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尘埃》临渊而羡

13、第 13 章

　　13.如果你离开了……

　　“没去上班？”嘴唇抿了抿，温陈极力压下心中的诧异，轻飘飘地挤出这么一句话，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人是多么需要回应和社交的生物，好像没有别人的回馈就活不下去，但事实上，温陈并不想要。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比起和人交流来汲取生机，他宁愿省下力气离那些人远远的。

　　但事实上，他并不能否认自己想要朋友这一点。

　　在他回去前，赵君厌叹了口气，但语气又好像不太在意：“昨天提前跑了场，被谈好的那家店开了。”

　　“嗯。”温陈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没打算继续下文。

　　但赵君厌却眼尖地看到了他额上的那抹红肿血点。

　　“你碰伤了？”赵君厌边说边拉住他，“你等等我，我家里有点应急的擦伤药。”

　　“……不用。”温陈艰难地吐着字，“这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

　　他心里有点烦乱，很想把那扇敞开了一点的缝拼命糊上，也想把自己关在属于自己的空间内，好躲避外界的干扰。

　　“你听我说。”赵君厌突然回过身，抓住温陈的手腕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只有维持好生活的底线，我们这些人才能看起来快乐一点。”

　　温陈原本想躲开，但听到这句话不免有些迟疑。他觉得很可笑，这种话像是劝告一样，但是却又无比真实，顿了一下，他说道：“你不快乐吗？”

　　“快乐啊。”赵君厌露出轻松的笑意，“今天晚餐打算做炸茄子，你要不要来尝尝看？”

　　那个笑容近乎傻气，而且太过耀眼，温陈的眼睛被刺激得有些模糊起来：“果然。”

　　果然，他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赵君厌这个人，能够这么容易地就得到满足呢？

　　赵君厌发觉他的不对劲，立马松开了手：“太疼了？我帮你去拿药，别撑着了。”

　　“不用这么关心我。”温陈轻轻喘了口气，眼睫垂下。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期待自己这种人，不要说受伤，甚至哪怕是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觉得可惜。

　　何况赵君厌这种人，本就与自己差之千里。

　　“如果可以……”他咽下了后半句话，眼神却在一瞬间空荡，只是盯着虚空的一点，久久未回神。

　　他在想，如果可以的话，因为意外而去世，他反而会觉得轻松。

　　赵君厌不说话了，他察觉出温陈情绪的变化，走近了些，犹豫良久，轻轻拍了拍温陈的背。

　　他没有问关于父母或者朋友之类的话题，这些日子的相处，足以看出很多端倪。

　　“你……”赵君厌原本想问你得的是什么病，但话到了嘴边却陡然改变，“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难过。”

　　这句话原是出自本心，但又有些突兀，赵君厌不得不努力转移着话题：“我做饭的手艺其实还可以，你要不要尝尝我待会的炸茄子？”

　　话说多了都是错，他最终话音慢慢落下来，最后抿起唇不说话了。

　　只不过是认识没几天的朋友，温陈心里其实根本没把这安慰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但凡是身份为“熟人”或是“朋友”的人，出于同情或是礼节性，都会说出类似的话。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别人面前失态，尽管因为这个病无法完全控制情绪，但他也不想让赵君厌看见自己“矫情”的一面。

　　但是此刻，对方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竟让他难得地有了一丝放松。

　　“去拿药吧。”

　　听到这句妥协的话，赵君厌却没有多开心。他起身走了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如此重复了两三次，连温陈都不得已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怕我一转身，你就消失了。”

　　其实赵君厌想表达的是担心温陈情绪失控不肯上药兀自离开，但是挨不住大脑一抽，就不禁说出了这句十分有年代感的话。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温陈抬起头，眼中的水已经倒流回去，使得眼眶涨得有些红，他嘴角撇着，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你如果少说点这些话，估计药已经上完了。”

　　赵君厌鼓了下腮帮子，飞速进了家门。

　　几分钟之内又飞快回到了楼道中，似乎真的怕温陈跑了。

　　他蹲下身，搬了把自家破旧的四脚小木椅，让温陈先坐着，然后从盒子中取出药膏，用洗过的手蘸上一点，小心地涂抹在额头未见血的地方，然后细细匀开。

　　做这些的时候，温陈十分安静且配合，闭着眼睛似在假寐。

　　上完药之后，赵君厌轻轻地在额头边吹了口气，恰好看到温陈睁开眼。

　　“你怎么还像哄小孩子一样？”温陈原本是想打趣，但话到了嘴边却变得干巴巴的，生硬得像是在质问。

　　赵君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手拍了拍膝盖，看向别处：“以前小时候顽皮，孤儿院的大姐是这样给我上药的，据说可以减轻疼痛。”

　　现场再度陷入了沉默。

　　良久，赵君厌扶温陈站了起来，在对方的背影慢慢离去时，突然说道：“再等一等吧。”

　　“什么？”温陈没有回头。

　　赵君厌看着他的背影，轻而郑重地说道：“再等一等，会有一个愿意全心爱着你的人，它也在未来等你，你们很快就会在人生的长河中相遇，那时候，你就不会孤独了。”

　　温陈听到这句话时，竟然还花了几秒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觉得这种情况很大概率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也不一定是自己所喜欢的人，说到底，赵君厌的想法还是过于理想化，连安慰人都这么笨拙。

　　但是……如果对方是赵君厌的话。

　　他口中的奇迹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