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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后一根验孕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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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敲门。
这次的频率是“砰砰——砰砰砰砰”。
我知道敲门的人是谁,但我没动,也没说话。
“李煜,你在里面呆了半小时了,”门外的人说话声音又急又脆,“你不能霸占着洗手间,蒋寻快憋死了。”
我的眼睛盯着被我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的瓶子。那里面是一瓶金黄色的新鲜尿液。
门外的话音停了五秒,接着响起了用脚踹门的声音。
然后大概是有人拉住了那只熊——她叫顾非熊,我总是叫她熊——她挣扎着走远了。
拉她的人肯定是宫霖。
再然后,我听着寝室里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想象着那三个女人提着包抱着水杯奔下楼梯的样子。
终于安静下来,我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
我的左手捏着的是一只验孕棒。
那上面是清清楚楚的两道红线。
从昨晚到现在,这是第六条验孕棒,我把卢月明两次跑卫生所买来的都用完了。
我差不多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知道就算盯着这东西看上一整天,也看不掉任何一条线,就算再用掉一百条结果也一样。
以前也听说过这种事,挺普遍的,尤其在我们这种男女生比例失调的系里。
我把尿液倒掉,验孕棒和瓶子扔进垃圾桶,手空出来,给卢月明发了微信。
“还是那样,两条线。”
然后我呆呆地盯着手机看了三分钟。
他还没回我。
这时我意识到我还没洗手。还有垃圾桶里的东西不能就这么放着,万一被她们三个中的哪一个发现了,我的英勇事迹马上就会被传遍全校,我和她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尤其是那个顾非熊。
我离开马桶,用了很多洗手液洗干净手,又用纸巾沾着水擦了擦手机,然后把垃圾桶里的塑料袋口系好,打算等会儿带下楼去扔到垃圾桶里 。
一阵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晚睡得很差,早上不到五点就醒了,现在浑身都酸软无力,要不要躺回去接着睡?
从昨晚开始,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抚摸下腹,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在动似的。
我知道这是错觉。他现在应该只有半厘米左右。
是他吗?还是她?
我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卢月明呢?
他当然喜欢男孩吧。
我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打开洗手间的门。
然后我一抬头,吓得把没哈出去的二氧化碳吞了回去。
门外我的三个室友列成整齐的一队。
“你在里面生孩子吗?这么久?”熊问我。
蒋寻从我身后冲进洗手间。
我回过神来,径自朝桌前走过去,“怀了孕的也能被你们的僵尸脸吓流产。”
我说完,马上就想抽自己的嘴巴。
干嘛说这么丧气的话,咒自己流产?
但转念一想,要么还能怎样?难道要生下来,在教室里一边喂奶一边听课吗?
孩子是个什么生物?我自己都还是孩子呢 。
桌上的化妆镜里照出我的脸,眼袋肿大,脸色蜡黄,两颊上很多斑,嘴唇又干燥又苍白。
孕妇都是这么丑吗?
应该只是睡眠质量不好的缘故吧。
药店服务员说早上测最准确。今天我凌晨五点钟就醒了。
昨晚九点是用了第一根验孕棒。
缺乏经验的我把整根都浸到自己排泄出来的液体里去了。
到刚才为止,我已经用了六根,所以非常熟练地掌握了这个东西的使用技巧。
宫霖的脸出现在镜子里,她旁边是顾非熊的半张脸。
“我们要跟你谈谈。”顾非熊义正严辞地说。
“上完课再说,今天前两节是是老严的课”,宫霖说:“别发呆了,跟我们去餐厅吃饭,再不走会迟到。”
我低头看手机,是卢月明:八点,我在咖啡厅等你。
我拧开一支口红。
“还化妆。”宫霖拉我拿口红的手。
“不去了,你们帮我点到吧。”我轻轻甩开胳膊,嘬起嘴唇。
“上课的可是老严,我帮你点到那不是找死吗?”
“那算了,我有要紧事,先走。”我画好嘴巴,快速涂了点眼妆,镜中的脸光鲜了一点。
“你对她这么好干嘛?”顾非熊脸朝着宫霖,眼睛狠狠瞪我。
我抓起手机和包从她身边跑出去。
“一大清早就去见男人?” 蒋寻从洗手间出来。
“李煜,你再不去上课这学期就要挂科了!”宫霖冲着我的背影喊。
作为学习委员她可够真负责的。
然后是顾非熊的声音,她故意大声喊,我走到楼梯口也听得清清楚楚——“别理她,这么作下去早晚吃亏。”
我鼻子一酸,一股委屈的眼泪上来。所幸及时憋住,不然眼妆就该花了,本来急匆匆的就画得很潦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事,顾非熊,什么邻班女生,其实就是你自己。我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