思与寂寞。女人们乞巧，男人们作陪，一派其乐融融。
　　金皓薰既无家眷亦无爱慕之人，便一如往常地悠然坐在窗边观夜。
　　突然想到，那个死于七夕的女人，她有怎样一个故事，又有怎样一种心情。死在这样一个该与爱人执手恩爱的日子。为何纪翔不肯谈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与她之间有过什么间隙？……而无辜的纪翔却承受了两边的痛苦，他们是怎样让他有那样寂寞的表情……
　　就这么想着，困意上头，眼皮渐渐阖上了……

　　纪翔回来已是初八的傍晚。
　　纪翔宿在班里，因此二人平日里伙食常是一处的，正吩咐备纪翔的晚膳，便见一人摇摇晃晃地撞进来。
　　皓薰大惊，以为他受了伤，便要奔去扶。谁知纪翔一手推开他，嘴唇颤抖道：“走开。”
　　皓薰见他脸色惨白，汗渍衣衫，整个人失魂落魄像中了邪，心内大骇，急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有没有受伤？”
　　纪翔眉痕惨然，摇了摇头，强自镇定道：“……我没事。莫要管我，你让我静一静就好。”
　　说罢便朝自己寝室走去，步子还有些虚浮。
　　金皓薰哪里见过纪翔这样，差点就乱了分寸，跟上去不是，不跟也不是。只能等着纪翔情绪稍稳些再去安抚了。这天的饭也没能好好地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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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没办法……原话就是七月七日嘛……我只不过把新历改成农历而已……七夕，果然是很桥段的情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