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婚》简梨

4、22岁-完

　　“怎么回事儿，这二十一世纪还有人能小产，她怎么啦？”

　　林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我把女儿好好交给他们家，他们就让我的玫小产了，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我马上去请假。”林莉留下这句挂了电话。她妈现在估计也伤心懵了，什么都说不清楚。

　　林莉去找部长，因是私事在办公室里单独说的，部长也很通情达理，给林莉批了今天的假。

　　“哎呀，你要是走可以，但也要把手头的工作交接清楚啊。咱们又没人做你那一块，你看和人商量一下，谁顶替你那角色？”何副主任为难道。

　　“部长已经给我签了请假条了。”林莉把请假条给他，不想把关系闹僵，补充道：“我和您报告一声，履行手续。”

　　“哎呀，部长是签了，可事情也要做完才走啊。下午我们要召开全市性质的大会，要做多少资料啊，你还担着礼仪引领的担子，这样走可不行啊。你看你这样，我也不为难你，现场引领我找隔壁的小陈帮你，但资料这个你要做啊。大家手里都一堆事情，你的工作没人可以接手啊！”大约林莉的脸色实在难看，和副主任尬笑：“你也是，要请假怎么不早说呢！会上安排工作的时候，大家可都保证完成任务的啊！”

　　突发情况我能早说吗！！林莉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怼死这个眼镜崽的冲动，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就中这个眼镜崽的圈套了。哎呀，哎呀你个大头鬼，一听这口头禅，林莉只想打爆他的狗头！

　　“好，何主任，我先去联系，把事情做完再走。”林莉冲到洗手间往自己脸上浇水，默默咒骂这个王八蛋！

　　“我一个实习生，有什么岗位是别人不能替代的，领导都说了可以，就你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是严格贯彻县官不如现管的准则。在机关单位这样宽松的地方，任何岗位都是AB岗设置，从来不存在角色无人替代的问题！王八蛋，就是不想让我早走，自从上班，每天我提前二十分中来给主任办公室、咱们办公室打扫卫生，洗杯子倒茶，你倒是卡着点来，还到处挑挑拣拣。你想拍马屁自己上啊，总拿我做筏子！”

　　这些指责，要是让何副主任听见，不知他会不会脸红。可林莉又怎么会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又不是演电视剧，受了委屈当场发泄，那是女主角才有的待遇。台词反复在心里酝酿，可终究只是在洗手间里往脸上泼水。

　　这就叫成年人的气哭。

　　擦干净脸上的水，林莉继续工作，分配给她的是几个材料，林莉敲键盘的声音都刻意大了些，但办公室无人为此做出反应。

　　把材料写好，又给何副主任把关。看，就是这么悲哀，你明知道这个傻逼在为难你，可他就掌握着你的命脉，你还得陪笑脸。

　　拖到中午下班，何副主任才大发慈悲说这些材料可以了，林莉赶紧都发给她，不让他有机会再骚扰自己。

　　“哎呀，刚好能去食堂吃饭再走，小林啊，一起去吃食堂吧。”

　　林莉好奇，这人是有怎样的脸皮，才能在刻意为难她之后，笑嘻嘻邀请她。

　　林莉微笑，“不了，主任，你们去吃吧，我赶时间。”

　　林莉把桌上东西扫到包里，拎着包就出门了。为了不和这个傻逼共乘电梯，她干脆从楼梯下去了。

　　做的这么明显，办公室另外两人尴尬得不敢看何副主任尴尬的脸色，埋头收拾东西，好像钱包钥匙饭卡值得收拾五分钟一样。

　　办公室一共五个人，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三个小兵。这么简单的人际关系，傻逼何副主任非要整出办公室政治来。林莉自认平时和办公室的徐佳关系挺好，堪称姐妹淘，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可遇到事情，才看出关系如何。不过是帮忙准备材料，多做一两个小时的工作量，不需要了两肋插刀……算了，说多了没意思。林莉这才明白某些鸡汤没有灌错，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出门打车直奔车站，这时候，小城也有她的优势。不会在你赶时间的时候堵车，那是堵心。

　　两个小时到省城，堵一个小时到林玫所在的医院。姐夫在病床前陪着，林爸和林妈已经到了。

　　“莉莉来了。”姐夫招呼一声，把位置让给她，“你和你姐说说话，我去给你们买午饭，爸妈都还没吃呢。想吃点儿什么？”

　　“谢谢姐夫，随便什么盒饭套餐都行。”林莉在来的路上都在报备自己行程，他们都知道林莉饿着肚子赶路过来。

　　等姐夫走了，一直拉着林玫手的林妈才放任眼泪掉下来。

　　“不是自己闺女，就是不知道心疼。你刚上班的小姑娘都能请假出来，他们一家到现在还没人影儿呢！你姐夫要是真知道心疼人，怎么让你姐流产了，他还是医生呢！”

　　“说什么呢！亲家上班！你以为和你一样在省城，想来就来了。”林爸斥了一句，当然他也知道这话没什么说服力，说一句就不说了。他是怕女婿听见，心里有疙瘩，日子还是女婿女儿过的，他们做父母的不能帮倒忙。

　　“你不上班？我不上班？我们莉不上班？就是心不到！”林妈气哭，“莉啊，你知道你姐为什么流产不？累的！我就说她那工作辛苦，做项目都是男人做的，她一个小姑娘，在办公室做文员就可以啦。非不听，非不听，跟着导师跑，当把我屏蔽了我就看不到你朋友圈啦！半夜两三点电脑蓝屏都好几回，这还是我知道的。天天看你那微信步数，两万两万往上，你这是跑项目，你去做运动员啦！”

　　“想要孩子，还这么辛苦，怎么能不流产。女婿是医生，他难道不懂，你们想要孩子，就该让你好好休息！亲家难道不知道，就是舍不得你姐工资高，恨不得她天天做牛做马呢！”

　　“好了，他们小年轻的事情，你就别掺和了。”看大女儿不说话，林爸怕林妈刀子嘴豆腐心，又往女儿伤口上撒盐。“你不是说要去买土鸡吗？快去吧，晚了赶不上了。”

　　林爸拉着林妈出去了，林莉才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姐，你想喝水不？”

　　林玫摇头，林莉靠近，握着她没输液的那只手，安慰道：“别太伤心，都已经这样了，调养好身体最重要。”

　　不知是那个词碰触了林玫心绪，面对丈夫、父母轮番安慰没有落泪的林玫，突然崩溃大哭：“莉啊，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就这么离开我了。那是我的孩子啊，血脉相连！我盼这个孩子多久啊，我在网上看见育儿视频都要收藏，我加了孩子用的防撞扶手在购物车，我就等着他来啊！可他来了我去没有抓住，我不知道，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嗯，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不会怪你的，他试探着来这世界看看，发现这个世界不是他想要的，就回去了。”

　　“呜哇啊哇哇——”林玫抱着林莉大哭，林莉握住她的左手，怕她太激动把针头动歪了。这时候，林莉还有这样的的心思，果然感同身受说的都是屁话。

　　等到晚上，林玫公婆终于到了。林玫的婆婆已经退休，只林玫公公还在上班。

　　“我本想早些来，可车票一直订不到，就等着他爸下班开车过来，我们都还没吃饭呢！”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人会揭穿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

　　林玫婆婆这样解释，“我在路上给林玫定了药膳，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大师傅亲手做的，最适合调养流……滑溜的不得了这鱼片，我记得林玫爱吃鱼，是吧？”

　　“妈，放着吧，我们刚吃过，等晚上饿了再吃。”姐夫接过打包盒放在床头柜上，林玫有理由不说话。

　　林玫公婆都是老师，端铁饭碗的城里人，很懂事明理。林玫公公拉着儿子问情况，一些医疗数据也插得上嘴。

　　到了晚上，医院开始赶人，林玫住的是单人病房，可也不能有太多人陪床。

　　“爸妈、叔叔阿姨，我陪着我姐吧。姐夫也累了一天，你们赶路也辛苦，都回去歇着，我年轻精神好，我陪着，有什么也方便。”林莉也懂事送两家父母去休息。

　　“那我们先回去，明早接你的班。”姐夫做了决定。

　　“行，有什么给我们打电话。”林母拉着林莉，把注意事项又唠叨一遍，才依依不舍走了。

　　林莉等人走光了，才问；“你怎么打算的？想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