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死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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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安的屋子与元疏尘相邻，但始终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那人每晚都窝在房间里做些什么。难道皇帝当真应该深居简出，否则便会被人行刺吗？
不过，与祁言安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元疏尘也大概了解了这位皇帝的脾气秉性。
他虽然长着与怀瑜一模一样的脸，可他们的性情的确是截然不同的。祁言安总是一副气死沉沉的样子，或许这样形容不太恰当，但元疏尘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形容。总之，他很像是一个假人，没有情绪，没有表情，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总是在一个调子上。
而怀瑜不是这样的，怀瑜是一个很明朗的少年，唇红齿白，脸上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他和元疏尘一样喜欢恶作剧，喜欢摇着她的手臂对她撒娇。他们甚至可以在山里的羊肠小道上追逐打闹一整天。怀瑜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那双灵动而又带着温情的凤眸，往往会看的元疏尘脸红心跳。
或许，若怀瑜从小生在皇宫，如今也就会长成祁言安那个样子了吧？
元疏尘有些心烦，雨前的空气总是十分闷热，房间里面并不算通风，她有点待不下去，便想要去外面的街道上走一走。毕竟从小长在山庄里面，难得有机会一路看看这些山庄里看不到的风景。
想了想，元疏尘便拿起桌上的油纸伞，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渭水郡是个大郡，听说两年前皇帝特地派了朝中重臣过来治理，慢慢的将郡里的环境改头换面，一下子变得比从前繁华热闹了许多。郡里最出名的吃食是渭河里新鲜打捞上来的鳜鱼，邻郡的达官显贵们也常常只为了这一道菜而车马劳顿，只为一饱口福。
元疏尘从小没有吃过太多水产，毕竟山里的环境有限，即便去集市中可以买到鱼，但想来也定比不上这纯正的渭河水里的鳜鱼。
路边有不少专门做鱼的小饭馆，元疏尘左看右看，挑了其中的一家，大咧咧的坐过去，招手道：“小二，给我来一条你们这里最正宗的清蒸鳜鱼！”
“得嘞，客官可还需要什么别的菜？店里的桂花酒十分有名，公子不如尝一尝？”那小二见元疏尘的衣着不凡，自然是满脸堆笑。
元疏尘听到公子二字不禁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为了路上方便，她一直扮作男装，此刻竟然忘了。
“那就来上二两的桂花酒，再上一些下酒菜吧。”
“得嘞，公子您稍等——”
天空中开始慢慢的飘落下一些细小的雨丝，元疏尘站在小饭馆的门口，伸出手去，只觉得一片惬意舒服的冰凉。
有很久没有见到过下雨天了，自从元疏尘跟着哥哥踏上了去都城的路，便一路北上，空气越发的干燥，鲜少有雨。而今她又一路南下，终于回到了空气湿润的地方。
过了渭水郡，便只剩下一半的路程。离开山庄这么久，元疏尘倒有些想家了。不知道哥哥带着表妹有没有回到庄里去，说来，这个从未谋面的表妹倒也是命大，竟然从几百口人里面被皇上赦免。
其实元疏尘很想要问一问祁言安，为什么会赦免赵梦烟，但碍于赵家毕竟是罪臣，实在不好开口。
菜很快上齐，元疏尘迫不及待的先喝了一杯桂花酒，口腔中顿时弥散开一阵清冽甘甜。
这桂花酒的确好喝，甚至比得上母亲亲手酿的竹叶青了。元疏尘酒量不差，便又要了二两，就着那盘肥美的鳜鱼，吃的尽兴。
外面的雨势渐大，一些路人也进到饭馆里避雨，三三两两的围坐在桌前，一边互相喝着酒暖身，一边闲聊起来。
元疏尘注意到一个黑衣男子，他带着一顶斗笠，没有和其他人坐在一起，而是选择了店里的一个小角落。不知怎么，元疏尘明明没有看到那人的面容，却又总觉得那人在暗中看着她。
酒意渐浓，外面的雨声已经很大，沙沙的响着，让元疏尘有些昏昏欲睡。她是最喜欢在雨天睡觉的，一觉醒来，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都变得郁郁葱葱，空气里都是清香的味道。
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似的，朦朦胧胧当中，元疏尘似乎听到了其他客人结账离开的声音。饭馆里面逐渐安静了下来，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不少，雨也几乎快要停了。
该回驿馆去了，否则祁言安找不到自己，或许会担心。
元疏尘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拿起来时带着的那把油纸伞，摇摇晃晃的出了门。那店家的桂花酒后劲倒是很大，尽管空气里带着凉爽的意味，但元疏尘还是觉得有些头昏脑涨，她往回驿馆的方向慢慢的走去，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全然不似来时那般热闹。
刚走几步，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略过，元疏尘本能的心头一惊，下意识一个偏头，而后反身望过去，同时拔出腰间长剑。
是那饭馆当中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
元疏尘不禁暗暗叫苦，怎么自己竟是招惹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那晚在御花园里撞见祁言安杀人倒也罢了，毕竟是皇宫，见到皇上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可现在呢？在这个自己从未来过的渭水郡，眼前的黑衣男子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来者何人？”元疏尘压低了声音。“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下手毒辣，要取我性命？”
那黑衣男子却不答话，只挥剑又向元疏尘冲来。
元疏尘只得无奈接招，她此刻已酒醒了大半，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不管眼前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却是要活捉了她！
对方招式极快，却又偏偏不往要害之处攻击，反而竭尽所能的要让元疏尘负伤。不过几十招下来，元疏尘没有性命之忧，身上却挂了不少彩。
“阁下，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为何害我？我与你素不相识，见阁下似是想要将我活捉，我只说一句，在下是个普通人，什么也不知道，阁下莫不是认错了人？”
元疏尘的气息已有些不匀，元氏山庄的剑法尽管独一无二，可却是针对男子所创，招招杀伐果决，剑锋凌厉，需使上很大的力道。而元疏尘身为女子，本就无法将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多半是用了巧劲，再加上对方难缠的很，稍有不慎便会被伤。
已经失了很多血，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那男子仍旧一言不发，见元疏尘状态不佳，再一次提着剑冲了过来。
元疏尘毫无办法，眼下走为上策，好在自己轻功的修为甚佳，只得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屋檐。
黑衣男子自然不甘示弱，径直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身影一白一黑，飞快的辗转腾挪于无数青砖绿瓦之上。元疏尘下意识的远离了驿馆所在的方向，祁言安毕竟贵为天子，眼下不知来者何人，更加不能贸然的暴露皇帝的行踪。
更深露重，元疏尘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又被雨水和汗水打湿，几乎透了。她往一片竹林当中奔去，林中竹影茂密，该是很容易逃脱的。
身后男子穷追不舍，元氏独创的轻功的确厉害，但那男子也不弱，不过是追不上元疏尘罢了。体力逐渐不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跑动无法愈合，也开始不停的渗出鲜血。一身白衣此刻几乎悉数染红，元疏尘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不能再这么跑下去了，元疏尘穿过一片竹林，而后站定脚步，对着身后方向举起手中长剑。
殊死一搏吧，自己究竟是个习武之人，就算要死，也是战死，而不是被人追死。只可惜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不知道尸首何时能被发现，希望不要腐烂的太难看才好。
那黑衣男子很快便追了上来，见元疏尘放弃逃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两人的身影瞬间交织在一起，剑锋相击，发出异常清脆的声音。元疏尘拼命的躲避着对方的剑锋，他的招式未变，仍要活捉了她似的。
冷，是那种彻骨的寒冷。元疏尘握剑的手越来越沉，竹林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分，地上泥泞，她的身上已然沾了不少的泥浆，发丝一缕缕贴在额间，她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一点的流尽，眼前甚至出现幻觉。
腹腔传来一阵冰凉，低头，对方的剑已浅浅刺入皮肉，却不深入，反而故意一扬手，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元疏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实在坚持不住了，这人想要活捉自己，若真被捉了去，不知要受到怎样的严刑拷打，可她明明什么也不知道。莫非是父亲的仇人吗？不可能的，父亲避世几十年，又为人和善，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有什么仇家。
手上还剩最后一点力气，元疏尘伏倒在地，看着那戴着斗笠的男人冷眼看着自己，发出一阵轻嗤。
“原来皇上身边的人，不过如此而已。”
什么？皇上？他是冲着祁言安来的吗？
但元疏尘已无暇去顾及那些，她趁那男人不备，猛地扬起手中长剑，不留任何余地的向自己的心脏刺去！
虎口处猛的一阵，有什么东西急速的飞了过来，打掉了元疏尘手中的剑。她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状况，只见一个紫色身影忽然出现在身前，那黑衣男子举剑便要迎战，但却瞬间节节败退，片刻之内，便身首异处。
仿佛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被抽走了似的，元疏尘终于忍不住阖上了眼眸。
耳边传来男人慌乱的声音，但她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儿时，听到了怀瑜在急切的叫她。
“阿尘，阿尘你怎么样？”
“小瑜…”元疏尘气若游丝，声音轻的仿若梦呓。
那将她抱在怀里的人明显一震，过了半晌，嘶哑着嗓子呢喃道：“对不起，阿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生死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