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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弱小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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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会议召开在即,府内上至白茶下至家仆,统一换成绣着祥云纹样的艾绿色衣裳。
“我也要换吗?”小元拿着新衣。
“您先试试,小的话我再改。”朱大娘觉得眼前这孩子一夜之间长高许多。
“唔,真小。”小元比划。
朱大娘微微欠身,重新量了尺寸后离开。
“我好像长高了~”小元喜滋滋。
这边高兴,那边惆怅。白茶坐于中堂,时不时起身迎接各位伯父。
上辈人里白茶的父亲——白岳亭排行老大,他有三个弟弟,分别是:
白岳台,白岳楼,白岳阁。
其中二伯白岳台闹腾得最凶,天天盯着白茶,就希望她出点错好自己上位。
二伯讨厌白茶,白茶也讨厌二伯。分家后两人表面和气、背地里互相提防。
除了年终总结大会不得不见,其余时间他们秉持着“回避至上”的原则。
“二伯来了。”白心月悄声提醒。
“哦。”白茶努力挤出笑脸,快步迎上去,“二伯别来无恙~”
“挺好,没死,放心。”二伯完全不买账。
白茶嘴角抽搐,心想:“这老东西连表面文章都不做了。”
打过照面后没有停留,二伯在家仆引导下径直走向安排好的房间。
“呼……看来明天是场硬仗。”白茶瘫软在太师椅上。
休息一夜,次日清晨,董事会召开。
议事厅正中,摆放巨大圆桌,桌面立有名牌,对号入座。
拥有决策权的五位董事——于襄、白茶、白岳台、白岳楼、白岳阁,此刻来了四位。
四伯笑着与白茶搭话:“小茶呀,今天于公子到场吗?”
白茶:“公子繁忙,他派的人巳时便到,到了宣布意见。”
四伯接着套近乎:“小茶你知道的,四伯最疼你了~要不然告诉我你的决定,一会儿我和你填一样的。多个人多分把握嘛~”
白茶笑眯眯:“四伯,这说的哪里的话~作为董事,就该好好行使手上的决策权,按照您的想法投票,也是对我负责,对百新堂负责啊。”
四伯:“对对对,你看我年纪大了,就是考虑不周。”
白茶:“咱们快入席吧,以免被说私下勾连,影响决策。”
全员落座,白茶扫视一周。
二伯抱臂,头昂得老高,牛气冲天的模样。
三伯食指交叉,胳膊搭在桌面,认真思索。
四伯快速翻阅文件,仿佛还没有拿定主意。
白茶心想:“二伯断然不会投赞成票,他对人类没有好感,捐钱赈灾这事儿想都别想。”
“三伯应该会投赞成票,他一向支持我的决定。”
三伯白岳楼的女儿是白心月,女儿在大当家身边做左膀右臂,他老人家地位很稳固。
有这层关系,三伯便以白茶马首是瞻,金陵分堂也得到了许多来自总堂的支持。
“四伯嘛,刚才那话啥意思?搁这儿给我打马虎眼?”
四伯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有野心有能力,提出的诸多建议也挺分量。
白茶粗略计算,自己和三伯共两票赞成,加上于公子的一票,确保方案能执行。
至于四伯的决定,没那么紧要了。
而二伯,“自个儿玩去吧。”
……
投票开始,家仆呈上信封和信笺。
提笔写下意见,对折塞入信封,再于信封上签写名字。
回收完毕,总管范子期唱票。
“白茶,允。”
白心月在展示板上“允”字下画了一杠。
“白岳阁,否。”
白茶抬眼,对上四伯略显歉意的微笑。“抱歉啊~”他用口型示意。
“白岳楼,允。”
白茶安心,调整了舒适坐姿。“两票到手,还差一票。”
范子期正要拆二伯白岳台的信封,外面忽然来报:“于公子使者到!”
白茶起身,向在座伯父点头示意后出门迎接。
使者为白衣少女,她面容清丽,耳边别着一根白羽。
跟随白茶走入议事厅,她将封着的信笺放入金色托盘,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离开。
范子期转头向白茶询问。
白茶轻轻挥手:“先拆于公子的。”
百新堂最大股东于襄的决定,在座众人皆想知道。
用小刀沿着封口缓慢挑开火漆,范子期拿出内页,朗读:
“于襄……否。”
白茶一惊,皱眉看着范子期。
范子期同样惊讶,将信纸摊开向众人展示。
四伯面带笑意,三伯短暂震惊后恢复常态,二伯依旧仰头用鼻孔对着白茶。
形势变得太快,本以为稳操胜券,哪料瞬间陷入绝境。
“二比二,可惜最后一票是二伯的。”白茶叹气。
乒。
瓦片轻微翻动的声音。
“有人?”三伯、四伯同时出口。
“稍安勿躁。”范子期维持秩序。
“心月,你去看看。”白茶大约猜到了是谁偷窥。
有白心月这位顶级高手出马,伯父们安下心,静待结果。
“接着拆。”白茶发话。
尽管心里乱成一团,无数想法并行,于公子的动机、怎么同知府解释、真要动用自己的钱投入救灾?
但她表面波澜不惊,这也许是身为大当家应有的做派。
“嗯。”范子期点头,纤长手指拈出最后一张信纸。
“白岳台,允!”
“允了?”白茶重复。
“允了。”范子期喜形于色。
“哎哎哎,我看看。”四伯焦急。
“不用看了,写的就是‘允’。”二伯盛气凌人。
“二哥,您这唱的哪出啊~”四伯打趣。
“呵。”二伯冷笑,不再理睬。
董事们依次在文书签字盖章,边聊边走出议事厅。
白心月站在门口相送,三伯白岳楼问:“刚才怎么了?”
白心月笑:“不过是只猫儿,爹您先回屋,我随后来。”
三伯拍拍她的肩:“无妨,你忙正事要紧。”
转眼,整个屋子仅剩白茶和二伯。
白茶尴尬,不知该道谢,还是该问问缘由。
所幸没等她开口,二伯冷冷说:“我是为了百新堂,并非臣服于你。”
白茶:“明白。”
若投钱赈灾,失去的是钱,得到的是口碑、名声,以及顾客的心。
这些无形资产没法用金钱衡量,更是花千金也买不到。
此外,协助官府可不是赔本买卖,要想财运滚滚,没靠山怎么行?
即便有太子殿下遥遥坐镇,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想在本地立足,还得同官府打好关系。
二伯行至门口,看到白心月身后站着的小元。
“他是你救的那孩子?”二伯问。
“啊。”白茶应声。
“哟,老头……”话刚说一半,小元嘴被白茶捂住。
“闭嘴。”白茶咬牙切齿地低语。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二伯斜眼瞪他们。
“快点走吧,求你了。”白茶默默祈祷,目送二伯远去的背影。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声呼喊传来,二伯的脚步停下。
“元!”
白心澄气喘吁吁跑来,他整个早上没见到小元,找啊找,找到了现在。
“完蛋。”白茶一拍脑门,“这下好,谁都走不了了。”
二伯僵硬地转身,满脸怒气盯着白心澄。
白心澄愣住,呆呆站立不动。
白岳台、白心澄两父子,已经整整三年没见面了。
“逆子!”二伯怒吼,一步步逼近白心澄。
白心澄低头,浑身颤抖。
“你以为找到了靠山,就能永远躲着我?!”二伯抬手,眼见一巴掌要打到白心澄脸上。
“二伯何必呢。”情急之下,白茶快跑两步赶上,握住他的手腕。
“我教育儿子,与你何干!”二伯一掌硬要劈下。
“他,不只是你儿子,也是我的属下。”白茶丝毫不怯,目露寒光、逼视白岳台。
“……很好。”二伯甩开手,转身走掉。
“爹……”白心澄低语,抬脚追上去。
“喂,先生你干嘛?”小元大喊,被白茶阻拦。
“你为什么放他和老坏蛋走?”小元气冲冲。
“帮得了一次,帮不了无数次。他家的事,始终要自己解决。”白茶说。
“哼。”小元跺脚。
“你……好像长高了?”白茶突然发现面前的家伙个子蹿了一大截。
“马上就超过你~矮子~”小元吐吐舌头。
“幼稚。”白茶翻白眼。
“矮子~矮子~矮子~略略略~”小元扮鬼脸。
“你皮痒了吗?”白茶撸起袖子,挥舞拳头。
……
傍晚,天麻麻黑。
白心澄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动,终于走回白府,终于走回财务室了。
他的脸颊布满血痕,十多根深深浅浅的指印交叠。
深红、浅红、青紫。
单纯为出气而进行的虐待,似乎打的不是儿子,而是大当家白茶的脸。
“他始终是我的儿子,你拦得了一次,拦得了无数次?”二伯白岳台抽打时,心情无比畅快。
白心澄不愿回忆,他想往前走。
身后的家早就不是家,而是炼狱;只有财务室,是真正的家。
温暖的灯光从窗户透出,白心澄眼眶一热。
“有人?”他心里想着,加快步伐。
“你回来啦?”小元放下手里的书,抬头。
“元……”白心澄哽咽。
“你这儿有药吗?”小元看到他脸上的伤痕,没有多问。
“那。”白心澄指着柜子。
小元的指腹蘸着药膏,轻轻碰触脸颊,白心澄疼得浑身一缩。
“男子汉不可以哭哦。”小元认真。
“嗯。”白心澄拼命吸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