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香蜜同人）》馥十三

34、犹

　　天元三万六千七百二十一年，天帝长子夜神呈奏书一封，复提龙鱼族被灭一事，天帝秉雷霆之势而下命人彻查，引出荼姚往昔十数宗罪孽罄竹难书，至此天后废，关毗娑牢狱，永世不得再入神籍。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邝露睁眼便发觉哪里不太对劲，此刻此刻她居然在布星台做着润玉司夜的活计，好像再一次回到了之前那种身不由己的状态中。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她倒学聪明了立马反应过来现在应当只是个梦境。得，看来自己这个梦还做成了电视连续剧版要分个上下好几集。
　　行吧，邝露提前做了个心理建设，即便是这次要换成从布星台上往下跳，她的都要记住只是做梦而已，心态稳住不能崩，你跳归你跳，我绝对不皱一下眉，反正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吓个措手不及！
　　话又说回来润玉给她的布星图自己只来的及记个七七八八，如果真让她现在上手布星，挪动时铁定还要想个半天犹豫一下，可如今这副身体或者说“她”却像早已烂熟于胸完全就是得心应手，比之润玉来也毫不逊色。
　　“她”一顿轻车熟路的操作将天上明月星辰安排的妥妥当当后，负手而立静静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突然最北边的一颗星辰忽明忽暗闪个不停，感觉马上要像枝头熟透的果实般摇摇欲坠。
　　自然“她”也很快注意到了这奇怪的一幕，邝露能明显察觉到“她”身体一震，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直瞪瞪地盯着那颗星一眨也不眨。
　　果然星星闪烁了几下耗尽了自己最后的光与热拖着长长的光尾开始陨落，“她”浑身被电了一般迅速出手，微微颤抖的指尖发出柔白的光。
　　星星很快受到阻力坠落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拼尽全力往上抬企图要将它归回原位。可落便是落了，一个要往下一个要往上，两股力对撞摩擦很快星星周围开始火花四溅冒出细小的碎石。
　　僵持半响，“她”身形晃动终是支撑不住被下坠的力道狠狠反弹摔倒在地，侧头顺势呕出一口鲜血，但这人却像浑然感知不到痛楚一般，手背擦了下唇角的血迹便立刻爬了起来，转身朝布星台外奔去。
　　邝露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只是胸腔那颗心突然疼的厉害，是连带着她都感觉到的痛。明明是个仙人会法术如今却像个凡人一样，靠两条腿拼命往前跑，跑到眼前续起满满水雾，面上逐渐一片冰凉。
　　脚下不知踩中什么劳什子的物件，“她”腿一软就这么结结实实摔了下去。手掌、膝盖、脚腕大概都蹭破了皮，火辣辣的刺痛席卷全身。“她”依旧不管不顾迅速站了起来，受伤的地方连看都没看一眼又向前跑。
　　终于这么一瘸一拐跑到一座气势辉煌的殿宇前，邝露见到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仙人，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月下仙人、缘机仙子、彦佑、旭凤、锦觅，可为何偏偏没有她最想见到的人呢。
　　明明刚刚拼了命似的地往这里赶，此刻快到了却反而停下了脚步，浑身控制不住地在打颤。邝露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渐渐胸口弥漫出痛意传向四肢百骸，盖过了之前的一切伤痛。
　　面前的仙人见“她”来了都默默让出一条道，“她”缓缓踏上阶梯一步一步向上面紧闭的大门走去。
　　风带起裙摆扬起乌发却怎么也吹不干那位仙子面上的眼泪，如果邝露能控制得了身体，那她一定会忍不住捶打起自己的心口。因为真的好疼啊，就像是有人拿把钝刀慢慢从胸前最柔软的地方捅进去，一片一片开始剜心头嫩肉让人喉头发紧无法呼吸。
　　不知道是靠着什么走完了眼前的台阶，“她”站在门口嘴里泛出阵阵苦味，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然后恍然大悟般想起拍掉自己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和理干净被风吹乱的鬓角。确认仪容无误后双手置于冰冷的木门上，“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才用力往里推开。
　　邝露却在此时心生惧意，不想再接着往下看，觉得那里面的东西像深藏心底的附骨疮疤，一旦掀开必是撕皮扯肉鲜血淋漓。
　　“仙者有梦，梦为本心。”
　　是谁在说话，邝露本来在这副身体里同“她”一起痛的死去活来，听到这句话后意识渐渐抽离，她便是知道自己要醒了。
　　再次睁眼邝露心口还残留着梦中那人的痛楚，一滴泪不由自主顺着眼角划入发间，旁边白净的手覆上她的额头，温柔地说道：“做噩梦了？”
　　她侧头望去眼前却是模糊一片，只能大致看到是个清俊的身影，邝露下意识道：“殿下？”
　　那人轻笑了声，手从额头划到她的眼间，而后邝露便觉得眼睛上传来淡淡凉意，等他的手再挪开时她才真的能瞧清了。
　　“小白？”
　　白珏眉尾一挑似有些意外她这么喊自己但还是应了声，“恩，你觉得身体如何？”
　　一句话勾起之前落入临渊台的种种记忆，邝露挣扎着起身，无意间扯动的伤口让她冷不丁地咬紧后槽牙，将脸皱成一团。啧，梦里心痛，醒了身痛，她这日子过得也委实太狂野了些！
　　白珏一把摁住她，“刚醒又要做什么妖。”
　　“殿下呢，不是他救我上来的么，那他有没有受伤啊？”
　　“你当临渊台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成，落下去哪儿有不受伤的，他也伤的不轻但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估计这几日在璇玑宫养伤呢。”
　　“那我去瞧瞧他。”
　　白珏伸手推了下她的额头，叹气道：“你不先关心关心自己伤的有多重？”
　　邝露闻言急忙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确认手脚都全后长舒一口气。
　　“吓我一跳，还以为缺胳膊少腿了呢。”
　　白珏被她乐观的态度逗的噗嗤一笑，“你这要求还真不高。”
　　“说吧，伤哪儿了？”
　　白珏将岐黄仙官的诊断和天后被废的消息一一转述给了她，邝露轻轻撩开袖子，胳膊上已经缠好了洁白的纱布遮盖了底下狰狞的伤疤。其实也还好吧，手臂么，她可以用衣袖挡住就行。眼睛么，至少不是全瞎只是偶尔看不清而已。寿命的话，神仙动辄几千几万年的活，她少活个几百年也无所谓的。
　　这么一想倒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病痛，而且这把不算亏还拉着天后下了台，邝露自己反正看的很开，于是挥挥手道：“还好，还好。”
　　“真不知道是该说你乐观积极的好，还是缺心眼儿的好。”
　　本来她还想强撑着去看润玉，却被白珏硬生拦下说她这一身的伤痛过去，到底是准备刺谁的眼。邝露想想也觉得有理，璇玑宫的人在天后手里出事，润玉那个性子肯定会将锅全拦在自己身上，不然也不会拼死下去救她，自己冒冒失失过去确实会影响润玉养伤，于是权衡一番就听了小白的话准备养个几天再去探望他。
　　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后邝露终于按耐不住，趁府上没人偷偷溜去了璇玑宫。
　　宫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只魇兽百无聊赖的围着树下的昙花转来转去，邝露一过去它就开心地撒丫子冲到她怀里，差点没把她刚长好没多久的伤口崩开。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我啦。”邝露摸摸魇兽的头，“我先去看殿下，待会再来找你玩。”
　　结果走到正殿发现大门紧闭，于是抬手敲敲门框道：“殿下？”
　　等了一会没人回应，复又敲了敲，“殿下在么，是我，邝露。”
　　除了魇兽哒哒的蹄声再也没有其余的回应，难道人不在璇玑宫？邝露疑惑地转身又去了省经阁和布星台寻，却都没有润玉的身影。
　　没法子只好先回府上，等第二日一早她又跑去璇玑宫重复一遍昨日的举动，谁知连结果都是一样的，探望了个寂寞。
　　一连几日去都是同样的遭遇，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存心故意的。邝露干脆就在璇玑宫门前的石桌旁坐着等起来，誓有见不到人就不走了的架势。
　　正午的日头逐渐猛烈，阳光晃的她眼睛一阵阵的干涩胀痛，忍不住就抬手去揉眼睛，忽然身旁有人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邝露心头一动顺势反握住了那人的手臂使劲睁开眼，模模糊糊中出现的是一抹绿色的身影。
　　“哟，几天不见，小美人脾气见长啊，今日这么主动～”
　　耳边传来熟悉欠打的声音，她刚刚雀跃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立时便松开了手。
　　“彦佑？”
　　“除了我，还有哪个？”
　　“殿下呢，我最近怎么都见不着他了。”
　　彦佑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的眼睛是真不行了啊？”
　　邝露一把打掉了面前那只不安份的手，“还好吧，只是不能见强光而已，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哦哦，润玉啊，这几日在闭关养伤呢。”
　　“可为何连我也不见？”
　　彦佑眼珠转了转，然后表情夸张道：“闭关闭关，当然是不见任何人咯。你也不想想他从临渊台跳下去救你，那台子底下的罡风有多厉害，你是没瞧见润玉身上的龙鳞都被剐下来不少呢，还有那个血啊，啧啧啧！”
　　邝露闭眼听着，身子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却不停地在出着冷汗，脸色也变了。
　　“所以……他伤的很重？”
　　“嘶～”
　　不知怎的对面彦佑突然倒抽一口凉气，邝露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磕到石凳了。”彦佑揉了揉肩膀，“哎呀，反正没什么大问题，你就不要担心了，乖乖回去把自己的伤养好吧。”
　　邝露也只能失望地点点头，摸索着石桌站了起来，“好吧，那什么时候殿下好了，你再来通知我。”
　　“恩，一定，你眼睛不方便就让魇兽驮着你回去吧。”
　　彦佑目送邝露离开后，朗声道：“别躲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在石桌的另一边便闪出了白衣翩跹的仙君，彦佑抬脚走到旁边抱怨着：“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七寸刚刚都差点要被你掐断了。”
　　润玉没回话只是瞪了他一眼，彦佑悻悻然地耸了耸肩，“反正人我是帮你打发走了，接下来你不会一直不见她吧？”
　　润玉神色晦暗，烦杂的情绪藤蔓似的紧紧缠绕着他，令人一刻也不得喘息。接下来要走的路错不得，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他不能带着她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