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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九连环(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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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姝赶着宵禁的时辰回到乌衣巷,她前脚踏进门,后头谢广也到了府中。
她怕谢广责怪,蹑手蹑脚的抄小路回后院,不料谢广在背后唤住了她,“你今日又去了哪里?”
谢姝听到他严肃的声音转身福身,“女儿去找姑母了。”
谢广并未说话,负手与她一起往后院去,谢姝自然不敢再提今日出去之事,“阿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陛下召我入宫议事。”
有什么急事要陛下等不及明日早朝便召阿父入宫相商,“可是北边又出了什么事?”
“北边无事,只是会稽久攻不下,你大伯求陛下增兵。”
“增兵?”大伯出征,陛下给了大伯四万人加上北府兵四万共是八万人,据说会稽城中的叛贼不到两万,怎么还要增兵?
谢广对着身后家仆道,“去请公子到我书房。”
谢姝听了便知阿父要找阿兄议事,闹着也要与他们议事,缠了谢广一路就是不肯让他去书房,“我都快及笄了,阿父该当我是个大人了。”
“你一个女儿家,朝廷之事知晓了又有何用?”
“我也能为阿父出谋划策。”
“哦?那你说说此次会稽平叛,应该如何做。”
她见谢广并未反对,紧跟着他的脚步进了书房,偷偷打量着书房的摆设,“兵法有言,‘五则攻之,十则围之’大伯有近五倍于叛军的兵力,应当以攻城为主。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女儿以为大伯应在刚到会稽时便令将领攻城。”
“还有?”
还有?别的她倒是未想过,“嗯……”
“你这话倒是不错,只不过都是生搬硬套,用兵之道不是照着书念就行,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我要听阿兄怎么说,听完我就走。”
“什么怎么说?”谢轶进了书房,亲自关上门,“妹妹怎么也在?”
“大伯久攻会稽不下,阿父问你,应该如何做。”
“如何做?谁来做?是我们如何做,还是大伯如何做?”谢轶在屋内踱了几步,瞥眼看谢广的神色,见他并不反对才慢悠悠的开口,“会稽久攻不下,你可曾想过为何久攻不下?朝廷兵精粮足,会稽虽富庶到底不过一郡之地,若我是叛贼,收到朝廷军队过了钱塘江的消息就该收整东西奔命,怎还待在会稽不动?”
“第二,孙鼎叛军杀了会稽内史王宴之,那同在会稽为官的其他朝廷官员为何无事?所以在会稽定有人支持孙鼎。”
“阿兄是说江东士族?”
谢轶微微颔首,“江东世族在朝中无甚势力,不满我们北来世族把持朝政已久,此外三吴与会稽相隔不远,以三吴之物资接济会稽郡的叛军,叛军自然不愁兵器和粮草。陛下派大伯去,是想易王家而代之以谢家,而江东世族既不满王家亦不满谢家,他们要的是江左的治权。大伯自视甚高又无真才实学,所以此次平叛,必败无疑。”
谢广捋过长髯坐下来,“分析的不错。”
谢姝却急了,她虽然不喜欢大伯,毕竟同为谢氏一门,大伯不胜,谢家面上也无光,“那怎么办?”
“大伯败,并非坏事。大伯手中还有四万北府兵,这一败,四万北府兵就该给阿父了。陛下也会更倚重阿父。”
谢广闻言点头,拖着瓷盏轻啜茶汤,“不错。”
谢姝不曾听过他们议事,她一时难以置信,眼前的父兄在谈论权利之时杀伐决断的狠心让她心底发怵,为了兵权宁可牺牲谢家的利益?
“可北府兵在大伯手中与阿父手中有什么不同吗?”一样都是谢家,谢家难道不该是一致对外的吗?
“太平之时尚可,一旦胡人南下,再去考虑兵权就晚了。大伯又无自知之明,阿父也只好趁此机会先掌握兵权。”
“姝儿,你可信服?”
她果然不如父兄看的长远,谢姝为自己怀疑他们的初衷而感到愧疚,她的阿父和阿兄从来就不是热衷于权利之人,他们所做的都是在为谢家,也为晋国。
她以后再不这样自作聪明了,她与阿兄相比不知差了多少,“心服口服,女儿告退。”
谢广一笑,和颜悦色地对她道,“去吧。”
她走出书房,听得背后阿父与阿兄议事的声音,“当务之急是尽快务色几个合适的寒人……”
她又急匆匆折回来,“阿父,我有一人向阿父举荐!”
“你且说来。”
“这个人叫□□,他是个寒人,之前从贼人手上救下我的就是他,女儿观他像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谢广口中念出了这个名字,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香炉上,那里一股细烟悄悄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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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登高、小登高、大光明、小光明、凤凰朱雀锦、韬文锦等奴各令人备了百匹,珍珠十斛……”庾氏听着一旁管事的准备的贺礼,一面从锦盒中挑出一支珠花在她头顶比划。
她挑出一支红珊瑚珠花和一块玉双螭鸡心佩放在手边,示意侍女拿走锦盒,“把这些送去四娘子那儿。”
珊瑚珠花雕成了梅花状,小巧雅致的红梅既显得娇俏可爱又不会喧宾夺主,戴着去赴庾王两家的喜宴再合适不过。
“可是有什么事?”
“不是早提过的,你庾表兄要和王丞相的女儿成亲了。”
“哦,我忘了。”
“我给你挑了这两件。”庾氏将方才挑出的玉佩和珠花拿起来给她看,“喜不喜欢?”
深红色的珊瑚珠花质地密实,而玉佩的成色也是一流,谢姝却眉头一皱,“阿娘,把这给阿姊吧。”
“嗯?”庾氏放下手中珠花,“薇儿她不去,她的身子劳动不得。再说嫡庶有别,给你的合该比给她的好一等,这是规矩,不能乱了。”
“可……阿姊已这样了,我想让阿姊开心些。”
“能生在谢家已是大幸了。”
“□□也这样说。”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庾氏未曾听清。
“谁这样说?”
“没什么,阿娘听错了。”
“那日的衣裳我也替你备好了,过来瞧瞧。”庾氏拉着她的手入了内室,从箱中取出一件袿裳,并半袖纱毂襌衣等,指着袿裳上的流云纹道,“上头的纹样是找了三十多个绣娘一同绣了半月赶制的,换上让阿娘看看。”
“阿娘可曾听过孔融让梨?太医令的话我都听到了,女儿不能帮阿姊,就让女儿对阿姊好一些吧,女儿与阿姊之间虽有嫡庶之分,可骨肉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庾氏闻言欣慰地轻拍她的手背,“好,是阿娘做错了,你说的对,骨肉亲情比嫡庶之分更重要,桐月,你把这支珠花和玉佩也一并给四娘子送去吧。方才拿去的四娘子挑完让菊韵院的再送到九娘子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