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梁》林玄

55、压抑

　　“下周的公演，将会是上半场比赛的最后一场，希望各位能抓住机会，拿到最后八个登台资格。”

　　此话一出，大排练厅里顿时议论了起来。
　　上半场最后一场公演，而且仅有八个名额，让不少还没有登过台的人压力倍增。六十四位成员，几轮公演下来，没登过台的少说有十几人，这已经是大家尽力带新人上台的结果。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台上一轮游的，或是想要最后关头对首席发起冲刺的，都在盯着这仅有的八个席位。
　　一句话，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每人准备一首曲子，半个小时后开始考核。”
　　三位出品人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走了出去，所有人静默了两秒钟后，各自拿回自己的乐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开始练习。
　　进入替补区的乐文华和经永言集体佛系，不张罗着自己的曲子，反倒是四处奶孩子，开设半小时临时辅导班，帮着其他人排练曲目。首席成员更是没有晋升压力，刚一开始就直接下场辅导。
　　一时间，排练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时间飞快过去，当宣布时间到后，还有许多人坐在一旁，假装抱着琴在弹奏，用最后的时间牢记指法、节拍。

　　“请本轮的首席成员出列。”
　　坐在人群中的八位首席成员站到台中，面向其他成员。

　　“本轮将由首席成员和出品人一起，共同决定公演成员名单。”
　　蔡方音带着人在一侧坐下，三面环绕着渴望登台的追光者。
　　打分表分发到每个人手里，几人都下意识看向旁边，脸上的错愕如出一辙。
　　六十四位成员，除去八位首席，理应是一份五十六人的长名单。可他们拿到的名单上，只有二十个人的名字。
　　这二十个人，一次舞台都没有登上过，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机会从五十四分之八，跃升到二十分之八，为了能让大家都有露面的机会，节目组也是煞费苦心。
　　只是……

　　“好了，开始吧。第一位，伊向彤。”

　　伊向彤没想到第一个就是自己，慌忙的拿着高胡上场，坐下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拉了些什么就下了台。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不知道刚才在台上是不是也在抖，眼泪也一直在眼圈打转。
　　室友陈和安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安慰着，但自己的内心也同样慌乱。她比伊向彤好一点，第一轮公演之后就作为替补上过台，之后就一直坐冷板凳坐到了现在。
　　往期替补考核虽然也压抑、也紧张，但远没有这一次压抑到喘不过气。这种感觉是期末考、校乐团业务考核无法比拟的。
　　上半场最后一次替补选拔，这一轮赛制是怎样的，下半场要怎么比，没上过场的人还有没有机会登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一无所知最为恐怖。

　　“下一位，温软。”
　　“下一位，云梦兰。”
　　“下一位，白玛。”

　　包括三位出品人在内的十一位评委，坐成一排一言不发，只有蔡方音没有感情地走流程。偶尔会有人在打分表上写写画画，每一笔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在这样沉闷的气氛的气氛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崩溃的哭了出来。

　　第一个是陆文君。
　　她是沈阳音乐学院民乐系箫演奏专业的大三学生，平时各种级别的比赛也参加了不少，自以为什么情景都遇到过了，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如现在这样被挂在台上。
　　起因是她在演奏时一个紧张气息不稳吹走了音，顿时心里绷的那根弦就断了。录制这么久都没有公演机会的委屈和自怨翻涌而上，就着眼泪一同溢了出来。
　　她还想再继续演奏，然而气息乱了，勉强吹了两句也只是车祸现场，便匆忙谢幕逃回了台下。

　　“唉……”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用手挡住了脸，偷偷擦泪。
　　能来到这个节目的，无一不是专业院校或者综合院校艺术系的尖子生，或是在这一领域小有成就的。在遇到如云的强者后，所有的骄傲被击得粉碎。
　　巨大的心理落差，是许多人在这里要学会适应的。在适应之后，便是疯狂的汲取营养，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相较于来时的进步。
　　平时接触不到的行业标杆、专业偶像，如今就谁在隔壁，有谁会放弃这个上门求教的机会？

　　选拔还是要继续，这样的高压下会让一部分人难以接受，也会让一些人迸发出超常的实力。
　　当经永言最后一个表演结束时，所有人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总算要结束这倍感压抑的几个小时的录制了。
　　三位出品人和八位首席去到隔壁房间统计结果，余下的人在排练厅里瘫成一片。长时间神经紧绷后骤然放松，所有人都只想放空大脑，好好休息一下。
　　就连高鹤思讲段子逗他们开心，他们都已经懒得应和了。

　　“咳！”
　　蔡方音带队归来，咳嗽一声后所有人瞬间坐好，等着判决结果。
　　“下面念到名字的出列：温软、顾盼兮、高鹤思、陈思彤、白玛、晋子平、季宸扬、於和玉。”
　　“以上，为下周公演的替补成员名单。”
　　“下一轮为团队赛。首席团队和替补团队各出三个节目，每个节目不限制人数，每人只能参加一个节目。节目两两比拼，率先获胜两局的团队，整组获得首席资格。”
　　“还有什么问题吗？”

　　八位首席成员和其他人一样一脸懵，他们刚刚亲手选出了自己的对手？还要进行整组PK？只有获胜才能保住全员的首席席位？
　　节目组是从哪里学来的骚操作？怎么突然画风变得这么奇怪？
　　其他人也被这波操作闪了腰，用了些时间才消化了这些信息。

　　被选中的替补成员们飞速的理解了下轮赛制后，开始谋划起组队方式。替补成员的阵容，要不是首席成员们脸上的错愕太过真实，又有人体测谎仪苏清逸在，他们都要怀疑是首席成员故意安排好的。
　　他们八个人，扬琴就有两人，中阮、琵琶、箫都还算正常，高鹤思的三弦、白玛的扎木聂、於和玉的尺八，这些都要怎么安排啊？

　　“那个……下一轮是最后一期么？”有人举手提问。
　　“上半场最后一期。”
　　“下半场是什么样的啊？”
　　“暂时保密。”
　　“一直没有公演过的人是不是要被淘汰了？”
　　“不会，下半场会有充足的机会让大家展示的。”

　　见不再有人提问，蔡方音利落收尾，打板结束了今天的录制。

　　“我的妈呀！今天怎么这么恐怖？！一点也不符合我们Peace&Love的画风好么！”有人直接躺倒在地上哀嚎道。
　　排练厅是地热供暖，倒也不用担心躺在地面上会受凉，他们也已经习惯了躺在地上热疗——只要地面够干净。尤其南方的朋友们，在领会了暖气的神奇之后，躺在地上蒸烤后背已经成了每天的固定项目。
　　“我做到了我第一期说过的事情，我要把替补席坐穿！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
　　“让我们一起守住替补最后的骄傲，坚决不向公演舞台低头！！！”
　　“坚决不低头！！！”

　　“你们坚守着吧，下午练琴局有没有人来啊？谁先休息谁打扫琴房的那种！”
　　“来，先撤的给全员买雪糕！”
　　“我要吃德式！！！”不远的地方有人伸起一只手来要求道。
　　“大哲你来不来？”曲佳勋直接靠声音辨认出来源。
　　“不来了，我们几个约好了去看电影。”边彦哲说道。
　　“什么电影啊？居然能让你背叛我们！”
　　“《天幕杀机》，漫画改编的电影，在日本上映有段时间才引进。”

　　“哎？”捕捉到关键词，苏清逸立马冒出了头。“谁要看《天幕杀机》？”
　　张宗俊：“正是在下！”
　　“我和道长还有大玉儿。”边彦哲被於和玉踹了一脚。
　　“我们也去。”蒋天睿和几个女生团坐在一起，也举起手来告知。
　　“有眼光！这部电影拍的特别棒！尤其是里面的配乐！一定要听到最后！”
　　苏清逸伸出大拇指，赞美几人。

　　曲佳勋从地上弹坐起来，“你啥时候还接电影配乐的活了？”
　　“合适就接了啊！不过我只写了主题曲，其他部分的配乐是另一个团队做的。”苏清逸也在地上坐下，“你们晚上来听音乐会么？”
　　“买得到票算啊！”边彦哲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哀嚎，“这周一票仓就已经空了，只有黄牛手里还能剩几张。”
　　“古琴音乐会都有黄牛？？？”苏清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曲佳勋道，“黄牛一直有，你不知道而已。以往民乐的演出票都是降价出的，这一次居然溢价还不一定有货，我也是很服气了。”
　　“最后排的座位，黄牛居然要加价一百，气得我不买了！等下问问剧院经理需不需要内场兼职，我去站着听！”
　　苏清逸默默竖起大指，为他们的捧场点赞。
　　“早说我那张票留给你好了……”

　　“苏啊，吃饭嘛？”武玄烨提着长裙，穿过地上躺的横七竖八的人群，艰难走到苏清逸身边。
　　“吃什么啊？”
　　“食堂？”
　　“不要啊！”苏清逸躺倒在地上撒娇，“我都吃了一个星期的食堂了，换别的吃吧！！！”
　　“食堂筷子都被你敲断三双了，大爷都要在门口堵你了，你还敢去？”
　　武玄烨震惊脸，“你干啥了？！”
　　“练琴啊……”上一轮整组里只有她不是打击乐专业，自然要比别人多下些苦工，吃饭时拿着筷子都想着练习。只是剧院餐厅的筷子都比较脆，折损率就比较高……
　　“那还是出去吃吧。你这轮不玩打击乐吧？”

　　“你俩下午什么安排啊？”
　　“我俩导师都追过来了，你说我俩能什么安排？”武玄烨一边低头翻着附近的美食，一边说道。
　　“啧啧，十二对二的大师课啊，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好好学习哦！”已经脱离苦海的曲佳勋无情笑道。
　　“赴日小分队马上也要开始排练了哦！你加油！好好练习哦！”武玄烨放完嘲讽就拉着苏清逸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