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手稿》我笑他人看不穿内衣

7、嘴唇（中）

　　他长大了。
　　大学毕业以后，最亲密的同学哥们一起，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同学出任公司的老板。他负责其中重要事宜。每月拿工资，年底分一份利润。

　　公司渐渐有起色。

　　同学很高兴。
　　年终聚餐时当众搂着他的肩膀，对所有人说：
　　“这是我最好的哥们。能有这样的人才给我打工——咱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一怔。笑笑。

　　后来就是金融危机。
　　IT产业的崩盘使得大量的金融泡沫破灭。广告业深受其中牵连。
　　公司资金周转不开，负债无从偿还。
　　显示衰退预兆的裁员开始了，然而节约下来的资金依然是杯水车薪。
　　同学天天焦头烂额，脾气越来越暴躁，几次对他发邪火。

　　他也烦躁。然而他默默忍受着。
　　晚上筋疲力尽的回家，倒在床上只能发呆。手就顺便拿着铅笔在床头的便条纸上涂鸦。
　　等到回过神来，那上面已经是一串他熟悉的嘴唇了。

　　他刻意不去看它们。

　　第二天收到了某人的电话。
　　是竞争对手的一家公司的高层。
　　因为一直以来的经营方向问题，他们在金融危机冲击中反而□□下来，如今默默无闻的小公司规模已经扩大了数倍。

　　很简单的对白：
　　他们待遇优厚地请他跳槽过来。
　　条件只有一个：带过来他手里现在的所有客户。

　　他愣了。
　　当天请假在家，他坐在床头发了两个钟头的呆。
　　最后，终于又像小时候那样，将涂鸦的嘴唇一片一片剪下来，做成小册子。
　　第二天，他回复对手公司。
　　一个星期后，他出任了他们那里的业务部经理。而同一时段，他原来的公司倒闭。

　　小册子上的嘴唇再分明不过的对他默语：
　　背叛。

　　……
　　他开始害怕自己再画出那些神秘的嘴唇。然而又莫名地对这些嘴唇产生依赖。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他这一生谈不上顺利，也谈不上不幸。

　　妻子和他生不出小孩，没过几年就跟人跑了。
　　母亲过世，
　　扫完墓，他意识到自己从此将活在一种令人绝望的寂寞中。

　　他有一些酒肉朋友。然而看着人家妻儿团聚，他觉得很懊恼。渐渐也就跟他们散了。
　　他有自己的事业，生活却是一片空白。
　　直到小雅的出现。

　　小雅是个年轻，快活的姑娘。和他迅速打成一片。他觉得自己好像恢复了青春的力量。
　　后来，他们同居了。
　　这种生活很惬意，一年以后，小雅突然要他和她结婚。
　　他说不上来，失败的婚姻让他恐惧。而小雅和他妻子一样，是个充满热情的行动派女子。

　　小雅缠着他非要答案。
　　他找不到不结婚的理由。但他本能的，希望只和小雅保持轻松自由的同居关系。
　　烦恼再次降临。他又画出了那神秘的嘴唇。

　　嘴唇说：
　　拒绝。

　　拒绝小雅的那天晚上，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那么伤心的哭泣。
　　他突然觉得就算婚姻再可怕，也比不上失去眼前这个女孩子，继续寂寞下去。
　　然而他不敢违背那神秘的嘴唇。

　　小雅走了以后，他才明白：
　　从前他需要人陪伴，是因为寂寞。
　　而从此以后除了特定的某人，任其他谁都化解不了他的寂寞，便是孤独。

　　一个月以后，小雅和别人结婚了。
　　听到消息那天，这个孤独的人觉得：有一部分自己从此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