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手稿》我笑他人看不穿内衣

8、嘴唇（下）

　　四十岁的时候，他突然病了。

　　坐在病床上的他，画了一串嘴唇。然后他陡然病重。
　　医生使尽浑身解数也放慢不了他憔悴的速度。

　　他脸色苍白，双眼凹陷，默默的看着天花板。
　　他抚摸着手里的小册子。

　　那里面画着的嘴唇默默的说：
　　死亡。

　　……
　　他从昏迷中醒来，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枯瘦的双掌。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他当年的同学。
　　同学痛心的，关切的看着他。
　　他张张嘴，鼻子一阵发酸。

　　这天。
　　他把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说的秘密说了出来：关于那些嘴唇。
　　他把自己做的关于嘴唇的小册子拿给同学看，一本一本都编了号：
　　地震。母亲。工作。妻子。小雅。……

　　同学默默的听着，看着。

　　等他都说完，同学才慢慢的说：
　　“也许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嘴唇。”

　　他吃惊的看着同学。

　　同学说：
　　其实做出选择的，是一直逃避，恐惧的你。

　　同学说：
　　你看。

　　你说是“背叛”的这些嘴唇，其实也可以看做在说“陪伴”。
　　说“拒绝”的口型，其实更像是在说“续弦”。

　　而你认为是“死亡”的部分，说不定是在说：

　　——“希望”。

　　是你的心选择了这样，或那样的解读。

　　他起身喊了起来：
　　“你胡说——那【苹果】呢！！【苹果】总不是巧合吧？！！”

　　同学目光安静。
　　看着胸口起伏剧烈的他。

　　同学的声音慢慢渗透进他的骨子里去了：

　　“也许是因为你想活下去。”

　　“可是，你知道的。”
　　“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的勇气，来自他的心里，而不是一个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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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天旋地转。
　　他突然回想起来一切，回到了地震时那个狭小黑暗的空间。少年时候的自己。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苹果。
　　那里空无一物。除了不断向他袭来的恐惧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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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床上，面对空白的画纸。慢慢的削尖铅笔。
　　他开始画嘴唇。

　　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画过一样东西。
　　他眼看着嘴唇一点点，从纷乱的线条中，从缭乱的阴影中呈现出来。
　　那是他所画过的最生动的嘴唇。一张闭着的嘴唇。

　　他停下画笔。默默的看着它。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

　　那画纸上的嘴唇慢慢的，慢慢的，嘴角上扬。对他笑起来。
　　笑到张开口，露出雪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