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琦》中弥

1、第一章 逃婚风波

　　2018年，北京首都机场。
　　阔别七年，吕琦回国。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还有回来的一天。
　　当初她逃一样的离开，如今再度回来，都是因为一个人。
　　师从文，不远处接机的这个人。
　　个头没有怎么变化，整个人气质倒是稳重了不少。
　　师从文远远的就看见吕琦了，站在路上使劲冲她挥手。
　　吕琦隔着老远一个白眼就翻过去了，稳重个p。
　　师从文顶着一个乱七八糟的发型，依旧晒不黑的白皮，细皮嫩肉的，看得人就想要一把掐上去。吕琦这么想着，自然也这么做了，“臭小子，几年不见，你怎么不变啊。”
　　“姐姐姐，疼疼疼，放，放手”，师从文鬼哭狼嚎的，吕琦发誓她绝对没有用多大的劲，这臭小子就知道装，无奈地放开他的小白脸。
　　师从文稍息立正站在吕琦的前面，正襟危站，严肃十足，还像模像样的敬了一个礼，用官方的语气十分正经的来了一段话，一看就是提前背好的。
　　“吕琦同志，我代表伟大的祖国，欢迎你的归来，现在，我将以最大的诚意给你一个拥抱，请问你是否接受？”。
　　吕琦哭笑不得，“给我来这套。”，话虽如此，还是还了师从文一个拥抱。“能回家了吧？”
　　“得嘞，咱们走着。”
　　接过行李箱放车上，走在了回家的大道上。
　　师从文家住苹果园，距机场本来就不近，今儿又是礼拜天，路上指定堵车，到家至少两个小时。
　　师从文象征性地将循环播放的音响调低，问了一声吕琦，“要睡觉吗？”
　　“开着吧，不困。”
　　本来就是没准备关歌的小手一抖，更高了。
　　吕琦无语，问道：“我爸妈怎么样？”
　　“好着呢，没了你在身边闹心，老两口天天唱歌跳舞的，都快成了公园一景了，我妈天天念叨我爸让他多跟你爸学着点。”
　　“听着是挺好的，比说我回来是不是得打扰他们的平静生活？”
　　“那肯定……不是了，我可提醒你啊，你这老大不小的了……哎哎哎，姐姐姐，开车呢，你先放开我耳朵。”
　　师从文用右手揉耳朵，带着怨念：“重点在后面，你好歹听我说完嘛。”
　　吕琦尴尬地摸摸鼻子，“嘿嘿，手快了，你接着说。”
　　“你妈最近可没少和我妈要优质男人的资料，我寻摸着都给你备着呢，你可有点心理准备。”
　　师从文老妈是一家相亲公司的副总，经她手在一起的人不在少数。
　　“我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么？”
　　“……”
　　师从文阴笑，“不然你现在买票，我给你再送回去？”
　　“你小子就知道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不加以控制的笑声飘荡在车内。
　　“不过，姐，我认真问你，你是不是心有所属了，这一直不找对象的，你爸妈能不急么。”
　　“……”吕琦沉默半晌，低头低声说道：“其实找了，在博一的时候。结果遇上个负心汉，后来学业也忙，慢慢地也就没有那个心思了。”
　　师从文听着吕琦好像快要哭出来了，语无伦次地安慰道：“不是，我不是要故意要提你伤心事，我，我，我靠，是哪个王八蛋，回头打飞的过去揍他，你别哭啊，不行现在就帮你出气去……”
　　吕琦整个人快要抖成筛子了，憋笑声也控制不住了，整个人副驾驶座笑成一团，手指指着师从文，“哈哈哈哈，你怎么还这么好骗啊。”
　　师从文满脸无奈，好歹不是哭了，他一时着急都忘了，依这货的流氓本性，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别人要是欺负她，早被她揍回去了。
　　“……你这出国都多少年了，资本主义咋没把你这流氓本性治治好。”
　　“你姐我哪是那种向美帝低头的人，必须坚持本色。”
　　“……”
　　“这什么歌？”
　　“荣耀，是不是老好听了。”，师从文一脸我是不是很有逼格的表情。
　　吕琦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生生把“能不别老循环放”改成了点头。
　　两人七聊八聊地，一点陌生感都没有，长年的分离，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吕琦今年29，大学毕业以后出国留学，硕士博士都被她拿下了，今年6月博士毕业。
　　她走的时候，本来只是打算出去见见，硕士毕业就回来，那年她确实是回来了，明明那么热的天，在她看到师从文和方言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四肢僵硬，几乎不能动。那一刻她深刻地体会到，她得不到她想要的，随后她逃难一样的又走了。
　　她在美国已经获取到了绿卡，事业发展很好，在导师的团队中属于中坚力量，很得器重。
　　她和她家里也讨论过关于未来在哪里发展，最后达成共识，她在美国工作，将来老两口要是动不了了，他们会去美国找她。
　　吕家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想要做的父母都尽力帮她实现，不过人这年纪大了，舍不得亲朋好友，这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前些日子吕琦打电话说以后回国工作之时，她妈电话里掩饰不住的开心被吕琦感受到，她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不孝。
　　她把生她养她的父母地感受看得比一份从来没有被人看到过的感情看得还轻，她该死。
　　师从文结婚的时候，她不知道，后来她和她妈视频的时候，吕母感叹师从文命不好，新娘直接在婚礼上逃婚了，“小文这孩子，是个真心的，就是没有遇上个真心的。”
　　在那一瞬间，她摸向了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的变化，很正常，她以为自己终于放下了，之后连续一个礼拜，她都只做同一个梦，师从文的婚礼，她出现了，在方言离开之前，她拉走了他。
　　她放不下，她得去争取，她不能坐以待毙。
　　决定了之后，她提辞职，被约谈，被挽留，交接，走人，前后只用了一个多月，然后，快速回国。

　　这边，吕琦刚回家还没有喘口气，老太太就神秘兮兮地拿来了一本相册模样的东西，居高临下的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吕琦。
　　“什么呀，妈，您先坐着，您这么看着我，我感觉我不给您磕个头都说不过去了。”
　　“就知道贫嘴。”，她妈说着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吕琦要是看看她妈表情，那就只能用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来形容了。
　　说着打开了相册，首页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眼影化地重了点，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娘了，接着往后，头发已经开始谢顶的一个男人，笑得那叫一个油腻，左面“谢风东，32，有房有车……”。
　　有了师从文之前的提醒，吕琦秒懂，不由地怨念。
　　“老妈，我这才刚回来啊。”
　　“就是回来了，才要好好打算，你妈我都给你看得差不多了，你看头一个，跟你差不多大小，学历虽然没你高吧，事业发展地好呀，还是个公司总监，有房有车又是本地人，以后你们夫妻吵架了，回咱家方便。”
　　“……”，她妈这脑回路。
　　这个时候，她爸拯救了她，“琦琦，快来吃饭，看爸给你做的最爱吃的梅菜扣肉。”
　　吕琦迅速放下手中的相册，拉着她妈去吃饭，走两步听见了门铃声，“妈，你先去，我去开个门”。
　　是师从文，一身居家服，头发从乱七八糟已经彻底变成了鸡窝，端着一个盘子。师吕两家住对门，关系处得相当好，吕琦看着师从文穿开裆裤长大的，小时候没少替师妈看着师从文。
　　“喏，我妈做的狮子头，回头把碗洗了再送过来啊。”
　　“知道了，不就让你洗了一回么，你这怨气永不散了是不？”，师家洗菜做饭洗碗分工明确，分别是师爸，师妈，师从文，要是师从文不在，就师妈代劳，主要师爸有洗碗杀手之称，她曾经亲眼看见师爸洗三个碗，就砸了两个。
　　吕琦没有接盘子，跨过师从文就要去师家，被师从文一把拦了下来，“你嘛去？”
　　“和你爸妈问个好道个谢，过去看看他们。”
　　“你快得了，”，师从文把盘子塞到吕琦手上，“等会凉得不能吃了，你先去吃饭，吃完再来。”不然唠起来该没完了，说完就拖着人字拖回家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吕琦耸耸肩，那就先吃饭，反正她是想师妈做的饭想得很，毫不夸张的说，师妈在整个单元，厨艺要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小时候她之所以能给师妈看师从文，最开始当然是图谋师妈做的饭了，她在师家吃的饭绝对不比在自家吃的少。
　　吕家父母都不擅长做饭，两人同属一个公司，午休时间短，午饭在公司吃，吕琦上学时候的午饭不是在外面就是在师家。
　　“琦琦，谁呀？”
　　“师从文，给送的狮子头。”，吕琦边着到了桌边将盘子放下坐了下来。
　　两双筷子像约好了似的节奏一致地伸向了狮子头。
　　吕琦……
　　“爸，你不是说要跟师阿姨取经吗？怎么还没出师啊”。
　　吕妈：“你爸，出师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吕琦噗嗤一声，“看来后果您已经体验到了。”
　　“别听你妈的，来，尝尝爸做的梅菜扣肉。”
　　“怎么样？”，吕爸饱含期待的眼神。
　　肉虽然有点老了，但是有梅菜的香味，还是很好吃的，不住点头“嗯嗯，好吃”，又夹了一筷子给她妈，“妈，你尝尝，吃起来挺好吃的呀”。
　　吕妈半信半疑地尝了尝，也觉得挺好，开玩笑道：“老吕，你是不是藏私了？”
　　吕爸举手投降，“我哪敢，这次发挥超常了，回头多试几遍。”。
　　吕爸把一个狮子头夹给吕琦，神色变得认真，“琦琦，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跟爸妈说说”
　　到嘴边的狮子头放下“太远的话真没有，等我修整两天，找份工作。”
　　“以后不走了？”
　　“不走了，走了谁给你们养老？”
　　“我们没事……”
　　吕爸话还没说完，吕妈拍案落定，“那等会吃完饭就去找你师阿姨，我们今天下午就去见男方。”
　　“不是，等等妈，这相亲我真的不想……”，接收到了钉子般的目光。
　　“今天下午去……”，吕妈脸色缓和多了。
　　“赶早不赶晚，早点看完，赶明年感情差不多就能结婚了。”
　　“您是当处理快过期物品呢？”
　　“你嘀咕什么呢？”
　　“没有，我这两天倒时差，您先别和师阿姨说了，后面几天还约了朋友，等我忙过这阵。”，让她先糊弄过她妈这阵。
　　“那……”
　　“哎呀，老妈，别着急啊，我都天天蹲您跟前了，您老还怕我跑了不成？”
　　相亲的事情因为吕琦的不合作，最后不了了之，其实吕琦真的是约了人，这个人她必须见一面。

　　文言。
　　师从文给吕琦的感觉是没有怎么变化，但是文言的变化，用巨变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曾经清汤挂面活力十足的女学生，现在浓妆艳抹安静优雅，吕琦都有点不敢认她，对方修身裙高跟鞋的，让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这挺尊敬人的一身装扮是不是上不得台面。
　　吕琦和文言有过一面之缘，在师从文上大一的时候，那年她回国，他兴冲冲地和她说，那是她女朋友，会结婚的那种，只是他眼里散发的光就足够让她落荒而逃了，更别提对方坦然和她打招呼，对着她展现毫无心机的笑脸。
　　现在，对面的那张脸似乎扣上了厚厚的面具，让人看不透。
　　“两位的咖啡。”
　　吕琦没有任何立场找文言，她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文言答应了，甚至主动说是她请。
　　大概她也有所求吧。
　　文言没有动咖啡，拿着勺子轻轻搅着：“我们见过一次的。”
　　“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知道你来时为了什么，其实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的。”
　　“我不是来问罪的。”，吕琦给了方言一个放松的笑容，“我只为解决问题，不为制造矛盾。”
　　方言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是要验证什么东西，随后低头，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双手放下去坐直，眼睛直视吕琦开口：“对他的伤害，我愧疚，但不后悔。”
　　吕琦没有回答，方言接着说道：“这些话，我原本对谁都不会说的，但是自从接到你的电话，对于你，我有一种同类的嗅觉”
　　吕琦想要开口，被方言打断，她接着说道：“有些事情自己憋久了，总想找个人倾诉，你想听故事吗？”
　　似乎笃定了她会听，方言接着说了下去。
　　“我见到从从的时候，他呆笨木讷，像是一个可以随便拐回家的小孩，因为我随便的一句话，就能红了脸，时间久了，就会发现能保有这样心性的人很难得。大概是我的介入太过强悍了，他没有招架的能力吧，之后他就像那种普通的傻小子一样，对我着了迷。”
　　“那时候的他对我坦白所有，我却总是在藏着掖着，他太过于干净，和我，我们不是一种人。”
　　“可是他喜欢你。”，吕琦开口说道，他喜欢她，这样的喜欢，足够成为年少时的自信和勇气。
　　“是啊，他喜欢我”，方言的脸上带上了梦幻的神采，“我也喜欢他，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和爱不一样。”
　　“你是说，他不爱你？”，吕琦问道。
　　“大概爱吧，可是我没有那个心思去验证了，我爱上了别人。”
　　文言眼睛发红的盯着吕琦：“我是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吕琦沉默，和她想得差不多，和她想要的也差不多。
　　方言没有在乎吕琦有没有答复，她再度自问自答：“我否定了两年，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是的，我就是那样的人，水性杨花，哈哈。”
　　来之前，吕琦真的怕自己会揍她，可是到现在她却有点心疼她了。
　　“那你现在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吗？”
　　“啊？”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方言一下子愣住了，随后摇了摇头。
　　“既然你已经做了一切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了，最想要的为什么没有抓住呢？”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方言笑得苦涩，“或者是没缘分。”
　　“不是，是软弱。”，吕琦声音平静，“想要的等待不来的，我不是等待的人，既然你说我们是同种人，相信你也不是。”，不再多言，吕琦点头，准备离开，她想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
　　“提前祝你……”
　　“什么？”
　　“顺利抵港。”
　　吕琦沉默了一下，对方既然已经看出来，坦然微笑道：“多谢”
　　“你当初的那句话是什么？”
　　“从文的文就是是文言的文。”
　　“谢谢”，说完不再留恋，急急离去了，像是她希望师从文忘记方言的速度一样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