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斩首》谢清一

2、第二章

　　城哥被人架上救护车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只说自己腿有点软。他躺那儿，一个捂着口罩的小哥儿麻溜给他包扎止血。

　　城哥嘴皮子也不闲着，“我以为当护士的都是小妹。”

　　“有男的。”那人拽着他的手飞快地扎针挂上盐水安上监护。一看就直翻白眼。

　　别看城哥调戏小哥儿还精神着，血压都快没了。

　　那人往瓶子里头推着药，“你头不晕么？”

　　“晕着。”

　　“晕着还不少说两句。”

　　“闭嘴也晕。”城哥觉得笑起来友善些，笑了，脸色惨败。

　　那人嗤了一声，蠢都不知道自己是蠢死的。

　　城哥听着像生气了，勉力睁着眼睛笑道，“看我样子也不像短命的。怕什么？”

　　那人也不理睬，见自己刚包好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城哥眼皮要闭不闭。立马将滴速调到了最快，又推了两只药，两手用力压紧了他的腋下，大声道，“啥血型知道么？”

　　“A那个。”城哥睁着眼睛，眼前黑茫茫的。心里特慌。他才二十来岁，也怕死。也怕死了爷爷少了人送终。

　　城哥觉得疼了，不由自主的抽搐，似乎也并不是为此而抽搐。

　　他已经不太感觉得到了。

　　那人似乎有点急，“再坚持几分钟。老子跑这一趟，你敢让老子空跑！”

　　城哥又攒了一丁点气力，虚着眼睛，反正看不见他啥样子，“关你屁事。”

　　很快，城哥嘴不硬了，有出气没进气的躺着，氧气管给他送着最后的气。

　　认识他的人会觉得，他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安静过。

　　他没肯松手，开始满头大汗，他还是心软。

　　人有的时候挺奇怪，看着一个七老八十的人走了，不会太惋惜，看着一个中年人却不一样，再年青些更是。

　　城哥太年轻了，这局面就是他的咎由自取，不用同情。

　　他在心中审判着自己的主观感情。

　　城哥很争气，抽搐停了下来，脸色灰败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条缝，头别着要看他。

　　他心里判定了的罪有应得就没了。

　　这人也挺可怜的。

　　城哥迷迷糊糊的找着人，谢谢，没力了。

　　死。

　　真容易。

　　城哥没死。

　　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有个人还卖力的压着他的大动脉，没这个人估计在车上就过去了。

　　城哥的好运气也就用到了这里，匆忙又缺乏经验被兄弟们遗忘在夜场的胳膊找回来已经成了彻底的垃圾。

　　城哥的龙头才热乎了几天就被烧了，讽刺性不亚于一个好不容易披荆斩棘爬上龙椅的皇帝没几天就被推翻了政权。

　　城哥的光辉事迹在他还昏迷的时候得到了赞颂，紧随着救护车过来的是一群扬言要送血的小伙子们把急诊部堵的水泄不通。验着验着护士头疼了，一旁瘫椅子上喘气的人发火了，“这都是些什么血型。有能用的么？”

　　“能。我血多。”

　　“多你个屁。”

　　“咱们有的就是血。管够。”

　　“够。够……”那人被蠢货气没了音，喝着水，瞥了一眼，“做毛血旺？多有什么用。抽我的，赶紧去调。”

　　胳膊一撩，细皮白肉的，和他们那些五彩斑斓的胳膊比起来逊色得多。

　　他并不认识城哥，以及这些血多得没处去的傻帽。

　　他不想人死。

　　不想比自己还小了好多的人走。

　　他心太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