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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去和阎王解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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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去和阎王解释吧
三天,足够一个人很好的藏起来。
李戢并不担心找不到仇人,他的直觉告诉他,王回一定还在沧州城。
沧州城越狱的事一定瞒不住,王回肯定会想到他出来了。现在,摆在王回面前的有两种选择,走或者留下来。王回他走能走到哪里去呢?能逃命一辈子吗?在沧州经营多年,他舍得吗?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仇人还等着李戢一个一个去解决。
李戢从来只穿黑衣,所以当看见这身白衣时有些惊讶。穿一身白去寻仇会不会很显眼?还是黑衣耐脏,就算受伤流血了,也不怎么看得出来。不过,那个人确实是最适合穿白衣。
拿上自制木剑,乌骨木扇别再腰间,提了两个大包裹,李戢便径直下山去。包裹是用换下的黑衣做的,里面装着一些山货药材,约莫可以换一些银钱。
彤云密布,朔风又起。大雪纷纷扬扬,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李戢背着北风迤逦而行,来到城门口,果然加强守卫戒备,城头赫然张贴着他李戢的通缉告示。可惜,上面的画像和他差十万八千里。谁也想不到他李戢还会回来,还大摇大摆从城门进来。
去集市杂货店卖了山货药材,因为是冬天才有的比较稀罕,换了一百多两银子。李戢得了钱在摊子上买了个酒葫芦,又去沽了满满一壶酒,就做浪荡样子,在王回白天里爱去的地方晃悠。
小街夹巷,酒楼茶肆,秦楼楚馆,团团寻了一遍,都没有看见。李戢在街上边走边想,“难不成他害怕缩在家里不敢出来?”
不远处搭了个戏台,唢呐锣鼓震天响,下面围了好些人,不住叫好鼓掌。戏台上咿咿呀呀,水袖翩跹,三个伶人在演《西厢记》。
台上,相国小姐崔莺莺与书生张生,历经波折,在红娘帮助下,终成眷属。这戏极受内宅女眷们的欢迎,毕竟少女少妇都有一个西厢梦。
西厢记!西厢记!李戢一拍脑门,懊悔得直跺脚。李戢啊李戢!你怎么就忘了,肖家二小姐还被贼人惦记着,竟白白耽搁了这许多时日。
李戢拉住一个少年郎急切问道:“小郎君,你可知道肖宇肖员外家在何处?”
少年郎向东指去“他们家在福礼巷,前面往左走,直直走遇到第二个岔口再往右,第一户人家就是了。”
口中道了声谢,李戢取出几文铜板算作答谢,便急急向福礼巷肖家奔去。
……
肖府大门紧闭,门前冷落。屋檐上高高吊着白灯笼,匾额上有白色绢花,门前用来辟邪镇宅的两座石狮子也带着白花。
见肖府这府光景,李戢心里哪能不明白。
巷子深处传来了卖货郎的吆喝声,不会儿便见一中年男子挑着货物一摇一晃的走近。
李戢上前询问卖货郎道:“请问这肖府发生了何事?为何闭门谢客。”
卖货郎放下担子,笑道:“这位公子,小人这里有最时新的胭脂水粉,城里的各位夫人小姐都喜欢。寻芳阁的花魁娘子抹了也更加娇艳,要不要买一些送给心上人?”
李戢从怀中摸出一些碎银给了卖货郎,并没有挑什么东西。
卖货郎脸上笑容愈发和煦,“公子不知,说来也是一桩惨事。听说这小姐二小姐前些日子上吊自尽了。”
李戢定定地看着肖府,问道:“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卖货郎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悄声道:“我也是听我二伯娘说的,她有个娘家外甥是在肖府做厨子。听说是不愿意嫁给当今杨太尉三子,想不开,便……好像这杨三少爷有什么不好的癖好,他屋里出过人命。也怪得不得肖二小姐不愿意,可怜了花一样的人”
李戢又问:“那肖家现在这是?”
卖货郎叹了口气,“我们沧州城,历来有个说法,未出嫁的大姑娘早夭不吉利,葬礼什么的一切从简。还需闭门谢客三月。”
“你可知肖二小姐葬在哪里?”
卖货郎偷偷打量李戢,这公子打听这个干什么?不过看他浑身气势惊人,还是老实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连伺候肖二小姐的丫鬟婆子也被打发回家。”
李戢皱了皱眉,“那你可知这些肖家二小姐贴身伺候的人现在何处?”
卖货郎有些迟疑问道:“公子你为什么打听这个?”
李戢答道:“与肖家二小姐有旧,想去她坟前祭拜一场。不想多惹是非。”见卖货郎尤有犹豫,不肯开口,便丢给他一锭银子。
卖货郎得了银子喜滋滋道:“公子你可问对人了,这肖家二小姐丫鬟叫吉祥,住在城外贾家村,公子可去那里寻,或许她知道。”
李戢心里很自责,到底是他的不是。要不是与他有婚约,肖二小姐或许早就嫁出去了,或许不会有如此遭遇。
他剑法超群,轻功也不弱,提气轻身,不多时便以来到贾家村。
村口有一片池塘,上面斜斜插着几支荷叶杆。塘边有一十六七少女正在用木桶取水,那少女身穿浅色粗布麻衣,头上缠着白色头绳。看这装扮,吉祥应该就是她。
“小姑娘,你可曾是肖家二小姐的丫鬟吉祥。”李戢上前问道。
“啊!”少女惊叫一声,手中提着的木桶跌落在地,溅出的水花打湿了裙角。
她抬头看着李戢,很快又低着头,捡起木桶慌慌张张的要往回跑。
李戢鱼跃而起,落到少女面前,柔声道:“姑娘莫怕,在下不是歹人。”
少女听了后脸色发白,更加害怕,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少女脸上有一道长长地新伤疤,血痂还是红色的,原本清秀的容貌因此大打折扣。
破相,对女子来说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女子生来爱美,有些宁愿自己死都不愿容颜残破。一个破相的女子,在婚嫁上也是非常艰难。
“姑娘,在下李戢,与肖家二小姐有旧,想向姑娘打听一下小姐身前之事,祭拜肖二小姐。”
少女小声哭起来,边哭边说:“我知道你,我听我们小姐说过你。李大侠,你要给我们小姐报仇啊!”
李戢一惊,看来肖二小姐的事另有隐情。他上前搀扶起少女吉祥,道:“姑娘别哭了,你把事情仔细与我说来。”
池塘边有一颗大榕树,榕树下有一光滑平整的石块,平时供人歇脚。吉祥便坐在这石块上,那可怕的经历回忆起来,浑身瑟瑟发抖。
“李大侠,你可知我们小姐是怎么死的?”吉祥声音有些颤抖。
李戢不想多说,“听游方卖货的说,是自尽。”
吉祥神情有些激动,大叫道:“不是!根本不是!我们小姐是被那杨三杨天宝活活掐死的。”
她亲眼看见的,小姐一直看着她,死死地看着她。小姐,是奴婢没用,奴婢不应该胆小装昏迷。可是奴婢真的没办法啊!
吉祥说着抚摸上自己脸上的伤疤,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那天,小姐在西厢房里练字,我在磨墨,就听见外面乱起来了。小姐让我去外面瞧瞧,可是还没到我跨出房门,就看见那杨三带着一伙人闯了进来。我拦着不让他们进来,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那杨三抓着我们小姐的手就要……就要……”吉祥哭得肝肠寸断,说话语句也断断续续,“小姐不肯,情急之下,拿起花瓶砸向那杨三的头。怎么没有把他砸死啊!杨三被惹恼了就掐着小姐的脖子,我上前帮忙被杨三一脚踢开。我摔倒在地,我的脸也被地上的碎片划伤。”
吉祥仰起脸,指着脸上的伤疤给李戢看。
她越说越觉得冷,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我太害怕了!我不敢动!我不敢睁眼。我为什么要睁眼,小姐一直看着我,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我……”
面前的少女如此惊慌无措,李戢面露不忍,这场惨剧本不是她的错,却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痕,正想出言安慰。
吉祥突然大笑,似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大喊:“小姐,你要怪就怪杨天宝吧!是他害了你,你别再入我梦了!小姐你放了我!你要是实在要怪,对了……还有崔因,要不是他没来赴约,要不是他空许承诺……甘露寺也不会遇上杨天宝……”
事情经过如何,李戢能推测个大概。一对有情人,海誓山盟,无奈家长不同意,便约定私奔。肖二小姐便假借上香之名,和自己的情郎见面,山高水远。谁知道那崔因没有赴约,肖二小姐一直在约定的地方痴痴等,最后招来魔星觊觎。
这杨天宝仗着自己有个位高权重的爹,手里不知犯下多少人命,实在该死。
李戢揉揉眉心,“肖员外怎么说?他就这么算了?”
“只怕是肖府的人稍有动作,便是塌天大祸。何况对老爷来说,左右不过折了一个女儿。我原先听别人说商人重利轻情意,可父子情深是刻在骨子里的啊!这事放在寻常有血性的人家拼死也要争一口气,可是老爷就这么算了。小姐冤屈得不到平息,我便是时时梦见她。小姐我错了,我知错了,吉祥做错了。”说着说着,便又嚎哭起来。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吉祥跪在地上恳请李戢道:“李大侠,你武艺高强侠肝义胆,求求你一定要为小姐报仇。”
女人尖锐的哭声,让李戢有些心烦意乱,“你先起来,你可知道你家小姐葬在何处?”
吉祥泪也止住了,想了想,看向一座荒山,吉祥试探着问道“李大侠?”。
“我想去肖二小姐坟前祭拜,我也有话要对她说。”
荒草凄凄,入目便是一片萧瑟。一座新坟,上面盖着薄薄的雪,墓碑上只刻着肖萃二字,这便是一个女子的终点。墓碑前,摆着果盘糕点一只整鸡三样祭品。
李戢在烧纸钱,火光深深浅浅,映红了他的面容,“肖小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便把婚书给你,这样你便是自由身。你要过奈何桥,还是继续等你心上人,都少了一份阻力。”
一本红花镶金的册子,被丢到了火堆中,在火舌的舔舐下燃成了灰烬,青烟缭绕。
李戢继续说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风轻轻吹过枯树枝丫,就好像有人在低声哭泣。
李戢取下腰间酒葫芦,仰头喝下一大口冷酒,又将酒都倒在地上,“肖小姐,喝了这些酒我们就是兄弟,兄弟的冤屈我李戢一定会报。”
说完,李戢跪下,“当当当”磕了三个响头,鲜血从额头滑落滴在地上。李戢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一旁的吉祥,“这里有一百两银子,若你心里有愧,逢年过节便带着些东西来祭拜她,照看好她的坟,去庙里帮她供个牌位。”
吉祥接过银子,恭恭敬敬道:“李大侠放心,吉祥晓得。”
夕阳晚照,枯树的影子被斜斜拉长。关于王回的下落,李戢心里也有了数。
李戢又到集市沽满酒,到王回家附近张记面摊叫了两碗阳春面,面条爽滑劲道面汤香味浓郁,吃完后觉得不过瘾,便又叫了两碗。李戢直到把葫芦里的酒喝完,才晃悠悠起身。
这里不算偏僻,等一会儿不宜闹出太大动静,不必要的麻烦能免则免。
入夜,银月如钩,王家主屋亮起微弱灯光。他记得,王回并没有亲人。他父母也早亡,只有一个叔伯。为此,他对王回多有关照。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回要害自己,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背叛就是背叛,是不可饶恕的。
房门被外力强行破开,李戢踢开房门就见王回拿着无痕剑在灯下擦拭。
王回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没事,明明和那个人关在一起。”
呵。
怪不得这厮没有逃走,原来以为他被玉人心杀了。
再见仇人,李戢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般愤怒,他非常冷静,王回在他眼里已是一个死人。
王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扯出一抹笑,“李兄,那日之事实属误会?你听小弟解释。”
李戢冷笑一声,“你去和阎王解释吧!”
话音刚落,手中的木剑轻轻旋转,灯影微闪,刷得一声,剑身就已经见红。鲜血喷涌而出,王回脑洞掉到地上“咕噜咕噜”滚到李戢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