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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意料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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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安之后细声安抚了小余,见她状态好了一些,才回到屋内。
低头端详着挂在衣绳上的药瓶,鱼安望了望双手,心中由生无奈感,但还是将手伸入枕头底下,轻轻把药瓶拨了出来,期间手掌传来微微的痛楚,可也抵挡不住她急切寻求真相的心。
望着那几个晶莹的小瓷瓶,上好的材料与细致的加工过程,使瓷瓶泛着剔透的光泽。
有一瓶是一模一样的……
鱼安唇角微微扯动,眼泪就要落了下来,喜极而泣,好巧,真的,真的一模一样,原来当年救她的恩人就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是他钟离童。
鱼安欠了他两次命……
是惊喜亦是窃喜。
这是一种什么样缘分,当年命悬一线,若无人给予药材,现在根本没有鱼安这个人。
鱼安有一大冲动,她想去找钟离童,想听他亲口承认当年救过一个乞儿,她欠他恩情,她想报了这个恩情。
奈何,欠的太多,不安又压在心口上,她怕自己无意间做的事对不起他,害了他,他会避开自己,不希望从自己身上索取什么回报。
忐忑不安的心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扰乱,鱼安慌忙将药瓶塞回枕头底下,忍着突闪的痛开口,“进来。”
“殿下,太医拒绝继续救那个宫女姐姐了。”小余推门而入,见鱼安脸色发白,双眼像是哭过,“殿下,您怎么了?”
鱼安眨了眨眼睛止住泪水,摇摇头道:“无事,想到旧事罢了。太医为何不救?”
“太医说是这个宫女姐姐伤得过重,连饭都无法下咽,九成救不回命,还浪费宫中上好的药材。”小余迟疑一下,难为道:“更多的是……担心,毕竟这个宫女姐姐是皇后娘娘下令处理的,太医也不敢得罪皇后娘娘,说希望殿下能够体谅,也希望殿下多为自己考虑,不要过多掺和进来。”
鱼安皱眉,一下子起身,“他是何意思?”
“殿下,奴婢斗胆说句实话,宫中的人都能看出来……殿下虽最受皇上的宠爱,但毕竟皇上不过多干涉后宫的事情,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操持,谁好欺负,谁不能得罪,大家心里都有底。殿下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没人敢为殿下冒险……”小余说着说着也不继续下去了,大致意思鱼安都懂了。
谢若景一直都忙着朝政,很少关心后宫的事情,只要鱼安表面无事,他就不会与皇后计较。
换句话说,今日就算一众宫女惨死了,都能找出理由把罪名按在宫女身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宫里不缺宫女,一批下去,还有一批挤破了头要进来。
皇后家势庞大,谢若景还是要给几分面子,不能治皇后的罪名。
难怪……鱼安联想到戴尚卓几日查不出一丝马脚。
心突然寒了下来。
派人调查,恐怕不是父皇的本意,而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以及钟离家族的质疑。
倘若,得出的结果就是房屋坍塌纯属意外……
真的是这样,鱼安怕是心难安了。
不好的念头突然闪过鱼安的大脑,鱼安的脸瞬间白如砂纸,毫无血色。
“殿下……殿下!”小余上前扶住鱼安微微发颤的身体。
鱼安冷静一下后,才缓过来。
当年轻易原谅父皇,只道是他抛弃了她们母女,但是有悔改,他心里也有悔恨。
可从未想过,为何如此爱她娘的男人竟然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皇后把她丢到轻纱坊,十一年不闻不问?
有什么原因?
直到现在,鱼安都是认为皇后耍了阴招,才导致娘背了罪名。
可是,现在才意识到,一个皇上,若是真想袒护一个人,完全可以像袒护皇后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那次大火也是,明明指认了谢宁茵放的火,却被说成自己不清醒了。他袒护了皇后母女俩。
只是个形式罢了,谢若景防着皇后背后强大的势力,对她都是一味纵容,鱼安的心抽痛。
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谢若景可以宠她宠到被她左右心思。她觉得自己耍了点小聪明,让谢若景看见皇后如此阴暗的一面,他就会好好治理一下后宫,不让皇后胡作非为了。
可笑至极,鱼安瞥了外面锦绣的世界,露出不屑的目光。
总而言之,鱼安现在经历的痛苦,吃过的亏,都是白吃的,因为所谓的补偿只是表面上走一遭,从未真真切切入了实际。
六年来,从未有人对鱼安说过,皇后犯错不予计较。直到小余对她说了实话,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意识到她即便是公主,也要老老实实活在皇后眼皮底下。因为,她谢鱼安能活到现在,不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的,而是凭着皇后无视掉她的。
皇后想起来害她的只有两次,一次六年前,她差点葬身火海,一次现在,世子被连累重伤。
六年里,潜移默化的观念袭击着宫里每一位下人,鱼安受宠不可得罪,但是该听的是皇后的命令,鱼安在皇后面前,不值一提,宁愿得罪鱼安也不能得罪皇后。
太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给足了鱼安面子,但也只是止于此。
谢鱼安毫不怀疑,现在谢若景来了,定是要那小宫女的命。
结局根本不会达到鱼安预期所想,这波操作反而更助涨皇后的焰气。
鱼安现在心烦意乱,就听见外面小烟道:“皇上万福。”
心一惊,暗道糟糕。
鱼安迈着慌乱的脚步夺门而出,刚好与谢若景撞个满面。
谢若景稳稳地按住鱼安,“如此慌张,不成体统,怕自己的伤好的太快吗?”
几分责怪,几分心疼,鱼安听得出来,心中更加复杂,闷了半晌,懦懦道:“父皇……”
“你不说这殿里有可怖的鬼吗?”谢若景向鱼安身后张望一下,“鬼呢?在哪瞧见呢?”
为了保住那宫女的命,鱼安连忙道:“儿臣……儿臣梦魇了……现实与梦分不清,才……才错乱以为见到鬼了。”
“这样吗?”谢若景一脸怀疑,“那你今日可算白跪了,动静搞得这么大,都闹到御书房了。”
“儿臣……知错,下次不敢了,求父皇原谅。”鱼安现在就想赶紧撵走谢若景,直接跪下认错。
“你个孩子……身上有伤……”
“臣给皇上请安。”
鱼安心中暗叫糟糕,你个老头子坏事呢!
太医听闻外面皇上来了,连忙从偏殿出来见皇上。
“周太医怎么在这?”
谢若景问的是周太医,但看着的是鱼安。
“臣……”
“父皇,儿臣手痛,才请来太医的。”鱼安连忙抢答道。
奈何,谢若景不再看鱼安一眼,从鱼安身旁绕过,直直向偏殿走去。
鱼安慌张到背后起了冷汗,怒瞪一旁的周太医,周太医吓得脖子一缩。
“殿下……”
鱼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慎踩到裙子,差点一头跌在地上,幸好小余及时扶住。
“殿下。”
鱼安匆忙跟着谢若景进了偏殿,望着谢若景停留在屋内,鱼安也停了下来。
床上满脸是血的人因为痛苦,喘息之际,胸口一起一伏,微微发出呜咽声,仿若垂死挣扎。她的身旁放着两个盛满血水的盆,其中一个盆里都是钉子。
那人听到动静,睁开无珠的血红眼睛,就连谢若景见了,都吓得退后一步。
“谢鱼安,这是什么!”谢若景直接怒吼出声。
鱼安再次跪在地上不知如何解释。
小余见状,连忙前来护主,跪在偏殿门口哭着道:“皇上莫要错怪公主,这个宫女是被皇后娘娘处置过的,来这里求公主救命的!”
鱼安望着满眼泪花的小余,一句话说不出口,如何做?怎么做才能救得了所有人?
小余说的是事实,可是谢若景的脸色越来越差。之前鱼安想谢若景一定会为宫女讨个公道,可是现在……果然不出所料。
“谢鱼安!这就是你口中的鬼?你让朕来就是为了看一个犯错宫女被惩罚的模样吗?”
谢若景恶狠狠的口气,鱼安只能急忙道:“父皇,儿臣只想救她一命,她没有犯什么大错啊!不该受如此大罪!”
“好一个宫女!犯了错受了惩罚就来惊吓公主。”谢若景不听鱼安求饶,只想处理掉这个宫女,好让这件事情翻篇。
床上的宫女听了呜咽声更大,双手无助地在空中挥舞着,一瞬间从床上跌落,打翻了盆,她吃力地趴在地上,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像是急忙求饶,又像是对在场所有人的痛恨。
鱼安看了心都要碎了,下等人的生活她不是没体会过的,她也被别人如此卑微对待,当做贱命一条。
“父皇……”鱼安的唤声带着哭腔。
“来人,把这个宫女拖出去杖毙!”谢若景对鱼安的求饶无动于衷,终是放了狠话,“此事,谁都不可再提!”
鱼安跌坐在地上,望着那匍匐地上的宫女渐渐送开了满手是血手掌,不再挣扎。鱼安张了张口,眼泪滑落下来,“对不起……”
“谢鱼安,记着你的身份!”谢若景一把将鱼安提起,“送公主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