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长风有客

8、活捉锦鲤

　　我，是一条鲤鱼。与我的其他同族伙伴共同生活在一处小河之中。正值少年的我每日都只能待在河水深处，因为族里德高望重的鲤鱼婆婆说河面上有许多的人类会不定时来捕鱼。族里许多鲤鱼都被抓去了，比如我的娘亲和爹爹。从我出生的那天起他们就被抓去了，故而我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鲤鱼婆婆说人类都是邪恶的，鲤鱼婆婆一生去过许多的河流知道许多事情，族里的鲤鱼都相信鲤鱼婆婆，我也相信鲤鱼婆婆。
　　河底的世界黑暗幽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奇心时时怂恿着我去看看河面上的世界，那会是怎样的呢，是否真的有那么可怕呢，每日我都会躺在卵石上望着重重水流之上那射进水底的丝丝光亮。
　　终于有一天，我下定决心去河面上看看，我穿越水流直游而上，那越来越明朗的光亮使我兴奋而忐忑。终于，当我被那渴望已久的光芒笼罩时，一种独特的温暖气息涌入我的鼻腔。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翠绿的山重峦叠嶂，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就连周围的水都是温暖的。我太喜欢这个世界了，它与河底全然不同，我想多停留一会儿。
　　忽然我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什么东西吊了起来，瞬时就将我拉出了水面，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恐怕就是鲤鱼婆婆说的，人类渔夫。我不断挣扎着，失去水的我感到喘不上气。我被一个人类少年绑在网里，他乘着小船带我缓缓回到岸边。我看到大片的竹林中隐匿着一个小竹屋，竹屋虽小却在这竹林中有着别样的清远幽静之感。那少年带着我走向那小竹屋，忽然一个小孩儿从竹屋中走出来，那孩子一身白色粗麻衣裳，却是不染纤尘。虽是一个孩子，可是他白净又可爱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儿孩童的顽皮懵懂，多的却是几分清恬和淡然。若不是他稚气的五官和小巧的身体，恐怕会被误认为是个已过弱冠的少年。
　　身体上的黏稠和越发窒息的空气不断冲击着我，少年从网中将我一手提出来对那白衣小孩道：“看为兄有什么意外收获，一条鲤鱼！今晚可以吃红烧鲤鱼了哈哈！”听他说完这句话我感到了深深的绝望，看来我的死期要到了，我还只是一条未成年的小鱼，今日竟要命丧人口了......
　　“兄长不若将它交给我吧，此鱼太小恐怕并无多少肉，我方才画了几幅字画，拿去那集市换了些银两，兄长可以用那些银两去换些吃食。”
　　那少年听白衣小孩说完先是一喜转而又叹气着去摸小孩的头说道：“为兄知道你心善不愿杀生，若不是因那战乱与爹爹娘亲天人永隔，你我也不至流浪至此。”接着他又欣慰着道：“幸得你天资聪颖，靠得卖些字画可贴补家用。只是可惜了你这异禀的天赋......”
　　而后，那白衣小孩便将我养在一只木碗中。每日喂我些馒头，我不喜欢馒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的这馒头却出奇美味。他将碗放在竹屋窗前，我每日都看着他在桌前不是读书就是写字画画。无聊之际我便跟着他读书，他读一句我便跟着念一遍，竟也会了几句诗。不过最熟悉的便是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虽不懂这人类的诗词，却觉得这句格外顺口，想着日后也好拿去与其他鱼儿显摆。
　　一日午后，日光正盛，湿暖的空气中夹杂着竹叶的清香，一片光斑映在木碗中，我甚是享受地在碗中缓缓游着。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正想着是哪里不对劲，突然就对上了一双如泉水般清澈的眸。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那眸中的星光竟有些恍惚。那白衣小孩定定看着我，过了许久他终于低下头去，手中的笔在纸上挥洒着。我颇感奇怪地探头去瞧，却见那纸上画着一条红色的鱼儿在木碗中悠然游动，栩栩如生......这不正是我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一边低声默念着，一边在画的右方用毛笔写下这句诗。我注视着他握着毛笔的手，和那行云流水的墨字，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生长，他写完抬头对我灿然一笑，我呆呆看着他的笑容，竟觉着比那阳光还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