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后》迂腐的木头

10、第十章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车辆排起了长龙，叶安白等得心情更加糟糕，啪的一声把音乐关了。外面不间断的鸣笛声说明这注定是漫长的堵车，他直接把雨刷停了下来，看着副驾驶上的玻璃罐发起了呆。

　　到达林风晚家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叶安白犹豫了很久才推门下车，因为抱着棒棒糖，无法撑伞，跑到楼下时，褂子沾了不少雨水。

　　林风晚自己撑伞从学校走到家里，不长的路程身上却湿透了，自从他进门，孟凡君的教训就没停过，

　　“林风晚，你本事怎么这么大，自己撑伞都能淋湿了？新买的褂子穿出去第一天就搞成这个样子，还得拿出去干洗。”

　　林风晚没心思还嘴，脱了衣服去进去洗澡，喷水头刚出来的冷水浇在身上，都没躲一躲。

　　伞都撑歪了，身上怎么可能不湿呢？

　　孟凡君拿着林风晚还在啪啪滴水的衣服去开门时，他已经从洗完澡出来了，虽然房间在里面，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听出来了叶安白的声音，在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走出去的时候，强迫自己坐了下来，一边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一边竖直了耳朵。

　　“阿姨，我来找林风晚。”

　　孟凡君真是不禁感慨年纪大了，认个人都要费老大劲，

　　“哦，你是之前那个家教老师，小白是吧？你进来坐会儿吧，风晚正在洗澡。”

　　林晚风听到声音，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安白哥，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啊！”

　　叶安白直接拒绝了，把罐子递给林晚风就要走，

　　“我就不坐了，我是过来送这个的，林风晚把它落下了。”

　　林晚风接过罐子放在门口柜子上，回过身来发现叶安白还站着，盯着孟凡君手里的衣服，垂下来的头发挡着眼睛，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孟凡君和林晚风对视一下，感觉和一个不太熟的人说家事有点尴尬，

　　“那什么，风晚的衣服。不知道怎么的，回来就淋成这个样子了。这么大个人，还照顾不好自己。”

　　叶安白自然知道那是林风晚的衣服，他还清楚记得林风晚里面穿的是白衬衫，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白天第一眼看到，就好像看到了林风晚小时候。在一群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堆里，永远穿着白白的小衬衫，干干净净的，让人看着就很舒服，除了变得成熟稳重了，其他好像一点没变，还是让叶安白一样的怦然心动。

　　“阿姨，让他照顾好自己，那我就先走了。”

　　孟凡君没反应过来叶安白说话的思路，楞在那边晃神，还是林晚风出去送了送，

　　电梯一层层往上升，叶安白攥了攥手心，还是对林晚风交代了几句，毕竟他不能坐以待毙。

　　“晚风啊，你回去帮我和你哥说声对不起，我偷吃了他罐子里的糖，你就跟他说我日后一定还他。”

　　直到电梯门关上，林晚风也没明白过来这话里的用意，只是偷吃了一颗糖而已，为什么要道歉，难不成他哥还能因为这真生气啊？

　　“如果我哥真这么小家子气，那我偷吃他那么多东西，让他知道了，不得打死我啊！”

　　虽然这样胡乱想着，但答应别人的事自然要做到，关上门，林晚风就要去完成带话的任务，可不知何时林风晚已经坐在了客厅，盯着桌子上的玻璃罐子发呆。

　　“卧槽，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林风晚坐在沙发上，毛巾拿在手里也不去擦一下头发，睡衣领子都湿了一片

　　“把你的嘴巴擦干净了。”

　　林晚风被哥哥凶巴巴的语气吓到，以为他真的是因为糖被偷吃了而生气，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直接挤到林风晚旁边笑脸相迎准备讨好。

　　“哥，我的亲哥，你别生气嘛！”

　　却是没来由得又被怼了，

　　“离我远点，从外面带过来一身寒气。”

　　林晚风没敢再接腔，直接把叶安白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着重强调了一下，

　　“哥，安白哥说了，会把糖还给你的，做人不能这么斤斤计较。”

　　林风晚安静地擦着头发，然后仰面拿毛巾捂着脸，林晚风看他没有再发火，又大着胆子要凑过去，一个闷闷的声音直接丢了过来，

　　“你再敢凑过来，就让你偷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林晚风原地一个向后转，就要走开，后面人又说话了，

　　“夏雨哥说这次你考的不错，他很欣慰。”

　　为了防止林晚风再转身回来，林风晚直接一句话断绝了他的念头，

　　“好了，你可以走了。”

　　林晚风不敢停下脚步，但又抓着头发不解。

　　以前也没发现我哥这么善变，这么小家子气啊，变性吗？

　　林风晚自然是听不到这些心里话，只是从罐子里拿了颗糖，撕开填进嘴里，然后冲厨房喊着，

　　“妈，我的姜茶煮好了没啊？”

　　孟凡君端着姜茶出来，看着林风晚湿着头发走来走去又是一阵唠叨，

　　“怎么不去吹头发，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林风晚也不为自己辩解一下，把毛巾展开蒙到妈妈头上，伸手去接姜茶，可端的姿势不对，指腹直接被烫着了。

　　孟凡君一把扯掉毛巾，看着不争气的儿子翻了个大白眼，

　　“小心点，烫，吹一吹再喝。真不知道你离了我们要怎么活？”

　　有时候孟凡君也知道自己啰嗦，知道自己已经步入了更年期妇女的行列，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但今天林风晚说不还口，还特别听话的态度让她很意外。

　　平时吃药怕苦，打针怕疼，宁可拖着，也不去看病的林风晚，把姜汤吹凉后，一口气喝了个底光。

　　“好了，喝完了，我去吹头发了。”

　　事后听着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看着电视里有关新年的公益广告，林风晚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悲伤的感觉，伸手摸着被吹的暖烘烘的头发，心里鄙视自己太好哄了，一颗糖就被打发了。

　　几天后成绩出来，意料之中的，林风晚成绩有所下滑，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虽然孟凡君他们都没说什么，

　　“我下次就把分数提上来。”

　　哥哥考场失利，林晚风作为弟弟自然也是为他遗憾，但还是控制不了进入尖子班心中的雀跃，脸上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哥，分数没有那么重要的，不用太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

　　林风晚真不习惯被这样安慰，起身帮孟凡君收拾房子，可林晚风看他没事儿人一样，就得寸进尺起来，以阅历丰富者的身份说教起来。

　　要是之前孟凡君可能会说几句，但想着大过年的也就没开口，就任由他们打闹，脸上带着母亲看着孩子长大成人的欣慰感。

　　林风晚最终还是忍不了了，把抹布扔给林晚风，要喊上文琪去超市买新年招待客人用的糖果之类的。

　　林家家族比较大，小孩子更是多，孟凡君便叮嘱让多买点，正想着还有没有缺其他什么东西，厨房准备晚上年夜饭食材的林子杰冲这边喊了一句，

　　“凡君，淀粉没了，让风晚买点回来，不然肉炒出来口感不好。”

　　林风晚听到应了一声，就准备出门，林晚风放下抹布也想跟着出去，却被孟凡君喊住，没能逃掉，

　　“你不准出去，待会帮忙贴春联。”

　　林文琪听到朝哥哥做了个鬼脸，关上门，隔绝了里面的叫苦连天。

　　出了门才发现早的已经把年画都贴好了，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拉着家长去买炮火，玩具手枪，门卫大爷笑呵呵地和住户拉着家常。

　　虽然是春节时分，但仍不乏奔波忙碌的人，他们刚出小区门，就遇到了一波热情发传单的。林风晚之前帮家里亲戚发过传单，很多人选择淡漠走过，有的甚至刚接过去就顺手扔进了垃圾桶，所以他深知这工作的不易，别人递过来的传单他都有仔细看。

　　一张宣传新楼盘的，和他没多大关系，转手给了文琪让她折纸玩，一张有关寒假辅导班的，他碰了碰旁边折纸飞机的人，以眼神询问她是不是感兴趣，不过看来是很不屑，直接拿过来三五下又折出来一只纸飞机，有模有样哈了一口气后给飞了出去。

　　林风晚弯腰捡起来落在地上的纸飞机开始看第三张传单，是关于大型连锁超市步步高促销的，平时的话他是对各种营销手段不感兴趣的，但好像春节期间旁边小超市都关门了，即使开着里面东西可能也不太新鲜，综合分析后，他拉着文琪的手从小路往步步高的方向走去。

　　明明是一二十不到的小伙子，却对越来越淡的年味深有感触，想想也是，随着社会的快节奏和越来越便利的生活，人们不再像往年，早早备好了年货，都是年根过来超市现买。

　　看着超市里乌泱泱的人群，想起儿时差点把林晚风弄丢的经历，让林风晚后怕地一瞬间抓紧了文琪的手。林文琪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很乖巧地攀住他的胳膊跟紧了。

　　原本也没有多想，但听到广播里关于牛奶打折的广告，林风晚不自觉地朝四周张望着，想着叶安白会不会闻风而来。

　　如此找寻了两圈，才把发酸的脖子缩了回来，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笑刚闹完别扭，还没和好，他先自发地上演起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戏码，而且哪有这么巧，他想着念着，这人就正好出现。

　　不知踩着后面谁的脚时，林风晚的第一反应是说对不起，因为在如此人多的超市他还出神，很不应该。

　　当叶安白的脸变魔术般地出现在面前时，林风晚以为是在做梦，嘴巴直接咧了起来，一点点往上，把眼角下面不常见的泪窝挤了出来，仿佛它也想见见这叶安白是何许人也。

　　叶安白指尖戳上泪窝所带来的凉凉触觉，一下子让发呆的人回过了神来，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我靠……”

　　林文琪感受到尴尬的气氛，很自觉地挣脱哥哥的手，到旁边挑起了糖果。如果可以的话，林风晚希望他也可以默默走开，可在他担当主角的爱情里，他无法置身事外。

　　“学长，你……你怎么在这里？”

　　说这话时，他已经注意到叶安白的衣服，是步步高超市专有的工作服，想象力丰富的他一瞬间想到了之前看到的有关什么企业破产，富家子弟勤工俭学的新闻，虽然没影的事儿，但他下一秒很自然地想到了周星驰的一句台词，一副势要同甘共苦的架势。

　　“我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