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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破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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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星异动的景象几乎照亮了整个中华大地,八百里加急到京城的时候,韩成玦正在听几个方士讨论星象,这个说流星横扫紫微星,这是有人要弑君,皇上要如何如何才能逢凶化吉,那个说紫微星动是新君降临,后宫妃嫔可有所出?那孩子定是帝国未来的主宰,可封为储君。韩成玦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苏铭玥,她流落民间这么久,算算日子可不就是这几天临盆在即?还有方士说天有异象,恐有战祸,蜀中之乱已平,接下来定是哪里又要起兵乱了,望皇上早做决断。
正说到这里,韩成玦接到探子来报,女真十二部五万大军破山海关,连屠十城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京师,朝野震动。
早朝的时候有人说区区五万人,蜀中之乱牵涉匪患二十万,朝廷照样平息了,莫说是巴蜀总兵出马,单是四品抚镇顾长风一人便可领兵北上剿灭这些关外游勇。
顾长风还未班师回朝,顾老侯爷却是有点儿不高兴了,“曹阁老,骄兵必败的道理你不懂吗?没听人说女真十二部已经连屠十城了?是屠城,不是攻城克城,可见北地此时已经尸山血海,成为修罗道场了,你在京师享太平,说起这些话来倒是轻巧。”
又有人提了紫微星动的异象,说此乃不祥之兆,如今已经应验,要皇上赶紧派兵出击,抵御外敌,以防宋之祸患。
朝堂上吵吵嚷嚷的时候,梁冠璟和常清河正在大雨滂沱的泥泞中行军,阻击女真十二部的五万大军,而这五万大军的前锋,正是引外敌入关的叛军四万多人。他们两万多人要面对前方势如破竹的十万大军。
入夜时分,常清河命令全军暂停休息,埋锅造饭。
经了大雨的浇淋,柴都点不着了,出门时又万分紧急,士兵们身上带的干粮早已吃尽,这时候梁冠璟提议常清河再往前挺进五十里,过了乌鸦岭那边有一个小镇,先锋营去探路,可通知乡民及早准备炊饼清水等,休息充分才能应战。
常清河不同意,“过了乌鸦岭一马平川,女真部多是骑兵,我们多是步卒,一打起来太吃亏。”
“大雨泥泞,马足深陷泥沼,骑兵不占优势,若是他们不舍得弃马而行,正是我们进攻的大好时机。”梁冠璟又划了一个圈,“这个地方叫荷花淀,附近有近千亩低地,六七月间一直是雨季,再经了这两日的大雨之后这里是方圆几百里最好的战场”
常清河眼睛一亮,“李明堂,我记得在荷花淀附近还有我们的战船吧?保管让这些马背上来去的关外人有去无回。”
“有!船不大,都是小船,算不得站船,当初也没练水师,这些船是备着水患之时运兵用的。”
“这便够了,届时把女真人引到这沼泽地里,我们的兵坐船而下,来个泥潭里擒王八!”常清河狠狠地拍了梁冠璟的肩膀,又发觉手感不对,知道自己是逾矩了,唐突了。
梁冠璟面色不善,不过也并未发作。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敌人引到荷花淀去?”另一位与会的千户问道。
这个难题又让座下的同知、佥事、千户大人们个个一筹莫展。
梁冠璟道:“引敌入关的那个守将叫什么来着,尚长伯?”
另一人道:“就是他。”
梁冠璟抬眉,看了看常清河,“听说是你的左膀右臂?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常清河一脸无奈,“首先,他算不上我的左膀右臂,此人年纪轻轻便是卫所都督,一是因得洪熙元年开武科取士,此人文武全才中了举人,加上他有世袭的官位,一上来就是都督指挥,与我平级。他少年得志,难免狂傲,早前很有一些为了青楼女子与别的官家子弟争风吃醋的事情,多少被我消遣过,恐怕一早怀恨在心。二来他的爹死于七王之乱,个中情况比较复杂,简单说来就是他对皇上心有不满。三来么听说他的心上人是个女真族的部落公主什么的,估计老丈人许了他什么好处,此番蜀中大乱,加之皇上基业未稳,他想趁乱起兵,搞不好就能……是吧?”
梁冠璟道:“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在这里镇守山海关?”
常清河摊手,“我多次上奏朝廷将尚长伯调离山海关,奈何他父亲在七王之乱中是立了大功的,而且朝中还有人参我是降将,狼子野心,排挤同僚什么的。说的多了皇上也对我有意见,这事就搁下来了。”
梁冠璟沉吟片刻,“他此番开关引贼,大逆不道,心中必然惊惶,女真人连屠十城也是他始料不及,以后史书上会怎么写他?如今前军畅通无阻,乃是巾藩皆为同僚,守军见了疏于防范所致。我看此人善于奔袭,这座桥名唤三洋桥,是途经北平的要道,事不宜迟,现在就派人去炸桥毁路,他只能改道南下。女真族骑马行军,又没有船,必不会选走水路,那就只能往荷花淀而来。”
常清河道:“荷花淀周边一马平川,总还有旱道,何必骑马淌泥水?”
梁冠璟道:“那就要你常清河大人以身涉险,充当诱饵,引他来打了。他一路南下,知道早晚与你有一场恶战,与其等你不知道哪一天从背后蹿出来突袭,不如现在就将你收拾干净了。”
常清河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髭,想起来前些天梁冠璟夸他颇有几番姿色,不禁心中有些得意,“那我就当仁不让,来充当这诱饵了。”
梁冠璟又分出一路,在侧翼袭击,阻断后军,届时两军缠斗,不分彼此,女真人不敢贸然加入混战。只要女真人作壁上观,不必等分出胜负,梁冠璟自有办法扰乱军心,截住大军继续往前。
部署完毕,各人领了差事分头行动,常清河与梁冠璟走在最后头。
常清河低声道:“娘娘,你最近也没装假胡子,嗓音也跟前些天不太一样,越来越像个女的了……”
梁冠璟当然知道身后已经有人对她议论纷纷了,然而骑马强行军数日,莫说胡子没时间按上,便是变嗓子的汤药也没人给她煮,身上存货自然早没了,她一早把皮兜里的半袋子药水倒掉,换成了清水。嗓音虽然没有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到底不再沙哑低沉,听起来就是个半男不女的程度了。
“怎么,有人问你了?”梁冠璟一抖衣袍。
“倒也不是问我,就随便嚼舌根,彼此窃窃私语,问有没有看出来,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当然我一概不承认,还斥责他们尽操心这些不着边际的。”常清河正气凛然。
梁冠璟叹气,“再问起来,你就说我的确是个女的,而且你一早看出来了。”
“啊?”
梁冠璟道:“我要是个男的,还怕跟你夹缠不清了。”说完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常清河觉得冤枉极了,追上去道:“你要真是个男的,我也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梁冠璟懒得理他,“你说那尚长伯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知道你这些日子空不出手来关注山海关一带的防务?”
“你是说我身边有他的眼线?”
“那不是显然的吗?”梁冠璟说完压低了声音,“听说卫士找到你的时候,你刚从春福里出来?”
常清河一脸尴尬,“就那一回!只那一回!怎么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竟然是真的……”梁冠璟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跟上来了,一边摇头叹息:“哎……男人!”
休息片刻,长官们开完了会,全军又疾行五十里,炸毁三洋桥,常清河带了他的人马埋伏到荷花淀里。
这荷花淀名字好听,却见不到一朵荷花,绵延数里只是无边无际的芦苇。沼泽边缘地带在旱季出露土表没什么芦苇,尚能骑马而行,到了中间几道溪流横行之处,突然便有了深水池塘,芦苇生长浓密,常清河的上百只小船隐在青纱帐里,先锋营届时乘船突袭。步卒则垫后,分散各处设伏,梁冠璟率领侧翼在荷花淀另一边等待号令。
等至天明,青纱帐内外仍然一片静悄悄,只有虫鸣蛙叫之声。
北风开始一丝丝略过水面吹过来,空气里有了寒意,虽不刺骨,但是很磨人意志。
常清河站在高处显眼的地方张望,他的身后巾藩舞动,周边安静的一切都让他心急如焚。此时他竟觉得自己仿佛一副等待情郎的心境,因是私会,只怕他不肯来了。在刚刚屠完上一个城市的时候,女真人故意放跑了十几个乡民,让他们沿途散布大军压境的消息,好震慑前方军民。常清河甚至怀疑,他们救下的乡民是不是说了实话,难道是细作,女真人绕开北平南下准备渡黄河直取京师吗?
突然前方鸥鹭惊飞,马匹因踩空落水开始嘶鸣。
“来了!”李明堂在身后低声道。
冷箭呼啸着穿过芦苇荡飞来,敌人已经近在咫尺
常清河堪堪避过,几乎高兴地跳起来,“来了!击鼓为号,前锋营即刻出击!”
一时喊杀声震天,芦苇荡中的鸟群纷纷惊起,成群结队地四散高飞。当大队人马在沼泽边缘犹豫不前的时候,一支队伍像利剑一样斜插进来,把官兵们彻底打懵打散,他们不知道埋伏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有人叫着我们中埋伏了,有人叫着是常清河来了,还有人说是朝廷派来援兵了。
有旗手扔下了巾藩,他身后督战的长官骂道:“你干什么?”
一位百户长用发颤的手指着队伍前面的梁冠璟:“那是个女的,我认识她,她是皇后娘娘!”
旁边有人失声痛哭,“朝廷的援兵来了,朝廷的援兵来了!”
督战的长官扬手就要用剑刺死喊话的百户长,一支羽箭当胸射来,他应声落马。
梁冠璟勒停了身下的黑马,那马一个急刹人立起来,在晨曦中梁冠璟满脸杀气,挥剑直指那名百户长:“刘武思,别来无恙啊!你还要助纣为虐下去吗?还不快快弃暗投明,与我一起杀回去?铲除外敌,保家卫国!”
那刘武思和他手底下的士兵在连日的行军之后,眼见女真人屠城灭寨,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奈何头头脑脑们一个个满面萧杀,有兵士明言弃甲而走的,纷纷阵前被砍杀,偷偷当了逃兵的也不少,很多人早就心生退意,此时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鼓动。
“铲除外敌,保家卫国!”刘武思大喊,挥剑向天,一马当先向着队伍后面作壁上观的女真人队伍冲过去。
“铲除外敌,保家卫国!”他下面的士兵齐声呐喊,纷纷调转方向跟上他们的百户长。
“兄弟们跟我来,铲除外敌,保家卫国!”梁冠璟朝着东方纵马扬鞭,飞驰向前!她身侧的惜玉无声地捡起掉落在地的“尚”字军旗,高高举着,紧紧跟在她身后一个马身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