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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月 ...

  •   再度昏迷的我,茫茫的黑暗之中,意识竟飘回了三年前。
      这是我第三次做眼睛手术,阿笙也是纠结矛盾了好久。
      他总是那样,善良的希望我能好起来,就连这个决定也是在千思万想不会戳中我的伤痛的情况下做的。
      纱布戴在眼睛上有很多时日,甚至于我喜欢到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时常躺在床上,不能下地,除非有阿笙的搀扶,因此人也变得懒倦。他大部分时间都陪伴在我身边,我不忍心荒废面馆的生意,也会声色俱厉的赶他回去。
      睡了一觉醒来,坐在床上不知不觉的发了一会儿呆。过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口干舌燥。
      我测过身子,右手慢慢的摸到床边,再往前伸,小心翼翼的摸上床头边的桌子,然后一点一点的轻轻的试探性的缓缓摩挲。
      摸到一个圆柱形的东西时,我高悬的心放松了那么几分,很轻的触感让我摇了摇这个大大的保温杯,耳边的回应我的是空荡荡的。
      瞬间,我的心空落落的。
      忍着对水的急切渴望,我小心翼翼的将保温杯按照刚刚记忆里的感觉重新放回桌上,收回手的时候却不小心打翻了某件东西。
      地板上传来“啪擦”的声音间接性的告诉我,阿笙特意为我买的装我爱的夜来香的花瓶碎了。
      这一刻,我六神无主,慌乱下床想要收拾地上肯定已经面目全非的碎瓷片并且捡起我那一束淡淡香味的花。
      双脚接触地面,脚底上传来的尖锐的刺痛感瞬间清醒了我的脑子。
      我居然,,不自量力的想要去捡碎瓷片。
      真的是,太没有自知之明阿。
      我杵在原地,无助的闭上眼。
      只有脚下的疼痛提醒着我还有生命。
      “天哪?”我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接着就是护士的无言以对的惊呼。
      “程小姐,你在干什么啊。”桌上响起重重的粗暴的托盘的放置声,护士拽着我的手臂直接将我拉回床上坐下。
      “你的脚都流血了,”护士很不耐烦的抬起我的脚,用镊子夹出嵌入肉里的碎片,又做了一些简单的消毒处理,然后我的脚也被包上一层纱布。
      “程小姐,你就给我们省点心吧,不然你男朋友还以为我们虐待你呢。”护士拉过我的手,在手背上血管明显的地方涂上碘伏。
      “阿笙不是我男朋友。”我皱起眉头解释道。
      “不管是不是,你还是挺有福气的,有个长得好还体贴的人照顾你。”
      是啊,程君相你真有福气。
      从遇见卢笙开始,我听见别人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充满羡慕的话。
      在他们看来,不是我瞎了眼,应该是卢笙失明了才对。
      不然为什么对一个有残疾的女人那么好。
      我也曾面色骇人的怀疑他,质问他,他都沉默不语。
      直到有一次他喝醉酒说出的话让我瞠目结舌。
      他是我妈在外面养的狼崽子。
      悲伤无限的蔓延进全身每个毛孔,毛孔无限的放大后,我仿佛看到一张张嘲笑讥讽的嘴脸。
      思绪拉回,点滴已经打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做的事情不要去做,作为护士我们希望每个病人能够早日康复,我们这行很难,希望你能理解,不要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护士语重心长的说“你的眼睛不方便,有什么要做的按一下呼叫系统就好,我们会为病人做到尽心尽力。”
      说完,我听见护士离开的脚步声。
      我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茫然的对着天花板。
      我只要安安分分的做个活死人,就不会给他人造成麻烦。
      我可以这样理解么?
      活死人?呵呵。
      不一会儿护士又走了进来,我听见了扫瓷片的声音。
      “你能帮我把那一束夜来香捡起来吗?”
      “什么?夜来香?”护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错愕,我以为她没有听清便又说了一遍。
      “哦。”护士似乎楞了一下“好的。”
      晚上阿笙来给我送饭时,我听见保温盒的盖子被打开的声音,还听见他温柔的问“脚还疼吗?”
      我摇摇头,将他亲手放在我手里的筷子用指头握住。
      鲜虾飘出来的味道使我还没吃就猜出了这碗面。
      “肉羹鲜虾卤生面。”
      阿笙捏了捏我的鼻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嗅觉阿。”他的语气听起来多了几分欢快,少了几丝贯有的低沉。
      美食入口,唇齿生香,鲜虾的嫩滑配上Q弹的面条十分鲜美,肉羹的清而不腻,淡淡的葱香味萦绕在鼻尖。
      我爱葱的味道,却不爱食葱,他总能够事事耐心,无微不至。
      阿笙为我做的每道有葱香味的食物里,我从来没有吃到过葱。
      晚饭过后,阿笙与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彼此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明天就是取下纱布的日子”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再次开口的声音不仅低了许多还闷闷的。
      他问:“你,准备好了吗?”
      阿笙终于问了这个问题,从他早上有段时间的沉默欲言又止的说话感觉,我就知道他早就想问。
      迟迟不问出口的原因大抵是怕给我太大的希望吧。
      手术的成功率为百分之五十,而我有没有这百分之五十的幸运,他也说不准。
      我猜他比我还要期待又害怕明天纱布取下之后的结果吧!
      他担心明天迎接我的不是阳光,而是再次落入更深一层的地狱。
      他总是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偏执的我和我易碎的自尊。
      我知道这耗费了他太多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即便如此,我依旧做不到对他持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我打从心底坚信着眼见为实,因此我厌恶我自己。
      我摸索到他有些冰凉的手,然后轻轻覆住,我希望可以给他安慰。
      “明天,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阿笙改为握住我的手,我淡淡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主治医生进来给我取纱布,因为之前经历过两次,所以不再觉得神圣庄严,就连那来自内心隐秘之处的期待也没那么强烈。
      毕竟失败两次的经历已经将我的期待打击到几乎消失殆尽。
      剩下的那一点点,我只是想听见阿笙真正得到放松的爽朗的笑声。
      八年,我从未听见他放的很开的笑声。
      “别紧张,有我在。”阿笙紧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来自他手掌的微微颤抖。
      我用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大掌,“别担心。”
      他反而握的更紧,不过却也镇定许多。
      纱布一圈一圈的被卸下,等待的过程却如此漫长。
      当最后一层纱布从我眼睛上脱落是,我的心还是提上了嗓子眼,呼吸一滞。
      “可以睁开眼睛了。”医生的话更让我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我缓缓的,缓缓的睁开双眼。
      “看得到吗?”医生小心翼翼的问。
      我淡淡的笑了。
      很快,房间里响起一阵强忍着不让发声的听起来痛彻心扉的呜咽。
      阿笙的头低在我被他紧握的手的旁边,“对不起。”
      他哭了,哽咽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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