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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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病房的门半开着，走廊的冷光斜斜地切进去，照出一地暗红。那红色如活物般在地面蠕动，扭曲的边缘不断生出细小的触角，正以缓慢而坚决的姿态吞噬每一寸洁白的地砖。
——是血。
罗葳站在门口，瞳孔骤然紧缩，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向城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左手无力地垂在床边，腕间血肉模糊——没有剪刀，他就用拔下的输液针头，一遍又一遍地划开自己的血管。鲜血浸透了洁白的床单，如同诡艳的花，在死亡的土壤上盛放。而他的嘴角，竟挂着一抹释然的笑……
视觉冲击如刀锋劈开神经，罗葳浑身血液凝固，下一秒，他冲过去跪倒在地，颤抖的手死死压住伤口。
“不要！不要！”
“别流了！求求你…别再流了！”
温热的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黏稠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地板上砸出暗红色的花……
“向城——！！”
撕心裂肺的喊声卡在喉咙里，罗葳猛地睁开眼。
黑暗。
车窗外的霓虹灯一晃而过，在视网膜上留下模糊的残影。罗葳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指尖还残留着梦魇中血液的黏腻感，可掌心只有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形红痕。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可罗葳此时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冷，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
太真实了！
“做噩梦了？”
邢言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低沉而平静。
罗葳转过头，对上后视镜里那双眼睛——镜片反射着仪表盘的蓝光，将他的视线切割成冰冷的碎片。
“……几点了？”罗葳哑声问。
“九点零十七分。”邢言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你睡了二十分钟。”
罗葳闭了闭眼，梦里的画面仍在脑海里翻涌。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喊了向城的名字。”邢言忽然道。
罗葳没说话。
“梦到什么了？”邢言问，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天气。
“……没什么。”罗葳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只是一个噩梦。”
邢言轻笑了一声，没有追问。
车内再度陷入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在耳边回荡。罗葳盯着窗外流动的灯光，忽然意识到——
车子行驶的方向，是去邢言家的方向。
几分钟后，黑色SUV缓缓驶入一处隐蔽的别墅区。铸铁大门上的藤蔓花纹像极了扭曲的血管从，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和罗汉松在车灯照射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出乎罗葳意料的是，邢言进门后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直奔主题。男人径直走向衣帽间，再出来时已换上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他摘下标志性的金丝眼镜，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露出野兽般的原始锐利，与白日里温文尔雅的医生判若两人。
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流水声从开放式厨房传来，邢言正慢条斯理地搓洗着修长的手指。
“晚饭想吃点什么？”邢言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某种危险的温和。
罗葳有些局促的站在厨房外，不明所以：“吃……晚饭？”
邢言转身，指尖带着水汽，他擦手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手术器械，白色毛巾掠过每一处指缝，最后被随意搭在料理台上。
“毕竟等会需要体力活，”他拉开双开门冰箱，冷气氤氲中浮现丰富的食材，都很新鲜。
邢言取出一块牛排，保鲜膜上凝聚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我可不想做到一半你就晕了。”
闻言，罗葳耳根瞬间烧的通红，那抹血色一路从耳根蔓延至脖颈两侧，在灯光下可以看到他脖颈皮肤上一层细密的汗毛。他死死盯着鞋尖，拳头攥的很紧，瞬间手心便出了一层汗。
玻璃瓷盘上倒映出邢言此时嘴角玩味的弧度。
邢言用刀划开保鲜膜，从中取出一块菲力牛排，白色脂肪纹理宛如大理石纹路。握着厨刀的姿势与执手术刀别无二致——刀刃精准地划开肉块表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接着撒上一层胡椒粉和盐碎腌制……动作认真的像是在进行一场手术。
“罗葳先生，有兴趣做些饭前运动吗？” 邢言边处理着牛肉问道。
罗葳抬头，“什么…运动？”喉结了滚动一下。
“帮忙把洋葱和青豆洗了。”邢言嘴角噙着笑，将蔬菜一样样排开在流水台前，“如果能帮忙帮我把围裙系上那就太好了。”
罗葳微微皱了皱眉头，分明是抗拒，“你自己不能穿吗。”
邢言摊开双手，露出沾满血水的五指与手心，示意自己不方便。
迟疑了几秒，罗葳还是走进厨房，从墙上挂钩上取下皮质的黑色围裙，走到邢言身后。
“抬手。”罗葳低声道，声音比水流声还轻。
邢言配合地展开双臂，丝质家居服下肩胛骨的轮廓如同收拢的羽翼。罗葳的手绕过他的腰际，擦过邢言腰侧时，能清晰感受到布料下紧实的肌肉线条。
“谢谢。”
罗葳拿起一旁的食蔬，转身走到水池处，打开水龙头，“不客气。”
十几分钟后，邢言将铸铁锅里的最后一点炒饭盛入骨瓷盘中，黑胡椒的辛香和牛肉的嫩香交织在一起，洋葱碎融合了肉香气，金黄色的米饭粒粒分明包裹着油脂，灯光下泛着诱人光泽。
他将两盘炒饭摆在餐桌上，金属餐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一旁的蔬菜沙拉色彩鲜艳，紫甘蓝、芦笋、樱桃番茄和罗马生菜被奶黄的沙拉酱包裹，旁边还搭配了两杯鲜榨的橙汁。
“吃吧。”邢言解开围裙，修长的手指与皮质布料摩挲出窸窣的声响。
邢言的厨艺真的没话说，甚至可以和一些顶级厨师媲美。
一盘炒饭一扫而空，从罗葳的饭量来说，这盘炒饭的份量刚刚好，水果沙拉也是罗葳的最爱，只是一旁的橙汁一口没动。
邢言放下餐具，修长的手指将玻璃杯推到罗葳面前，橙汁表面漂浮着几粒细小的果肉。“喝完，可以补充维生素C。”
罗葳盯着杯中晃动的橙汁，眉头微微蹙起。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柚木餐桌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像是在哭泣。
“可不可以不喝...”
他话音未落，邢言已经将玻璃杯又往前推了半寸。
“不行。”
邢言的目光落在罗葳泛着青黑的眼下，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桌面，“它对你...”邢言顿了顿，忽然抽出一张纸巾，修长的手指捏住罗葳的下巴，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他无法躲闪。
餐巾纸掠过嘴角的触感让罗葳浑身一僵。邢言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收藏品，指腹却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唇线。
“对你这种经常熬夜赶稿的人来说，有护肝作用。”
暧昧的气息在灯光下晕开，罗葳别过脸，躲开邢言这过于亲呢的触碰…医生微凉的指尖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微弱的电流。他下意识往后仰，椅腿在地板上划出短暂却刺耳的声响，撕破了这微妙的尴尬。
“我…我自己来。”罗葳抓起餐巾，用力擦拭着嘴角，力道大得几乎要擦破皮肤。干燥的纸巾与皮肤反复接触后产生一股灼热感，刺的他嘴角生疼……
邢言收回悬在半空的手，修长灵活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纸巾揉捻成团。他双手环于胸前，琥珀色的双眸如同无影灯般将罗葳的每个细微反应都照得无所遁形——从急促起伏的锁骨，到紧抿微红的嘴角以及无意识摩挲杯沿的指尖……
就像实验室解剖台上已经麻醉的小动物。
真可爱。
邢言想起了自己珍藏的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柔软器官，真想下一秒就用手术刀划开眼前这具身体的皮肤，看看隐藏在这具皮囊之下的身体是不是也这般有趣。
正想着，一股温热血液从心脏直穿而入，大脑皮层下迅速窜过一股细密电流，四肢百骸都变得燥热起来……
罗葳终于察觉到旁边吃人一般的目光，这目光如同黑暗中蛰伏的猛兽，正死死盯着猎物最脆弱的颈动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自己撕碎吞下，骨头都嚼个稀碎……罗葳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一滴冷汗顺着脊梁滑下，手心里的纸巾也早被冷汗浸湿。
他喉结滚动，试图回忆自己说过的每个字，究竟哪句话惹恼了对方。
难道是拒绝橙汁？还是躲避他的触碰？他低头看着干净的餐盘，没有浪费一点。
——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
邢言的表情依然完美得如同石膏雕塑，唯有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某种近乎病.态的暗潮。
“我去洗碗…”
话未说完，罗葳已猛然起身，椅子被腿间力量推出一小段距离。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手中的餐盘“咣当咣当…”分不清是因为双手不自觉颤抖还是走路导致的。
等罗葳洗完碗出来时，餐厅早已空无一人。
客厅也是死一般安静，唯有那一排恒温标本柜的制冷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器官们在各自的容器内悬浮，不时会有一小串气泡从瓶底升起……罗葳觉得，他们好像在跟自己打招呼。
这一次，罗葳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器官们，竟不再像初次见到时那样毛骨悚然。那些苍白的脏器在淡黄色福尔马林液体中静静悬浮，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艺术的美感。
这时，罗葳的目光转向右侧第四排的那个容器——那个装着一对异色瞳孔的眼球的透明玻璃容器，此时竟被一块黑布遮盖住。
这个细微的变化让他心里掠过一丝好奇。
好奇邢言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晚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