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色染天》万色染天

36、大小贺氏（下）

　　白狐坐在帐中的熊皮地毯之上，抚摸那把黝黑的匕首。眼睛却片刻未曾离开那个被他扔在角落的女人身上。褐色的眼中，沉淀着浓厚的情绪。忽的他像是察觉了什么，满脸笑意。
　　于是染天在初醒的刹那，看到的就是一张堆满古怪笑意的鬼脸。下一刻她也就忆起了昏迷前的事情，显然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而眼前这个叫白狐的男人……
　　“醒得还挺早，原以为你会多睡一会……”
　　片刻的死寂，又引来了白狐的一阵笑意。他上下扫视着女人的身体，带着一种厌恶的藐视。显然他看懂了女人眼中的憎恨，而这也正是他可怕的地方，“放心，我对你这样的可不感兴趣，况且，严格说来……你也许该谢我才是，黑狼他们折磨女人的法子，可是很古怪的，不过想来你也绝不会喜欢。在我这，总比死在男人身下的好。”
　　“……你想要什么？”染天尽量蜷曲着身子，脑中却升腾着汹涌的警惕。
　　白狐直视女人的反应，眼中有着片刻的迷茫，忽然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凶狠，“告诉我，女人，你那把匕首从哪里得来的！”
　　“我自己的。”染天几乎想也不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就想去保护什么。只是无知让她的谎言听上去有些脆弱可笑。而白狐显然没有相信。
　　“你自己的，哈哈哈，女人，显然你不知道这把匕首代表着什么啊。告诉我，你怎么得到的匕首？”白狐似乎突然有些激动，脸上的笑意也有些疯狂。“劝你最好老实说，否则，女人，相信我，我比黑狼他们有更多折磨人的方法。”
　　染天听了白狐的话，心中却忽然清明起来，满脸的嘲讽不屑，“折磨人的方法？你要是比暗域国王的方法更多，我倒是也愿意领教领教。你问我这匕首从哪里得的，我也不必瞒你，我要说这把匕首我是从暗域王庭那得来的，你信或不信？”
　　“你……”白狐显然有了片刻犹豫，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其实染天这番话，看似清楚异常，实则很是模糊，尤其是对于那些总喜欢费尽心思琢磨他人话语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尤其是从染天这样一个看似手无鸡缚之力的女人口中说出。
　　要说她与暗域关系不浅，可她却偏偏说要领教折磨，要说她与暗域有仇，可就靠她一个没本事的女人，怎么可能在那传说中，入侵者的死地，活着出来。除非她在说谎。
　　“女人，别玩花样，你最好老实说，也许我还能放了你，否则……”染天大笑着打断了白狐的话，跳下了地，保持蜷缩的动作，就就着帐中的沙地开始画了起来，足足十多分钟，一张复杂的由线条和各种图案构成的沙画赫然展现在了白狐面前。那竟然是一幅详尽的皇城图。画的正是暗域皇城。其上更是有着许多暗哨和地下房间的分布。而对于皇帝的寝宫，更是详细描述了一番，让人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多时，又得皇室信任的人，有怎么会对皇宫如此了解。
　　染天只是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回忆，当然当初她努力去记忆皇城的结构的目的，也是为了方便她能找到欧索沃和脱离王宫的想法。她甚至相信，只要找到欧索沃，凭借他们两人也许真能逃离也说不定。况且那些暗域内战的日子，她强迫着与德曼共坐在蚺鹫上面，多少此俯瞰着下面的皇城，听着德曼不时地评论着赫尔伦关于皇城兵力分布的褒贬。几乎让她拥有了一个将军看待一座皇城的眼光和分析。只是后来等她找到欧索沃的时候……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而她更是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染天仅有的智慧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有人对她做了类似于空间转换的事情，而那段在那个不可思议空间中她听到的对话，更是让她产生的众多疑惑，仔细想来，如果真有人要对她不利，那么那束所谓的白光之路，有可能就是个天大的陷阱。
　　当然染天此刻不会知道，德曼对于她的重视远甚于她的想象，如果不是她进入了“结点”，也许她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德曼。
　　白狐深思地看了眼眼前的女人，表情沉重。他此刻才终于相信眼前的女人确实不像面上看上去的普通。皇宫的地图，因为各国皇室的禁令，是被严格控制在皇室的手中的，任何绘制和叙述皇宫地图的人，都将被处死。尽管如此，由于各国的关系复杂，黑市上自也有人疯狂地倒卖地图，而且价格从来是不下千金，却也很少有满意之作。而斥候遍布的佩洛达尔斯大陆，各国皇室都习惯在天空布置强大的结界。这也就决定了那些斥候，即使顺利进入他人领地，也只能在很远的高空观察，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建树。可眼前女人的绘制和叙述，已然如同皇室重要成员的程度。也许即使是暗域的王子，也未必能有她了解的更多。那么这世界上最了解皇宫的人，也只有暗域国王本人了……一个能像一个国王一样描述暗域皇城的女人……那会是怎样的存在……
　　白狐脸上渐渐浮现着兴奋的表象，染天心中忐忑，对于她来说这算是第二次尝试运用自己的头脑，她生涩地只能试图从他人的表情中，找寻自己想要的结果，显然白狐的反应让她充满了希望。却不知道她给予的这些在她看来颇具价值的信息，已是世间无价之宝。
　　不过好在染天也不是完全的笨蛋，她大手一挥，片刻间沙地上已然一片凌乱。白狐的眼神闪了闪，恢复原有的盈盈笑意。
　　“你该庆幸，女人，你给的东西还有点价值。不过，我仍想知道，这把匕首你怎么得到的？”
　　“如果我说是国王给的，你也许也不信吧，可事实……就是如此。可惜……太子殿下他……”染天的隐忍犹豫以及忽然警醒，似乎传达着什么，只是她忽然眼神一变，看着白狐的眼中多了几分笃定，“好了，说说条件吧，我会把地图给你，但你要把匕首还给我，然后放我离开！”
　　帐子里再度陷入寂静，白狐那张白脸终于少了笑意，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虚无，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不过奇怪地是，染天觉得那样的表情似乎更适合这个男人。
　　“很简单明了的条件，没什么可计较的不是？”白狐忽然耸了耸肩，看上去有些无奈。
　　白狐变戏法似地在背后拿出了块木板和一根黑色细长的物件，染天接过，就在纸上细画起来，不过那根细细看上去像是炭笔的黑色小笔，虽然很奇怪，却也异常顺手，比起暗域王宫中的贺鹿角好多了。
　　画完之后，染天把木板背了过去，谨慎地看着白狐道，“好了，白狐，我想你该把匕首还我了。”
　　“哦……当然。”白狐像是刚从专注中醒来。笑看着染天，无比爽快地把匕首划过了半个帐子，移至了染天面前。染天握住匕首的刹那，几乎又有些失控，她知道如果这次没有它，也许她早已死了……
　　划过了那块木板，染天忽然小心地观察起白狐的表情。她需要确定一些事情，她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世上有人能过目不忘，所以白狐不同的反应就决定着她下一步的动向。
　　只见白狐小心地把木板放入了身后，面上的表情越显灿烂古怪。这使染天再没有勇气保持最后的底线，“白狐，这块木板上共有十处错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过目不忘，不过，包括刚才沙地上和这张木板上的地图都有十处错误，却是关键所在，当然我会在顺利离开后告诉你到底错在哪？当然你放心，我知道这片营地也满是哨岗关卡，我会在每过一个关卡时给你留下一到两个错误的修正。直到我顺利离开。”
　　--------------------------------------------------------------
　　史克看着身边埋在一堆脏乱的皮衣下的那个女人，一言不发地跟随着他的身后，越加无法明白他主人的用意。通常他的主人很少对人产生兴趣，但一旦有了兴趣，往往不会简单放过，这个怀中抱着匕首，却显然不会使用的瘦弱女人到底用了怎样的方法，能从主人的帐子里完整的出来。这成了史克一生都无法明白的问题。而且主人竟然对他下了那样的命令，这让他很不高兴，毕竟他因此将不得不离开主人一段时间。而见过太多前例的他，怎么都觉得那是失宠的先兆。
　　绷紧着满脸的皮肉，通过了一个正向他点头哈腰的哨兵，在几人嬉笑的问候下，死板地训斥道，“白狐主人的事，要命的最好少问！”
　　眼看大营的出口就在前方，史克终于遵照主人的吩咐，提醒着女人，“喂，女人，别忘了你答应过主人的事情。”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出口，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到了出口，忽然女人抛出了手中的东西，却是远远地落在了远处的黑暗中，史克终于知道这女人显然有些狡猾，可她怎能斗过他，早在主人把她交给他的时候，他就对她使用了追踪香，想要逃过他的鼻子，那是断无可能。这个任务绝不能失败。失败就等于失去主人的信任，自然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那就是你主人要的东西，你捡了给他就行，最好快点，毕竟一阵小风，也许就把它刮走了……”
　　“哼！”史克冷哼一声就直直地向染天抛出物品的方向追去，自信即使此女逃到天边，他也能完成主人的交代。
　　染天淡淡地看着那人影向前奔去，却没有任何逃跑的举动，只是慢慢转过了身，撸下来头上散发着异味的皮帽，一头杂乱的银发散乱而出，在幽暗中却显得异常显眼。她慢慢踱到了一个有些出神的哨兵的面前，对着他道，“我在黑狼那见过你，我要见他，你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