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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调虎离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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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六指将婴儿洗干净包好,抱至炕前让苏铭玥过目。
“男孩女孩?”苏铭玥忍不住问道。
“恭喜夫人,是个千金!”张六指喜道。
“女的?”苏铭玥脸色一变。
怜香笑了,“你之前还说希望是个女孩儿,可不就是老天垂怜,听到了你的心声,就赐了这金枝玉叶给你。”
苏铭玥看这小小婴儿似有韩成玦的眉眼,更加失望,“还说什么继承皇位呢,真是想多了。”
红菱道:“哎哟哎哟,既是不喜欢,那我抱出去送人了吧?”
苏铭玥横她一眼,再低头看那婴儿,又觉得鼻子嘴巴和脸型都是像自己的,还算有救,“女孩儿好啊,我就是喜欢女孩,好好教养,以后像阿源那样,可比当皇帝强多了。”
如今母女平安,一屋子人都嘻嘻哈哈地来调笑,张六指又将大家都赶出去,只留红菱一人服侍苏铭玥,她刚刚耗尽力气,此时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那奶妈子崔氏已经由丰旭请了来,她把自己家三个月大的女娃娃交给采莲抱着,熟练地接过苏铭玥的女儿就喂起来。
“哎哟,六爷家的姑娘真是不得了,你看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我家闺女本来我自己瞧着还喜欢,这一比,简直不能要了。”崔妈妈当即赞起来。
“癞痢头儿子自己稀罕,崔妈妈你这话莫要让你家闺女听到了。”怜香笑道。
“怕啥,横竖她小,听了也不知道。”崔妈妈道。
正说着,采莲怀里的女婴竟然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哭,又逗得一屋子人笑起来。笑声中,突然又夹杂着嘤嘤哭泣的声音,原来里间炕上那织布娘子生完孩子悠悠醒转,等了半天也不见家人来接,一时黯然神伤,忧心自己在董家生孩子,而不是自己家里,坏了规矩,丈夫婆母回头要怪罪于她。
崔妈妈喂完了苏铭玥的女娃,见织布娘子身体虚弱,没有奶水,身侧婴儿嗷嗷待哺哭得厉害,索性抱过来一起喂了。
“你啊,就莫回去了,你看在这里住着还有现成的奶妈子呢!”怜香劝道。
织布娘子泣道:“可我哪里有钱请奶妈子啊?”
怜香道:“董六爷有钱啊!帮你请了!”
采莲白了怜香一眼,“崔妈妈一人喂三个娃,哪里喂得过来,咱家的小公主没奶吃了可怎么得了?”
那崔妈妈却道:“无妨无妨,我奶水多着呢!”
织布娘子谢过了崔妈妈,又道:“没事,我养这一两日肯定就下奶了。”
张六指进来,吩咐人去煮回奶的汤药给苏铭玥喝,等一会睡醒了起来就要喝第一剂,不然明日双乳发涨就要受罪了。
那织布娘子奇道:“喝了回奶药,是不是就没奶了?”众人点头称是,她又道:“明明自己有奶却不喂,吃汤药逼回去,还花钱请奶妈子?”
崔妈妈道:“人家金枝玉叶,是什么样的身份,没得喂奶糟践坏了身子,咱们这样的乡野村妇,那胸都要挂到腰上了,只能来做奶妈子。要是不做,家里这口奶也是挤到墙上浪费了。”
怜香道:“倒不是身份不身份的,我家夫人体态玲珑,要是喂奶坏了身子的确可惜,不过女人若不生孩子不喂奶,自然就不用糟心这胸脯上的问题。”
织布娘子道:“女人怎么可以不生孩子呢?”
红菱采莲都是笑而不语,怜香便道:“女人当然可以不生孩子。”
“那婆家还不让相公休了你另娶?”
怜香哈哈大笑,“要男人做什么?还容他来休了你?”
崔妈妈和织布娘子都对怜香的奇谈怪论啧啧称奇,还是采莲来打圆场,说怜香没人要得了失心疯,让她们勿怪。
怜香心有不甘,想要争辩又觉得端的没意思,只是见采莲更不顺眼了。那崔妈妈还要给怜香介绍自己亲戚家的年轻后生来相看,这下红菱都看不过去了,说是怜香跟惜玉早就是一对了,只是身在边关不好就随便把亲事办了,总要回老家祭拜了父母高堂才像样子。
屋里姑娘姐妹们说话的时候,外间梁玄琛一早得了消息,便放下心来,准备告辞。
丰旭出来相送,又对他千恩万谢的,梁玄琛便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谢我做什么?”
水空赶了马车先将张六指祖孙送回家,又来董宅接梁玄琛回春福里,半路上忽见城北天际有火光高高冲起,水空忙勒住了马,转身对车里的梁玄琛道:“公子,不好了,城北起了大火。”
梁玄琛忙问:“是一处起火,还是连片起火?”
“感觉整个城北面都烧起来了。”
“不好,是蒙古人来了!”,梁玄琛忙令水空调头回董宅去。
水空也不敢二话,便依梁玄琛的吩咐快马加鞭驱车往回赶,车子刚到院门口,梁玄琛跳下马车用他的白玉紫竹杖探路,他也不敲门,直接一脚踹开,大步走进去。
“苏姑娘!怜香!红菱采莲!快快出来!”
屋里的姑娘们刚刚躺下,此时纷纷披衣而起,好在夏末天气不冷,大家都穿单薄的衣裳,三两下就出了屋子。
“怎么了怎么了?”怜香第一个跑出来。
“来不及解释了,什么都别收拾,带上孩子,随我上马车。”
怜香见他面色凝重,知道一定出大事了,她进了里间抱起尚在昏睡的苏铭玥就走,红菱则抱了婴儿,采莲扶起了那虚弱的织布娘子,崔妈妈左右手各抱了一个婴儿,所有女眷出来,便是挤也挤不进马车了。
怜香自行退下,又拉了红菱采莲一起下马车,她握住梁玄琛的手道:“三爷,你带着苏姑娘和孩子快走,我们几个另想办法。你能护她周全的,是吗?”
“我会尽全力。”梁玄琛不跟她客套,“白水镇上肯定没有马了,都让营里士兵带走了,你们赶去春福里,那里还有一些马,若不骑马你们走不掉的。”
“我明白了。”怜香将两名产妇和崔妈妈留在马车上,水空和梁玄琛则坐在车外赶马,大家什么金银细软都没有收拾,即刻离开了董宅。
“镇南那口枯井都知道吧?你们先跳井里躲着,我轻功好,去春福里牵马过来。”怜香指导三个姑娘如何逃命。
“可是我不会骑马……”红菱快吓哭了,眼看着火光离这边越来越近。
“莫怕,届时我带你,你和我共乘一骑。”怜香说完,转身便发足狂奔,向着春福里而去。一路跑一路还敲着一面铜脸盆高喊示警,“走水了,走水了,蒙古人来了,快逃命去!”
到底她轻功了得,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带了统共三匹马过来镇南枯井前汇合。初时那马房伙计还不让她牵马,怜香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将人打晕了抢马。经了这一闹,春福里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被惊醒了。
彼时红菱采莲旭哥儿到那枯井前没多久,正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怜香的马蹄声近了,她们还临时躲了一躲,生怕是贼人先到。
“快上马!”怜香吩咐。
采莲和旭哥儿各上了一匹马,红菱和怜香共乘一骑,四人三马在夜色中发足狂奔,南下逃命去了。
直到第二日清晨时分,她们到太行山下的一个村头高坡上张望,才发现远远望去嵩城已成一片焦土,那些来不及骑马甚至尚在睡梦中刚刚惊醒的人,此时恐怕凶多吉少了。
红菱流着眼泪,“怎么会这样?不知道小姐她现在何处?”
怜香道:“关外的贼人定是兵分两路,声东击西,主力给调往山海关了,雁门关这里可不就是防守空虚?”
红菱道:“蒙古人翻过长城了吗?”
怜香道:“他们不用翻长城,是有人趁着雁门关防守空虚,从里面给开的门。”
红菱道:“会是谁呢?”
怜香道:“不知道。前朝胡人乱华近百年,这长城内外,南人,北人,中原人,蒙古人,女真人,契丹人,什么人没有?有些人早就分不清彼此,是兄弟姐妹,却被长城分割而治。总有人想进来,总有人想出去。冬春白灾,关内国泰民安,关外已经饿殍遍地,亲人还没死的,想要放进来一起享太平。死了亲人的心中就有恨,那雁门关是唯一的通道,就有人去把门打开了,要放那饿鬼进来,想着同归于尽。”
红菱道:“现在怎么办?”
怜香道:“三爷和小姐比我们先走,应该在前头,我们去找找,与他们汇合。”
红菱道:“我们身无分文,寸步难行,今日早膳可去哪里吃好?”
采莲怯生生道:“我……我到小姐床头,把匣子里的银票都翻出来带上了。”
怜香回头看了她一眼,倒是笑了,“我总是埋怨你,看不惯你,可是这种时候还是你想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采莲也笑了,“财不外露,到包子铺买吃的,也不能使银票啊。”
怜香道:“办法总是想出来的,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