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天青》香草神兽

78、第 78 章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在一座海底的城镇之中，四周的结界遮挡了海水。他在城中长满了杂草的地上躺着，身边是他的凝霜。他连忙起身，去找自己带来的琉璃盏。他还要靠琉璃盏找到女鏌族的老巢去呢。

　　这时，云澈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

　　他警觉的猛然回头，手握剑鞘，端详着来人。只见这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袍从头遮挡到脚，脸上还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如果不是袍子中有一双明亮灰蓝色的眼睛，这就是漂浮着的一件黑袍子。

　　‘上次偷琉璃盏也是你，是吗？’ 黑衣人问话，他的声音是极具磁性的中年男性的嗓音，沉稳，浑厚。

　　‘是。’ 云澈不多啰嗦，‘我有用，用完就还回来。你也是女鏌族人？’

　　‘哈哈，女鏌族哪里还有人？’男子嗤笑，‘他们都是魅妖族的后人，传说中的不死神族！’

　　云澈愣住了，‘魅妖族的后人。。。怎么会。。。’

　　男子见云澈惊讶的样子，笑的更加大声，‘上神打开了往生之门，让世间魂灵都有了轮回重生之门，怨魂野鬼不再积怨成魔，善哉善哉。可他贪生怕死，耐不住寂寞，跑了。留下了一个弱女子，用自己和后代的血，去撑着这扇道义之门。凭什么？凭女子生来便更加善良可欺？！你既然找到这里，必定是要与此事牵连的人，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云澈想了想，问道，‘雷祖还活着吗？’

　　‘活着。’ 男子想了想，‘但生不如死。’

　　‘她在哪里？为什么让妖王把蛟珠交给我的朋友？’

　　‘那小子把蛟珠送出去了？’ 男子自问自答道，‘看来他也准备好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澈死死的盯着黑袍男子的眼睛，寒气逼人。

　　男子眼眸弯起，温和的说道，

　　‘后生，这蛟珠的来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它本是雷祖做蛟族首领时炼化的内丹。上神允她封神后仍留着妖类的内丹，这是对其他封神的妖族都没有的特权。雷祖是龙螓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最后一个弟子。后来，雷祖降世，作为母神固守三界，上神陨落，在天地尽头开启往生之门，用毕生的灵力接引死去的苍生，进入轮回。说起来晦涩难懂，讲白了，就是把神谕赋予众生，让所有的灵魂，都能进入轮回之境，据说那里像神界一般，无忧无虑，能净化一生所有的嗔欢怨怒，清清白白的再入人世。’

　　男子说着，眼神之中难以掩盖的向往之情，‘可这所有的安排之中，唯独忽略了龙螓自己的情愫，他太骄傲了，从来不屑沾染俗世的一丝情愫。可他在天外天眼看着芸芸众生，妖魔鬼怪上万年，却发现他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竟然比比众生之欲望，也要强上千倍万倍。他所创造的世界万般美好，却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而他所爱之人，也会在他留下的美好世界中，像平凡人一样，相爱生子。从他守候的往生之门轮回，只有他，孤独一人。。。’ 男子停顿了一下，看着云澈，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云澈，‘关上这门就好。’

　　男子看看云澈，笑答，‘关上？若是没有了这往生之门，死去的灵魂不得往生，在人间游荡积攒成魔，这人间，与地狱何异？这不是往生之门，而是救世的法门。’

　　男子见云澈不语，接着说道，

　　‘雷祖被爱人所害，被族人逼迫，临死前，用自己的血肉去守往生之门，献祭之地，就是传说中的盘龙柱。而我魅妖族偷了上神的天妖煞，杀死了戕害雷族的蛟族败类，也被诅咒，沉入深海，化为海妖。陪着雷祖留在这深海之中。为了让雷祖的肉身不被往来的鬼魂和海妖吃掉，魅妖族人便做起了输送魂灵的活。雷祖临走前，将内丹挖出，送给了魅妖族的伽难王，让他交给自己的女儿，以重归妖界，躲过献祭。往生之门，要的从来就是神族的血！而只有唤醒雷祖的记忆，才能找到藏匿在人间的龙螓，永固往生之门。’

　　‘龙螓藏在人界？！’ 云澈问道，‘那为什么不把蛟珠还给雷祖，让她自己来找龙螓？’

　　‘你想知道雷祖现在的样子吗？’

　　男子不等云澈回答，便挥动手中的黑袍，面前如墨的海水像是被劈开了一道长长的甬道，光芒万丈。他们身处的这座海底城池，像是会移动的海兽，朝着光芒尽头快速游去，只有一瞬，就陡然停了下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云澈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深埋海底的地方竟然就是通往轮回之境，传说中如神域一般的往生之门。一条从深不见底的海沟中拔地而起的蓝灰色水柱，盘旋着通向看不到尽头的海面，深海之中暗如浓墨，周遭时不时有牵引着魂魄，带着琉璃盏光芒的女鏌兽嘭的一声冲入水柱，朝着水柱扎入的海底游去。海浪涌动，水柱也随之左右摆动，不正像一条被钉住了尾巴的长龙！可再往下看去，钉住龙尾的，竟然是一具具半干的身躯，被黑密的发丝一样的东西紧紧缠绕在一起，才能不被水流卷进无尽的深渊。随着这些身躯中微弱的灵力缓缓的没入水中，盘龙柱下的一片空洞，想必就是往生之门的所在了。

　　这些身躯看不出是死是活，有的还能看出人形，有的则早就显出了原形，奄奄一息的颤抖着。那乌黑发丝的源头，竟然是已经看不出容貌的一个消瘦女子，她蜷缩成一团，远看只有孩童大小，浑身裹满了白色的布条，连脸上都缠着，但从身形上看，与云澈幻境中看到的雷祖十分相似。发丝之中流转着丝丝的光亮，将牵连着的躯体中的灵力缓缓吸出，又通过她瘦小的躯体，被那条水龙吞噬。

　　一阵暗流涌过，水龙傲慢的摇摆起来，献祭的躯体也像风铃上拴着的挂件一样随之转动起来。突然有一个身影闪而过。那身躯相对丰满不少，想必是刚来了不久的献祭，而这人的衣着，却让云澈惊得嘴唇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仙门中人。。。！！’ 果然，如黑衣人所说，云澈又在这人祭中找到了几个像是仙门着装的人。

　　云澈努力的想再看看清阵中刚才那人的脸，却听男子袍袖一挥，眼前的景象被幕布一样的海水遮住了。

　　二人又回到了刚才的城中空地。这样可怖的场景，只需一眼，就足矣让久经血腥的人肠胃不适，黑衣男子虽看不出表情，却也一直背对着这幅画面，不愿多看。

　　‘现在你明白了，只要是灵力修为足够，无论妖仙，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场。修仙？哈哈，不过是哄骗世间蠢货的糖果罢了，神族消亡，妖族败落，若是再没人修仙，找谁来堵这无底洞？’

　　‘你是什么人？！’云澈问。‘为什么要助这盘龙柱为恶？’

　　‘我只是个对这世间心怀所爱的人罢。。。’ 男子看着盘龙柱所在的幽深的方向，满眼牵绊。

　　突然，云澈趁黑衣男子不备，在他身后猛的出手，扯下了男子的外袍！

　　袍子下面，一团看不清楚黑气上下游窜，组成了黑色的驱赶，黑色的长发几乎拖到地上，似乎只有脸上才有皮肤。男子也不惊恐，缓缓回过头来，当云澈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忍不住惊呼出声。

　　对面的男子，有一张布满疤痕，却没有五官的脸！男子笑了，脸上的肌肉，似乎是由无数个细小的颗粒凸起组成，让这笑容看起来无比诡异。

　　‘你到底是谁？！’ 云澈喝道。

　　‘吓到你了吧，在这里太久，我的皮肉早就被吃得差不多了，日子久了，就忘记自己的模样了。我是魅妖族人。魅妖族唯独没有被诅咒变成女鏌海妖的人，伽目。’

　　云澈惊呼，‘你还活着。。。’

　　‘不入往生之门，就算是活着么？有时候我真希望能到那边去看看。。。’ 男子叹了口气，对云澈交代，

　　云澈气急，紧紧扼住男子的手腕，怒呵道，‘蛟珠，为什么要害星辰！？’

　　‘伽难那小子，终于还是和我作对了。蛟珠对星辰到底是福是祸，那要看沈星辰和雷祖，谁先醒过来了。。。’

　　‘你什么意思！’

　　‘有没有蛟珠，雷祖终归要回来的。若是雷祖先醒冲破封印，蛟珠则会破体而出，回到雷祖体内；若是沈星辰先行复活蛟珠，她就会替雷祖破除盘龙柱的封印。我和伽难，就看谁更快了。’ 说罢，男子在一阵笑声中，飞身离去！

　　云澈伸手想要去抓住男子的黑袍，却发现手中的衣角化作一缕浓墨般的海水，消失了。眼前罩在结界之中的小城也开始融化，渐渐消失。只有云澈手中的那盏琉璃盏，失去了本来的绿光，却有一丝温热的气息，带着云澈，飞一样的冲出了水面！

　　星辰。。。你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