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随风潜入夜07（FIN） ...
-
07
出乎意料，审神者的回归日期一再延迟。究其原因，一是经历这次大战之后，现世的政/治局面产生了动荡，主公似乎也在静观风向；此外，战后我们回收了大量的前溯行军刀剑，当中不少刀剑的损坏情况相当严重，因此主公决定将力量集中先用于对它们进行简单修复，这样一来，长谷部君的治疗也就排到了后面。
然而这段日子对我们来说却是久违的风平浪静。
按照主上的指示，大家先行开始囤积资财，重新修建本丸，灵力高的刀剑们也着手加固结界，营地里百废待兴，每天都充满了生机。主上用信鸽给长谷部君捎来一封信，不仅褒奖了他作为近侍的表现，还托付他继续全权负责本丸的运作，打消了长谷部君迟迟得不到召见而产生的疑虑。
看到他一脸幸福地把主上的信读了好几遍，我也为他高兴。
“长谷部君对主公真是珍重啊。”
“那当然，毕竟我就是为主上而存在于此的刀啊。”
仅仅是为了主上吗——我险些这样问，却还是及时制止了自己。我根本没有立场去质疑主上在长谷部君心里的分量，更不想搅乱长谷部君那份纯粹的喜悦。
这份心情究竟是什么？我发誓，最初我并不是抱着什么企图去接近长谷部君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顺理成章的关心、点到即止的暧昧……不知不觉中，我和长谷部君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害怕知道真相，我担心越过雷池之后会带来难以控制的结果，最重要的是，我不愿意破坏和长谷部君之间好不容易达成的默契。
但是，鹤丸说得没错。光是想象一下把长谷部君交到别人手里，我就觉得心烦意乱。
“对了，烛台切，”长谷部君把信纸仔细地折好，“明天陪我去一趟万屋。”
“咦？可是你……”
按理说近侍只有偶尔陪同主人的时候才会去万屋，而且长谷部君还在养伤。他一眼看穿我的心思，解释道，“万屋老板与审神者是年久的交情，一直以来对本丸帮助颇多，主人在信里拜托我去和他商量一些今后的事情。至于我，不是还有你跟着么。”
“保险起见，还是让药研君也一起去吧，前两天他说有些药物库存不足了，鹤桑的病这几天又反反复复的，怕是要拖成肺炎。”
“真是的，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我笑了笑，让自己暂时忘记心底的不安。“我去准备一下。”
***
“笨蛋，你干嘛叫我来啊！”
次日早上，我们行到半路，药研悄悄向我发难了。
“可是多一个人照应会更妥当些吧？”
“话是这么说啦，”少年扶着额头，“难得你们两个人一起出门，我可不想变成碍事的家伙啊……”
他轻声抱怨着望向前方。只见长谷部君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步而微微摇晃。我心里一阵悸动。
“药研君，我啊，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将视线移向头顶蔚蓝的天空，我用力吸入微凉的空气。
“原本我也没有奢求更多，太过贪心的话，可能反而连待在近旁也做不到了。”
药研沉默了一会。
“我跟长谷部也算是旧识了，”他望着长谷部君的背影，“那个人在旁人面前总是刻意整肃着自己的感情，但当真碰上了重视的对象，却意外的很单纯。就拿他一直念叨的信长公来说吧。长谷部对信长公颇有微词，可心里其实很在意信长公对他的评价。然而，信长公将他作为重宝赠予黑田家，难道不正是肯定他的价值吗？”
他转向我，眸子里含着了然的笑意。
“就因为没有明明白白地宣告这一点，才造成了长谷部的心结……历代主人也好，同伴也好，都是一个道理。与其跟他绕弯子，还不如直接点，否则他会变得超级别扭啊。”
“这是在提醒我吗？”
“只是有感而发啦。”药研又露出那副调侃的笑容。
到达城镇之后，药研去了药铺，我跟长谷部君来到万屋办事。趁长谷部君与万屋老板在内室交谈的时候，我顺便完成采买的工作。在柜台等着他们，正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时候一对夫妇掀开门帘走进来，男的见了我便惊喜地叫起来：
“是你！”
“呃——弥助桑？！”无巧不成书，可这也太巧了吧！
“又见到小哥你啦。”花匠还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径直朝我走过来，“我给你的葛根种得怎么样了？”
“葛根？”我还没想好回答，背后就传来疑惑的声音。
我浑身一僵。长谷部君正和万屋老板一道从里屋出来。“你跟这里的人有来往？”他拧起眉。
“那、那个——”我顿时乱了方寸，“其实是……”
“喔，你是这位眼罩小哥的朋友吗？”毫不知情的弥助笑着说，“上次这位小哥问我要了葛根，说要种起来做葛花糕给老婆吃呢！”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又补了一句，“我们是之前买鱼时认识的，那回也是买给老婆吃的，他可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啊。”
***
完蛋了。
我不敢想自己是什么表情，也压根不敢看长谷部君的表情，连我们怎么离开万屋的都不记得了。谎言被用这种方式揭开，简直不能更糟糕了！我知道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索性横下一条心等待被长谷部君责难。
回去的路上，我们之间笼罩着难堪的寂静，连药研也觉察我俩不对劲，担心地来回看着我和长谷部，还以为我们因为什么事闹翻了。到了本丸，卸完货物，我扶长谷部君下马并送他回房间。走过转角，长谷部君停下了脚步。
“……你不解释吗？”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株移栽的葛藤已经长出了枝蔓，顽强地缠绕着廊柱继续向屋顶攀爬。只是，距离开花恐怕还需要很多时日，在长谷部君离开我搬回近侍房间之前，制作葛花糕的计划大概是无法完成了。忽然间，我心中一下子平静了很多。
“没那个必要了，因为……赶不上了啊。”我苦笑。
“赶不上？”
“嗯。你说想吃的葛花糕，到底还是没能在你痊愈之前做出来，对不起。”
“烛台切，”他的话语中含着异样的情绪，仿佛是好笑又仿佛是生气。“那种一听就是无理要求的话，你竟然把它当真了？”
“长谷部君的事，我一直都是认真对待的。”
我们的目光终于相交。也许是我的语气过于深沉，长谷部君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无措的讶异。我们近距离地彼此凝视着，过了一会，他低下头，自言自语似的动了动嘴唇：
“那……我也可以当真吗……”
这句话很轻很轻，轻到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随即长谷部君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
“不好意思，说了奇怪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吧。”
他从我身边绕过，匆匆向房间走去。因为腿伤未愈，他有些踉跄，可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回过神来。
在身体移动之前，我抢先喊出了声：
“长谷部君！！”
他停住了，但仍然背对着我。我的大脑疯狂转动，心跳快到无以复加，我终于明白自己距离长谷部君的心只有一步之遥，距离捅破那张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无形薄纸也只有一步之遥，而假如错过了这一刻，我们就不知又要等上多久。
我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像抓住快要逃跑的蝴蝶。他没有戴手套，我也没有，因此我能直接感觉到他手心在出汗。长谷部君也在紧张吗？糟糕，我也紧张起来了。
“请……”我深吸一口气，“请让我一直照顾你吧，长谷部君！！”
长谷部君的手指在微微颤动着，半天也没有回应。我别无他法，只能等待。然后——
“主人回来了！！！”庭院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喊。
***
“是我不好，我没能拦住他！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莺丸诚心诚意地再三朝我道歉，同时使劲掐了大包平一把，后者在原地跳起来。
“好疼！你干什么啊！？”
“像大包平你这样的傻瓜是不会懂的啦！！”
“我才不是傻瓜！喂，莺丸，给我解释清楚——”
结果，我一生一次的告白就这样在鸡飞狗跳中突如其来且一点也不帅气地画上了句号。长谷部君支吾说着“我换过衣服就去见主人”，害羞似的将我撂在那里就离开了。
整个上午我一直觉得脑袋浑浑噩噩，到准备午饭的时候，歌仙在厨房里发飙了。
“你们快想想办法！”他用长柄汤勺指着大俱利伽罗和太鼓钟贞宗，“烛台切到底怎么了，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今晚还有晚宴的工作，这样下去我一个人可完不成啊！”
“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呀，”小贞无辜地挠头，“要不去找找那些神刀，给小光做个法事什么的……”
门口传来“哈哈哈”的笑声。大家抬起头，却是三日月拢着袖子站在那里。
“我倒是有点头绪。”他淡定地开口，“各位，炊当番先暂且放一放吧。主人刚公布了新的住宿方案，现在大伙都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重新换房间呢。你们也快出去看看公告吧。”
还真是快……这下连跟长谷部君道别的时间都没有了。我木然被小贞他们拉着走到张贴公告的墙边，突然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喂，小光，”太鼓钟在一旁使劲戳我，“快看！你的房间难道是——”
我没有等他说完，转过身全力向后院跑去。而当我挤出人群的时候，感到许多双眼睛在追随着我：药研、莺丸、三日月……他们都带着会意的微笑在目送我。
飞奔穿过空荡荡的后院，我在那熟悉的走廊下猛地刹住脚步。
有一个人已经在那等着我了。
长谷部君穿戴整齐，站姿挺拔，圣带随风轻轻拂动着。在他身后，原本只长到一人高的葛藤竟已奇迹般的爬满房檐，淡紫色的葛花一簇簇盛放着，典雅的花朵和身着紫衣的长谷部君是如此相衬，我不禁呼吸一滞。
听到脚步声，长谷部君转过身来朝我笑了。
那笑容正与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面对面站了许久，直到我觉得必须要说些什么。
“我还以为主人为你治疗至少需要大半天时间。”
“今天事务繁多，晚上还有宴会，所以我请主人推迟到明天再帮我手入了。”
“这花……”
“也是我拜托主人帮忙，审神者的灵力让它提前开放了。”他仰起脖颈，若有所思望着那些云朵似的花簇。“葛花糕啊……还真想尝尝看了。”
“我一定会做得很美味的。”而且只做给你一个人，我在心里说。
“你也看到告示了，本丸的房屋比从前要紧张，所以近侍单独的房间被取消了。”长谷部君掩饰似的解释完，向我微微颔首。我看到他耳根又开始发红了。“今后就请多关照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迟疑，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这个一辈子的重大任务，就让我来帅气地完成吧！
FIN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随风潜入夜07（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