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春事》玉知

18、第十八章 柔软

　　“嘭！”水花四溅，一个亮白的事物猛然从水面冲出来，樱庭英俊的脸上水珠飞溅，禾木盘腿坐在椅子上，把毛巾递给站在水里面的他。

　　樱庭接过擦着眼上的水珠，一边问：“学校有趣吗？”

　　“还好，认识了一些新同学。”禾木想起，下课后围过来的人。

　　【你是三川主家吗？分支的人好像没有你这个年纪的。】
　　【那个传说里，被带回来的孩子？】
　　【你还住在本家吗？上学的话太远了吧。我们有些人住校。】
　　【无聊。】
　　【蒙落同学觉得什么都无聊......】

　　被人围着讨论，叽叽喳喳，吵得禾木有点苦恼。

　　樱庭又游出去了，手臂延伸出去拨开水面，雪白修长的身体在蓝色的水波下若隐若现，如同一尾银光闪烁的大鱼。

　　“会游泳吗？”

　　游了几圈，樱庭又一次在他面前停留的时候问。

　　禾木点头，“以前在家里，夏天的时候会偷偷跑去河边。”

　　“河边？”问的人惊讶了。

　　“就是很浅的小河，良木那边有好多这种的，夏天的时候大家都会一起去。”禾木有点得意：“我是里面游得最快的。也是潜水时间最久的。”因为可以一直躲在水里面，外公一次都没有发现他去游泳了。

　　“下来。”樱庭笑道。“正好今天有空，教你‘标准的’游泳姿势。”

　　禾木抿唇，心里有点不服气和跃跃欲试地换了衣服，慢慢滑入水中。

　　说自己会游泳，他一点没有吹嘘的意思。当他进入水里面的时候，心底是全然的喜悦，水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四肢、躯体都仿佛融化在了水里面。

　　樱庭拉着禾木手腕带着他游了一段，纠正了他几下姿势后，发现禾木以‘自己的方法’游得不错。
　　樱庭松开手，放他游出去。

　　像是一道水波，在水体间穿行。少年灰色的头发在水中散开，雪白的脸、灰色的眼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池底，享受地漂动着。像是水里的一道白光，明明灭灭。

　　樱庭本来只打算看了一会儿，却突然眼睛一凛，下一刻身体借着推力冲过去。他飞快的游到禾木的身边，环抱着他的肩膀，将他从水里‘拔’出来。少年闭着眼睛，躲避从他头发上滚下的扑棱棱的水花。甩了甩头发，禾木睁开眼，看进樱庭的蓝色眼睛里，一刹那，他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水底，被干净的水包围着。

　　看他发呆，樱庭手指伸进他牙齿间，肃声道。

　　“张开嘴。”“呼吸。”一步一个指令。

　　下意识按照他的命令，禾木深吸一口气。

　　空气涌入胸腔，肺部骤然伸张。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用力拍着禾木的后背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手下瘦弱的身体恢复平静。
　　靠近禾木，手放在他额头上把湿哒哒的头发撩开，樱庭蓝眸贴近他问：“不会换气可不行，还想继续吗？”
　　少年因为猛烈咳嗽而喉咙沙哑，“嗯。”他点头。

　　樱庭，“好。”

　　金发的青年扶着他的手臂往水里走。

　　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是禾木每一次都是过一会头就埋进了水里。

　　“再试一次。”少年不服输的要求。
　　“再一次。”
　　.......
　　.......
　　试了很久，一点进步都没有。反复地被樱庭从水里面捞出来。时间越长禾木越执拗，憋着一口气在水里泡的手指发白。
　　樱庭最后把疲惫的孩子从水里捞起来，水波从他柔软的四肢上留下去，一刹那，樱庭有一种把“水”从水中剥离的错觉。大概是因为这个孩子在水里的样子太超然了。
　　“可以了，你已经很努力了，最重要的是我饿了。”樱庭笑道。
　　他横抱起少年，毫不费劲地，一只手臂揽着肩膀，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腿弯下面，事先提醒道：“听话不要动，已经很晚了。”

　　想要挣扎的禾木闻言张大眼睛，他看见在金发青年背后火红色的夕阳，正如金发青年说的，天的确很晚了，房子里灯光透出来，很亮。原来.....樱庭陪着他练习了这么久。他想。

　　他安静的被樱庭抱到水池边，在樱庭要以这个姿势上岸的时候，禾木挣扎着抬起头，忍不住：“我可以自己走，而且你很累了吧。”

　　“还好，”不过，的确禾木下来更方便，樱庭顺着少年的心意，让他站到水池边。
　　禾木松了一口气，慢慢站稳了。头发身上湿漉漉的，风一吹有点冷。

　　那边樱庭上了岸，裹着浴袍往里面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和一边站着的罗伯特吩咐道：“下一次，我不在的时候，严禁禾木到水池边来。”

　　“是，少爷。”管家躬身应答。

　　“为什么？”禾木有点不满地跟在身后，雪白的毛巾下灰色的头发上还在噼里啪啦地往下滴水。像一只落水的水鸟一样。骨架细巧，四肢修长。

　　樱庭闻言，转过身，手指竖在他唇边，表情少有的严肃：“在你学会真正的游泳之前，暂时不要想着一个人玩水。”

　　乍然被那双蓝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禾木感觉像是要被铺天盖地打过来的海水淹没了，他呼吸一滞，目光游弋，闷闷回答，“知道了。”

　　樱庭收回手指，站在原地，有点不放心，毕竟面前的少年有过前科。于是又对管家又命令道：“罗伯特，泳池边的监控直接连上我的私人电脑。”面前的这个人以前能够偷偷去河边，现在也不指望他乖巧到哪里去。

　　“是，少爷。”管家一如既往，专业地回道。

　　在他们身后，禾木只能不甘心的回头望游泳池。

　　******
　　晚餐的时候，禾木低垂着眼慢吞吞的咬着食物，面前的清汤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眼皮上下打架，明明才七点不到，却已经想上床休息了。他打了个哈气想，太困了。他忍不住又揉眼睛。

　　迷迷糊糊的吃完了晚餐，禾木不想现在去睡觉以至于明天太早就醒来，干脆继续坐在沙发上看昨天看到一半的书。沙发太软了，他又特别地困。禾木翻着一页书，面前的字出现了重影，拿着书手更累。也许是傍晚时候的运动让手臂肌肉又麻又疼。

　　他捶了捶膀子，最后禾木干脆坐到地板上，右手手肘撑在沙发上支着下巴，左手一页一页翻动放在沙发上的书，直到渐渐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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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庭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客厅沙发上没有人，心想应该是在房间睡了，今天晚餐的时候就一副很困倦的样子。
　　金发青年走过客厅，到一楼到图书馆拿了一份资料，准备上楼。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皱了下眉停下来。樱庭垂眸，打开手腕上的机器，在半空中的虚拟屏幕上，在他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热源一闪一闪。

　　樱庭上楼把手里的资料放到书房，重新下了楼，绕过沙发果然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看到了坐在地板上睡着的孩子。
　　俯视睡着的少年，他呼吸一起一伏，睡脸安静天真。

　　“习惯糟糕。”注视了一会儿，樱庭弯腰抱着人走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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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是昏暗的空间。没有往常风吹在脸上的凉意，也没有窗帘飘动的声音。四周特别地安静，就像是寂静的深海一样。
　　禾木半睁着眼，脸靠着被子模糊地想。他在枕头上蹭了蹭，拽了拽被子，又继续睡过去了。等再一次清醒的时候，他看见一臂之外四散的金色头发。

　　他的手抓着一缕金色，掌心凉凉的，如同掬着一段月光。
　　诶？手指动了动，慢慢从那璀璨的颜色上移开。

　　在身边存在感极强的人的提醒下，禾木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了，合上自己惊讶张开的嘴，他想这里是樱庭的房间。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禾木回忆，昨天夜里，昨天夜里，昨天夜里好像直接靠着沙发就睡着了。本来想着就靠着休息一下，然后就回房间，结果睡前的意志根本支持不了自己回到床上。
　　自己在客厅地上就睡着了，所以后来是樱庭把我带过来的吗？

　　禾木躺在柔软的被子间想着，不由自主地，视线漂移，观察呼吸平稳的樱庭。

　　他还没有见到过樱庭睡着的样子，樱庭作息很规律，每时每刻都是神色从容、精力充沛的样子。
　　这样安静睡着的他真稀奇。
　　青年过分洁白的脸靠在金白两色的被子上，如同一枚珍宝孤独地锁在深匣的丝绒上，有一种过分的疏离与高贵。他金色的长发顺着脖颈落在皓白的肩膀上，纯粹，至美。

　　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他却很高了，第二次在林荫道上注意到樱庭的时候，禾木就觉得他阳光下的影子特别长，现在在被子里的延伸的线条更加展示了特别修长的四肢。
　　因为还在发育期，肌肉都是条状的，平时穿着衣服会觉得他瘦削，但是游泳的时候，不由感叹是男子汉的肌肉。
　　禾木视线落在他的唇角，醒着的时候这里的弧度是上挑的，结合那双蓝色的、温柔的眼睛，优雅动人的声音，就能产生一种奇异的变化。那璀璨到让人分心的‘光芒’，甚至超越他面部的轮廓上的美丽。
　　男人的美丽。
　　禾木心想，即使是非人类，被冠以神明之称的‘青稞大人’也没有樱庭身上殊异的气质，一种属于人类浓墨重彩的美丽，禾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想，他还没有见过比樱庭长得更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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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被惊艳了，属于少年的活脱的心也不会就安分下来。一会儿，少年就对观察活动失去了兴趣，禾木扭头望着外面，想知道现在到底几点了？不过樱庭的房间隔光隔音，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外面所有的光线。
　　只能又转头正脸朝上，少年眨动着一双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天花板，无声地发呆。他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了，禾木估计了一下时间，应该离樱庭起床的点还有很久。

　　要一直等到樱庭清醒吗？

　　太无聊了。
　　而且，今天难得起得这么早，可以去练习刀术。这个念头一出来，少年就觉得手痒了。浑身上下仿佛都缺了点什么，心里躁动。
　　躺不下去了，禾木想着，“可以轻一点，小心一点起来。”
　　慢慢掀开被子，像之弓背炸毛的猫一样，他一只脚无声地落在柔软的地板上，另一只脚紧跟着挪动到地上，少年屏住呼吸，身体慢慢离开床。他成功下了床后回过头看樱庭——气息平稳，神色安详，很好，没有醒。
　　禾木赤脚点着脚尖走到卧室门边，将门推开一小条缝隙，他从缝隙里溜出去了。

　　关上门，“呼。”大口吸了一口气。禾木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去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此时窗外天空还是蟹壳青色的，看了眼时间才4点多，他一收拾完就迫不及待地拎着刀到花园里去锻炼。
　　最近他闭着眼挥刀的练习有了新的进展。至少不会因为失衡而摔倒了，一夜之间，他的刀脱离了混乱的状态。这样的进步让禾木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脑中想起老师的话，刀即是心，心乱了，刀就会乱。那些天自己差点去看心理医生，想起前段时间的生活，他仍然会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才一个多月，就完全不一样了。禾木摸着木刀的刀背，想着，现在的我心不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