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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初说 ...

  •   “曦岚于我有救命之恩,哪怕有一天曦岚要将这命取回去,我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我也从未想过要伤害曦岚。”我敛神,认真地回答。
      “那是报恩。”他走过来,将我一直抱着的琵琶接过,转身轻放在木桌上那架古筝的旁边。
      呃?好象是这样啊。可是我真的没想过,除了身边早已熟悉的人外,在这异国他乡,还能全然的相信一个人,将自己的一切毫不犹豫地交给对方,而且这个人还是一国的皇子,看起来很不简单处境却又有些奇怪的皇子。
      “曦岚你也有所保留不是么?这芷兰宫的秘密,还有曦岚为什么要帮我,都是曦岚不愿让我知道的,我心里有疑问,又怎敢尽信于你。”若芷兰宫只是单纯的曦岚母妃生前住的寝宫,哪致这般?夜风调查的众皇子资料,也显示天曦岚并不简单。
      “微眠,那我们就互相坦白吧,心里有结,过不了眼前这关。”他转身正对着我,从未有过的认真。
      眼前这关?想起天青王算计的眼神,想起四皇子打的算盘,我终是点点头。若我想成功,只能靠眼前这人的帮助了!
      我随着天曦岚一路往北,穿过芷兰宫的小花园,直至到了最北那面花墙再无路可走。我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天曦岚,这小子说要坦白,一句话也不说,带我来这里干嘛?这花墙美则美矣,但毕竟只是一堵墙,前几日我也有蹲在这里研究问题琢磨事情,这会子你不会要拉着我一起撞墙吧?
      “曦岚?”这小子站在花墙前面,两眼只顾盯着那爬满墙面竞相绽放的各色花朵,神情那是相当的可疑。我有些不安地轻扯了扯他衣袖的一角,手还来不及缩回,却被他反手牢牢握住。我低头愣愣地看了看被他握在手里的我的手,又抬头诧异地看向他,这小子看也不看我,只握着我的手将手伸到花墙处,他修长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引着我的食指向前按压下去。感觉手指下方轻陷进去,花墙竟一分为二悄无声息的左右移开,露出一条一米宽的通道,有柔和的光从里面折射出来,我睁大眼睛,来不及开口,天曦岚便拉了我的手走了进去,似有感应般,花墙又在瞬间合上。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曦岚不知何时松了我的手,没走几步,通道豁然开朗,四四方方的,又高又宽又直又长,两边墙上镶满了夜明珠,衬得整个通道明亮而柔和。我的视线被左侧那堵墙紧紧吸引,越往里走,心里越慌,墙上画满了一个女子的生活百态:或立于百花丛中,或静坐花湖之畔,一颦一笑,静如皎月,灿若星辰,从最初少女的天真羞涩 ,到花嫁之后的妩媚动人,从初为人母的欣喜满足,到相夫教子的娴静幸福……我站定,摒住呼吸,这一定就是曦岚的母妃了,那么这绘画之人,必是天青王!这里意味着什么?这便是芷兰宫的秘密了么?我的心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心跳声大得好象能在这通道内产生回音。
      天曦岚将貌似神情呆滞其实是若有所思的我拉回我们进来的入口处,我任由他转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向右侧那面墙。抬头,依旧是那女子,只不过线条的笨拙,显示出作画之人的生涩。慢慢看过去,好似随着这作画之人的成长,笔下的女子渐渐鲜活起来,浅条流畅,神态逼真,那眼角眉梢的神韵,包含着执笔之人的所有感情。这该是曦岚画的吧!与左侧墙上的那些画一样,画中女子皆是快乐、幸福、温婉的。可是这一张是怎么回事?我身前的这一幅画像,画中女子微笑着,眼里有泪,还有深深的眷恋与不舍,那泪仿佛能灼伤人般,我慌忙向前走去,可是前面没有画了。我站在空白的墙前怔怔出神,刚才那张画,是曦岚记忆中关于母妃的最后影像么?
      曦岚依旧不发一言,只牵了我的手,又径直朝前走了几大步,复又站定,轻转过我身子。我茫然抬头,心狠狠一抽,映入眼帘的,竟是那日在揽才阁与陆程里辩论的我!不可能吧?曦岚早在此前就见过我?揽才阁,揽才阁,让我好好回忆一下。白衣、清亮的黑眸,虽然脸不一样,但那气质,当时亦觉得飘然出尘,原来是他!怪不得初见曦岚的时候觉得声音有点耳熟,觉得眼睛有点眼熟,只因为太过相信自己若是见过曦岚这般风采的人物是肯定不会忘记的,没想到那时候的他竟也易了容!
      不止这一幅,我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挪向前,前面满满的都是。被假云辉刺中一刀时脸带微笑却眼角噙泪的我、那日醒来时对他甜笑的样子、歪着头困惑的问他问题时的样子、手指着他大声质问的样子、低头惭愧的样子、偷笑的样子、装可怜博同情的样子、在花园里花痴一样傻笑的样子、看到天山神往的样子、蹲在花丛里背对着人的样子、抬头看天幻想棉花糖时垂涎的样子、狡黠的样子、自信的样子、整他时阴谋得逞窃笑的样子、说“滚“字时生气的样子、跳舞的样子、旋转的样子……最后一幅,是昨晚看到狐狸说要过来的纸条时拼命眨掉眼泪对他灿烂一笑的样子。从第一幅到最后一幅画,都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那些本应该是易容过的容颜,全被曦岚还原成了最真实的模样。
      我怔在当场,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有惊、有痛、有苦、有涩,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曦岚,难道我从一开始便误会他了么?月微眠,月微眠,那日我在揽才阁说的就是这名字呵,怪不得他好象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难道救我的那天,他便已经认出我来了?
      “父皇母妃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父皇便告诉我:岚儿,这左边的墙上,画着父皇心中最爱最最重要的女子,岚儿长大后,也将自己最爱最最重要的人画在这右边的墙上。”他的声音依旧温润,脸上又浮现了那抹温和的微笑,只是眼神,却是飘向未知名的远方,“我还记得父皇说这话时,母妃脸上的笑容,那样的幸福与满足。于是我从四岁读书识字学画开始,每每有空,便跑来这里,站在凳子上将母妃画在右边的墙上,每画完一幅,便将父皇母妃拉来献宝,母妃看了之后总抱着我说:岚儿,这墙上要画的是岚儿一生之中最爱的人,是会陪着岚儿不离不弃一起变老的另一半,不是母妃,她会是另一个女子,岚儿长大后遇上然后爱上的人。”
      他突然正视着我,眼里有哀绝的痛,脸上有黯然的伤,低着头,目光紧紧锁着我的,像个受伤的大孩子般,声音也有些不平静:“母妃不是父皇最爱最重要的人么?为何父皇任由那个害死母妃的女人风光平安地活在这世上许多年?为何他不好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我知道他此刻并不是在问我,从夜风调查来的资料显示,害死曦岚母妃端妃娘娘的人该是那四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娘——寒星王胞妹,淑仪公主。曦岚他现在又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怪不得他从母妃去世后便纵情山水,一年之中大半日子都离了皇宫,因为他根本不愿意面对他那父皇。
      “曦岚。”我轻轻地唤他。好象从刚才开始,有些东西便不一样了。刚刚在外面那个认真说要互相坦白的曦岚,现在毫无保留的表露他一贯隐藏在温和笑容之下伤痛的曦岚,他平日里不理政事的云淡风清是因为年少时便被这政事权谋所伤么?可是曦岚他,为何要将我画在这面墙上呢?
      他不语,只伸手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我努力想挣脱,他不理,只是圈着我的双手愈发的紧了。好半晌,头顶上方才传来他显然已经平静的声音:“微眠,他将你置于险境,那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我也不理他,继续挣扎。但是等……等等,wait a moment please,卡,倒带,退回去,假冒仙人你刚刚说啥?你所谓的他难道指的是狐狸,你刚刚那话别告诉我就是那传说中的表白啊?555,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我又挣扎了几次,终于从天曦岚的圈禁中挣扎出来,忙用手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冷静一些,然后一把拉了天曦岚,将他带到他老妈那张微笑含泪的肖像前,给他五秒钟的时间仔细观察体会,又拉他到我被假云辉刺中一刀时脸带微笑却眼角噙泪的画像前,同样给了他五秒钟的时间仔细比较体会,方问道:“看清了么?”
      “什么?”天曦岚难得不明所以的问我。
      “曦岚,你好象有恋母情结,你看这两副画中的人儿,神情实在太过相近,所以你才将我当成了你母妃的替身。其实我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啦,这次我也不怪你,下次你不要再搞错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以后别把我往这墙上画了。”说完我立马飞似的往出口跑去。好险啊,虽然狐狸只让我保护好小命,也没说不能泡GG什么的,但我回去,若是身后还跟着天曦岚这个拖油瓶,又或者我索性留在天青国不回去了,那丫肯定会指挥一帮小黑鸽找上门来将我挫骨扬灰的。555,我好可怜,貌似狐狸也从没向我表白啥的,我干嘛这么自觉的将自己挂在他名下啊,八成这凤兰玉佩有邪性,影响了我的智商。

      自从我与天曦岚同学互相坦白之后,心里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可能是壁画的后遗症,反正从下午到晚上我是寸步不出小白屋,天曦岚同学倒也识趣的没主动找上门。出了花墙后的秘密天地,我还是满老实满诚恳的向天曦岚同学交待了一些我的事,比如我是替兄出仕的云月,不过终究没告诉他我是林浅浅穿越的那回事。
      既然大家都互相坦白了,我瞄了瞄在我房间呆了一天等着我回信的小黑鸽子,终于放心提笔给狐狸回信,之前我一直担心我若回信,小黑鸽刚飞出芷兰宫就会被天曦岚抓个正着啥的。
      “天青已与望月结盟,望月使者明日返程。不必担心我,结盟之事请放心,千万别来天青,太危险。”昨天收到狐狸的信,说是要到天青国来,希望我这封信送到时,狐狸还没出发,不过就算他已经在路上了,小黑鸽也能找到他,他应该能收到我的信,明白我的意思。在这里沟通联络的时间差,常让我掰着手指头数得极度郁闷。你说狐狸要是真来了天青国,被那四皇子知道了,他一中看不中用的皇帝,还会有小命么?
      我将三个丫头支了出去,然后写完小纸条绑在小黑鸽脚上,瞅了瞅里里外外都没人,便放它去找龙狐狸。

      一早醒来,发现跑进跑出侍候我的宫女又多了三个。而且她们给我穿的衣服好奇怪,上窄下宽银月色曳地长裙,舒广袖,长裙膝盖以下绣满百花孔雀,腰带绣有飞凤图案,竟是公主的装扮!
      几个人很快将我收拾妥当,紫苏扶了还在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出了小白屋,小白屋外赫然跪着六个太监,紫苏与另五个跟着出来的宫女也一并跪在他们边上,本躬身站着的一中年太监此刻将手里的一卷圣旨展开,郎声读了一阵后,也跟着跪下,众人一致高声道:“恭喜汐月公主,贺喜汐月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呆呆地看着地下跪着行礼的众人,又将茫然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站着的天曦岚,顾不得昨日的尴尬,提了裙摆便小跑过去,紧张道:“曦岚,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汐月公主,这芷兰宫里怎么又冒出这么多人?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父皇今日不顾众人反对,执意下了道圣旨,封你为汐月公主。”曦岚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替我高兴之意,相反神色还略有些沉重。
      “都先起来吧。”我转身对众人道,接过那中年太监递过来的圣旨,微弯了弯身,复又道,“你们该忙什么就先去忙吧。”
      “奴才恭喜公主,恭喜六皇子。”那中年太监又福了福身子,“公主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老奴。”
      “有劳杨公公亲自跑一趟。”天曦岚微点了点头,我跟着他也福了福身,这中年太监竟就是天青王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杨公公!
      众人皆安静的退下,我将天曦岚拉至小花园的花架处,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之后,方轻声问道:“曦岚,怎么会这样?皇上他为何要这样做?怎么睡了一觉我就成公主了?”
      “微眠,我现在是你六哥了,而且父皇将你赐名天汐月,你以后就是天青国汐月公主天汐月了。”估计我刚才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可笑,曦岚说这话的时候,终于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与微笑,眼眸清亮,倒也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有个脸红害臊啥的。
      “皇上真将我收为义女了?”我还以为会是义妹呢,那样四皇子不得喊我一声皇姑姑了嘛。天汐月,他还顺便替我改了名,你说我穿越一回,这都有多少名字了啊,我容易嘛我,自己先晕一下。
      “微眠高兴么?”
      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万分神秘的轻声道:“我有不祥的预感。”
      天上掉下来个亲爹云老头已经是这样的了,地上冒出来一个干爹也不和蔼可亲,这什么世界啊,看来父爱什么的,我是甭想在这异时空感受到了。
      “哦?为什么会有不祥的感觉?”
      “你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么?”我白了他一眼,刚才我跑过来问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可不是该有的替我开心替我高兴啥的,“曦岚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么?”
      我只觉得这不会是件好事,天青王这样做也绝对不是因为喜欢我欣赏我或其他好的原因,想起他几次算计而危险的眼神,他这样做,将我一个普通的龙曜国女子抬到公主的高度,必有什么阴谋。只是会是什么阴谋呢?这是我一时之间无法得知的。自我入得皇宫,牵扯关联最大的便是天曦岚了,难道天青王这样做是因为曦岚?
      “父皇这样必有原因,只是这原因我现在也不敢肯定。”
      我仔细地观察天曦岚的表情与眼神,确定他并没有隐瞒,方问道:“曦岚,若哪天你发现害我的是你的父皇,你还会帮我么?”
      若害我的是四皇子,我多少有些信心。可是若算计我的是天青王,那我可没把握了。
      “微眠,你住在芷兰宫里,谁都有可能害你,但是我和父皇不会。”他说得万分肯定。
      我悄悄地白了他一眼,他既这样说,我也不好再扯着这问题不放啦,但我有被设计的直觉,那是绝对不会错的。
      天曦岚同学有一点倒说的没错。我还以为我封了公主,三姑六婆的会有一大堆人排队来恭喜我呢,心里还担心个半死,结果一个人影也没见,礼倒是不少的。这芷兰宫的禁令真的还没撤销,除非我出去,不然除了天曦岚和天青王,能进来的貌似只有新来的那六宫女六太监了。
      俺那突然冒出来的干爹,下了圣旨封了俺公主头衔之后,既不见人影,也没听说要替俺举办个隆重的册封大典认祖归宗祭祖仪式啥的,足见他下圣旨的时候有多犹豫、矛盾和不甘。今儿晚上又飞来一只小黑鸽,算时间应该是我来到天青国皇宫后第一只暗鸽找到我,我跟狐狸说我在皇宫的回信。狐狸大概从夜风的小报告知道恢复女儿身的我脱离组织一个人跑到了皇宫,夜风又联络不上我,神经受了点小打击,写出来的话也与以往不同:勿泄身份,千万不可任性,尽量少说话少走动,绝不可喝酒,想办法联络上暗人,安全离开皇宫。整得好象我是个惹祸精,他有多了解我似的,却一点也没透露自己的行踪,害我白高兴一场。狐狸,要是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天青国汐月公主,你那张好看的狐狸FACE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发青?
      第二日一早醒来,边由宫女们梳洗,边想着望月使臣滚蛋后我接下来该怎么办?今天最好能与夜风小白碰上一面,或许是不是可以和曦岚商量一下护卫的事,最好能让夜风呆在我身边。
      走出小白屋,赫然看到天青王坐在花园木凳上,望着花架怔怔失神。
      “民女……汐月给父皇请安。”差点忘了,我现在是他干女儿了,真恶啊,这还是自昨天被封公主后第一次看见他呢。
      “坐吧。”他也不看我,眼睛随意地掠过这花园里的一草一木,却分明让我感觉那眼里与平时冷厉不同的一抹温情。他应该很爱曦岚的母妃吧,生前欲封她为后,死后又不许他人涉足芷兰宫,这个地方,就像是他们一家三口不欲他人染指的圣地一样。那么如今住在这里的我又算什么呢?难道他真要将我当成亲生女儿捧在手心里宝贝着不成?切,做梦!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一阵静默。
      “那日晚上,朕已经就寝了,岚儿跑来找朕,求朕放了你。他有多少年没有主动找朕说话了?”他兀自说着,并不理会我,那平静的神情,却让我觉得有些诡异,“这是岚儿第二次求朕。”
      我也平静地听着,眼睛看向一侧开得娇艳的芷兰花,并不作声。
      “你不好奇岚儿第一次求朕是因为谁?”他终于看向我,略有些好奇地打量了我一下。
      “是为了他母妃端妃娘娘。”我轻轻答道。
      “那你可知所为何事?”
      “汐月不知。”我低头回答。真的不想去猜测,也不想知道这些秘密,知道的越多,以后脱身就越难,我不要这样,我终究是要离开天青国的。
      “你是个聪明人,怎会猜不到?”他嘴角浮起一抹笑,而且是一抹冷笑。
      “可是为了端妃娘娘的突然病故?”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怕是躲不过了,即便我不说,他也会逼着我听吧。
      “哈哈,果然聪明。”他大笑两声,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无比,好象能将人吞噬般,“看来朕是没看错人了,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说完他便起身,径直出了芷兰宫。
      我一时发怔,忘了该起身相送,只皱眉想着天青王今日的这番话,再结合夜风的调查,曦岚的自我坦白,我这两日受到的待遇,整个事件渐渐清晰起来。天青王的算计与阴谋,显然在在针对曦岚,而我,只不过是他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天青王不可能会想伤害曦岚,那么他的阴谋又是什么?答案已在心底,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
      我就这么一直傻坐着,直到天曦岚坐在我对面跟我打了声招呼,我才从神游太虚中醒过来。
      “曦岚,曦岚宫最西面那间小屋子能腾给我么?”夜风或小白都没法进芷兰宫,我又需要与他们保持联络,有些事也只能吩咐他们去做。以夜风的身手,似乎除了芷兰宫,进出皇宫其他地方都还算方便,我既已向天曦岚坦白一切,那么在他的宫里找个地方专门与夜风或小白联络也未尝不可。
      “好。”他也不多问,就答应了。或许他不用问也已经猜到我的想法了。
      “世间最尊贵的那把椅子,曦岚可有想过?”我略带试探的轻问对面的人。
      “最尊贵的东西不见得就是人人最喜欢的。”他看着我,用我以前说过的话回答,笑得风清云淡,那是真的对权势无所欲求。
      好象从互相坦白的那一刻起,他便在我面前卸下了一贯温润的表象,虽是同样的笑容,但至少我能看清笑容背后的情绪。我对着他微笑,心里更是明白了几分。
      当晚我便与夜风取得了联系,我交待了一些事,然后从他口中得知,灵儿已易容混进了四王爷府。灵儿在四王爷府,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这又绝对是个好消息。我的心稍定了些,灵儿若能在四王爷府探得一些有用的消息,那么对我成功说服天青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或者说是“临阵倒戈”很有用。龙狐狸说最快两个月望月国便会兵临城下,时间那么紧迫,我也该趁着被封公主的机会,好好与天青王谈一下了吧!

      第二日一早,我轻扶了紫苏,候在天御殿外面,等着天青王下朝回来。杨公公不在,下边的宫女太监有些举棋不定,没天青王旨意不敢妄自请我进去,又听说我近来因献一舞甚为得宠,怕怠慢了我,跑进跑去一次次去探报,回来又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还需再等一会儿。
      天御殿是天青王下朝之后集书房与卧室于一体的地方,又与平日早朝的天和殿相连,没天青王旨意,便是太子,也需在外先行通报。听说当年只有端妃娘娘可以随意入内,便连先皇后也没这待遇。
      没多一会儿,杨公公便急步走了出来,对着我边行礼边道:“皇上请公主入内。”
      紫苏自在外等候,我便随了杨公公进去。天青王坐在一处软塌上,一手搭在身前的矮几上,一手随意地放在身侧,姿势舒展,却让人觉得不容逼视的冷睿与霸气。看来又是一个有野心的主,十年的强盛,更多的怕是为了日后的拓疆吧,这样一来,淑妃的境遇便可以理解了。
      “汐月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杨公公悄声退下,我向天青王行礼请安。
      “你来得真是时候,知道今日早朝,又有多少人向朕谏言了么?”他随意地拿起桌上一个精巧的龙形玉镇纸把玩,漫不经心地问道。
      又?看来上回下旨封我为公主的时候已经有人进谏了。那帮臣子倒可爱,圣旨都下了,还在那边瞎折腾什么劲啊?
      “父皇,您收汐月为义女,那是家事,封汐月为公主,那是国事,可是不管家事还是国事,还不都是父皇说了算?若是哪天汐月惹父皇不开心了,父皇再将汐月贬了就是。这么些事,哪有搬上朝堂,惹父皇烦的理?”有野心的人,外表再如何,骨子里终究是有些自大,或者说是骄傲自满的吧。
      “说贬就贬,你心里就不会有怨?”他将玉镇纸放在桌上,又看了看依旧跪着的我,并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
      “父皇给了汐月世人羡慕的机会,若真有那么一天,便是汐月活该,不懂珍惜,要怨人,也只能怨自己了。”
      “你倒真的有点意思。今日找朕,可是有事?”他又看了看我,方道,“起来回话吧。”
      我依旧跪着,将袖中暗藏的出行前让龙狐狸替我准备的盟书取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正色道:“得父皇宠爱,今日汐月特向父皇献上一礼。”
      “哦?拿过来吧。”倒像是一早便料到我会有这一出似的,又像是看穿了我实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也没提防我使坏。
      我起身,将手中的盟书恭敬地递至天青王跟前,他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下,便将盟书随意地扔在矮几上,微眯着眼,打量着我:“看来老四还是低估你了!”
      “汐月的雕虫小技,怎瞒得了父皇。”我微笑以答。天青王,当四皇子向你坦白关于我的事之后,你又岂会不将我的来历彻底调查一翻?起码你能查出我是云相府中的人,却还将我留在皇宫,收义女封公主,这其中固然有天曦岚的原因,又何尝没有你并吞天下的野心呢?
      “这便是你献的礼?你不知朕已经答应与望月结盟了么?”他将矮几上的盟书摊开,状似不经意地又看了看。
      “望月的实力不容小觑,父皇不觉得这时候再与龙曜结盟,才是上上之选么?若战事告捷,父皇的收获不仅翻倍,天青的国力,即便是叶苍与修若,也得忌惮三分。”那份盟书上,不仅有三分望月之约定,更有结盟成功胜利消灭望月后,龙曜愿在分得的城池中,由天青随意挑选三座城池,无条件献给天青,加上原可分得的十座城池,天青国的实力,就不仅仅是代替望月成为第三强国家这么简单了。
      “你是想朕背信弃义?”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却有一抹冷笑。
      “胜为王,败为寇,历史永远只记住强者。他日世人明白此举并非父皇背信,而是从一开始便是父皇的谋略大计,谁人不服父皇的雄才大略!”我细细观察天青王的神色,他只顾望着那份盟书,并没有看我,我虽看不清他眼里有什么,但至少,他有在听我说话,便肯定会在心里盘算,“六国历来修好,和平共处几百年,如今望月仗势欺小,无故起兵,必为天下人不齿。望月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又岂会因龙曜的亡国而止了杀戮索地扩疆的步伐?六国平衡既被打破,到时群雄割据,必以国力相对较弱的寒星天青为先,若是望月故计重演,又与叶苍修若联盟,龙曜便是寒星天青的前车之鉴!”
      “望月国强,天青稍弱,若比结盟之诚意,怎能与龙曜相比?天青此番若与望月结盟,那是共事侵略,名不正言不顺,遂了望月王的野心,却失了天下人的民心;天青若助龙曜过此难关,是伸正义,更是共患难。正所谓患难见真情,龙曜定与天青百年修好,成为天青坚不可摧的盟军。”他终于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惊疑闪过,我忙继续道,“汐月虽是龙曜国出生,但蒙父皇怜爱,封为天青国的公主,关于结盟事宜,若之前是临危授命的话,汐月如今是实实在在以我天青国出发,一切以天青国的利益为考虑根本。相比与望月结盟,灭了龙曜国,不如留下龙曜国,趁此机会一举灭了望月,于我国更为有利。龙曜的实力公认为六国垫底,他的存在非但对天青不构成威胁,更能吸引大国贪婪的目光,可以让天青在较长时间里处于相对安全的境地。而且汐月愚见,父皇此际已与望月结盟,寒星想必也是,望月国王定不疑有他,到时三军会和,如果天青寒星阵前倒戈,以我有备之军,攻其相亲之兵,必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拿下。同时,趁望月国内兵力最弱之际,三国各派大军分三路进攻,直捣都城,定能将望月国如愿拿下,此千载难逢之机,相信父皇定不会轻易错过。”
      “想得倒是周全,可朕封你为公主,望月国的使臣已知你是龙曜国人,你又怎能保证他不疑心?”他的眼里有老鹰搜寻猎物时的犀利与阴厉,眼瞳竟是深褐色的,那是在浊世中沉浮太久,沾染的人间烟火。
      “汐月有难,幸得在外游山玩水的六皇子相助,六皇子宅心仁厚,怜汐月孤苦无依,又见汐月懂些歌舞琴棋,便带回了宫。汐月虽才艺不精,幸而唱的歌、跳的舞、弹的曲子都算新鲜,又擅讲故事,懂事乖巧会看人脸色能哄人高兴,父皇不过是因着这些才疼惜汐月,一时高兴收了汐月为义女,图的就是皇宫里热闹一些,又怎能牵扯到前朝政事。”我低头,声音略轻了些,“父皇每日里总会抽空叫汐月来唱唱小曲,说会儿话解解闷气,望月国使臣即便现在有些疑虑,听了这些传言,定会再无所顾忌!”
      “心思慎密,竟不输男儿,朕倒是小瞧了你!”他忽地起身,站在我的跟前,并不算太高,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他对站着,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气息,“但此事关系重大,朕怎能因着你的三言两语,便轻易答应了呢?”
      “父皇英明,结盟事宜自会比汐月权衡更多,考虑得也更周全妥贴,汐月亦会好好表现以示诚意。只求一事,若是父皇不介意,可否先将此事当作父皇、曦岚和汐月三人之间的小秘密?”如果我猜的没错,天青王多少有些心动,他需要的,只是细细考虑整件事,以保证万无一失。还有,便是如何趁此机会让我好好替他卖命了。其实我今日求见,也不就是仗着他昨日的那番话,知道他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挑了机会说明结盟之心,他日我若全无用处,哪怕他还让我挂着公主之名,必也是不当回事的。
      “三人之间的小秘密?岚儿也知道这事了?”他轻轻地重复了我的话,嘴角轻扯了扯,便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
      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神色中竟有欣喜的味道,是因为曦岚么?是因为他与曦岚之间多年之后又有了小秘密,还是因为一向不理政事的曦岚这回竟也牵扯了进来?看来众皇子中,从始至终都是曦岚的份量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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