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梁》林玄

41、掉马

　　周全做完备采，早早就回到了酒店准备休息。
　　刚进到酒店大厅，就看到谭迪正在前台办理入住，连忙上去打招呼。

　　“谭老师，您怎么才办理入住啊？”
　　“今天大风，飞机有点延误，没来得及过来放行李就直接去电视台了。”谭迪收好证件，和周全没营养的寒暄着。
　　“那真是辛苦了……《失光者》现在还在演呢么？”
　　“今年国内的场已经演完了，现在正在国外巡演呢。”
　　“国内能走出国门的音乐剧可谓凤毛麟角啊，您真的太厉害了。”周全真心称赞。
　　“哪里哪里，我只是制作人，没有参与创作。”
　　“制作人也是非常重要的啊！不过，我一直很好奇这部剧的作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有机会和她交流。”
　　绕了一大圈，还是为了安娜的事情来的。

　　谭迪早有预感，不动声色地和周全绕着圈子，天南海北的聊，就是不提安娜的事儿。
　　两人就这么站在前台聊了半晌。左右夜深了，估摸着也不会有人来办理入住，前台的工作人员也就由他们去了，还能顺便听一耳朵八卦。
　　周全被绕得抓狂，趴在台面上直挠大理石板，“谭老师，这也没别人，你就告诉我安娜是谁吧！我都已经一周没睡好觉了！！！”
　　谭迪默默拉开他的手，停止制造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见到她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他拎过行李箱，同周全告别，“很晚了，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周全趴在前台，整个人丧得不行，他就不应该好奇心那么重，对这个问题这么计较。现在倒好，全世界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那个箱子是谁的？”
　　周全一抬头，偶然瞥见了墙角一堆快递箱中最大的一个。原因无他，那个箱子上的LOGO是他一直很喜欢，但是没有门路买的外国小众品牌。
　　“应该是成员的，只有他们会往这里寄快递。”前台回答道。他们工作有规定，私人快递要放进休息室，只有常住在这里的绕梁成员们的快递才会堆在这里，方便他们回来拿走。
　　“我看一眼快递单收件人是谁。”他走进了看，快递单的上联是一串法文，看不懂跳过。下联是中文，寄件人法国米兰……Calipso，收件人……Anna！

　　“周老师，你蹲在这里干嘛啊？” 方晓桐过来拿快递，就看到周全蹲在快递箱前念念有词。
　　“啊？我看看我买的东西有没有到。”周全有些尴尬的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你们住在这里还适应吧？”
　　“嗯，挺适应的，这边人都好热情。就是这两天开始供暖，空气太干了，所以又买了加湿器。”
　　方晓桐一眼就找到了加湿器的盒子，前段时间他们刚团购了一波，她也有入手。只是供暖之后空气湿度直线下降，而且酒店还是地热，360度无死角的烘干，她一个广西人真的受不了。

　　“这个确实。”周全点了点头，他在电视台都明显感觉到皮肤水分在流失。“怎么就你们几个回来了？”
　　“他们有的去买夜宵了。”每次录节目都要录到半夜，他们早就养成了吃宵夜的习惯，就连附近的小吃店都会特意等到他们回来买完东西再关门。
　　“老师你还有事么？”
　　“没了没了。”周全摆摆手，目送着方晓桐离开。

　　“周老师，您不上去么？”前台小姐姐看着周全在这唠了半天，就是不上楼。这大半夜的，难道明星都不睡觉么？
　　“暂时不上去，我要等个人。”
　　“那您可以坐这里等。”前台小姐姐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椅子。
　　“谢谢啊！”
　　周全就真的坐在吧台旁边，盯着门口进进出出的成员们，每一个过来找快递的人，都要接受他的注目礼。

　　苏清逸是坐了最后一班车回来的，一路上还拖着行李箱，别人宵夜都买完回来她才刚刚下车。
　　“太心酸了，不是首席居然连座驾都没得。”
　　“哈哈哈，现实就是如此残忍。”马君昊和晋子平一人端着碗烤冷面笑道。
　　“明天的录制安排你看到了么？居然要录一整天。”
　　“看到了，我明天还和李老师约好去大学讲座，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苏清逸把小行李箱从车上拿了下来，就被马君昊一顺手给拎走，放到了台阶上，明显不用苏清逸在伸手。

　　“什么讲座啊？我们能去么？”
　　“古琴讲座，和学校古琴社办的，应该人不多，想去就一起去啊！”苏清逸开门进去，“对了，我有两个快递，你们等我一下。”
　　“周老师，你在这干嘛呢？”苏清逸也被躲在快递角的周全吓了一跳。
　　“守株待兔。”周全幽幽道。
　　“额……您加油等！”苏清逸越过周全翻找起自己的快递，“哦？现在国际快递都这么快了么？”她把最大的那个箱子搬了出来。上面还摞了两个小箱子。

　　“周老师我先走啦~”这几个箱子又大又沉，她干脆都摞在一起放在地上推着走。
　　“等会！”看到那个最大的箱子，周全突然神志清醒。“这个快递是你帮谁拿的？”
　　“我自己的啊！”苏清逸不解，这个快递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你英文名叫安娜？”
　　“对啊！额……老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苏清逸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赶紧推着箱子溜之大吉。

　　“你给我回来。”周全两步就拦住了要溜的苏清逸，“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苏·被抓包·清逸：“周老师，你也没问我啊，不是么？”
　　“我没问么？”周全想了想，他问的似乎是知不知道安娜是谁……“这不是重点，你为什么要瞒那么严实？我一直以为安娜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
　　“因为很多人不相信啊，觉得是我找了枪手，与其去讨论到底是不是我写的，还不如安心听歌。”她说得一脸坦然，但实际上确实一段漫长的黑暗之旅。

　　她的第一首歌发表那年，她九岁。
　　那时候她不停的被媒体质疑，代笔、枪手、炒作、包装，她的家人也受到了许多无端的指责，被集体推倒了风口浪尖。
　　那时候打开电视，经常会有所谓的教育家、声乐老师点评她的作品。
　　写歌没错，错的是她用了不该用的调式，一个不属于小孩子的调式，一个专业作曲都要考虑再三的调式。
　　她用了，用的还比别人写得好，所以这就成了她雇佣枪手的证据。

　　她也问过母亲，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母亲也只是笑着告诉她，要珍惜磨难，只有经历过磨难才会收获真正的成功。
　　所以从第二首歌开始，她就改用安娜这个名字，不参加任何活动，不出席任何典礼，除了工作必须要见到的人，没有人知道安娜是谁。
　　直到近几年，她在日本出道后，才开始用自己的名字发歌。

　　“不能吧，国内十几岁就发歌的不有的是，不都赞扬一片么？”
　　“我第一次发歌时，九岁。”
　　“九岁，那确实是有点……卧槽！《Lost Star》你写的？！”周全这回明白了苏清逸说的不相信是怎么回事了，这首歌刚出的时候评价超高，而且是难得受欢迎的实验性质的音乐。
　　但随后爆出来作曲只有九岁，质疑的声音便纷至沓来，甚至全国都在讨论作曲的真伪。媒体喜欢造星，也喜欢毁星。
　　只是这种舆论阵仗对于九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恐怖了点。
　　这件事情他印象太过深刻，甚至他在学音乐时老师都会提到这件事情，说是一场媒体狂欢下天才的陨落。

　　“我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周全是真的蒙了，踉踉跄跄的爬进了电梯里。
　　如果说安娜的那些歌对应到一个二十三岁的人身上，他或许还只是觉得这个人是个天才。但九岁写出《Lost Star》这件事绝对是逆天级的，能用中国的五声调式写出巴洛克风格的歌曲，单是这个想法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同时她手上还有一部连演三年、全球巡回的音乐剧，和近百首的单曲……
　　不知为何，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一年光版权费就得收入多少啊！
　　面对这种逆天级别的人物，他连嫉妒都做不到了，只能仰望……

　　“周老师怎么了？”马君昊和晋子平凑过来问。
　　“我掉马了。”
　　“那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没这么激动啊？
　　“可能他想起了一些旧事吧。”马君昊和她差不多大，晋子平更是还要小上两岁，她九岁那年的事，也就周全这种奔三往上的人会有些许印象吧。

　　“苏苏，你这是买了什么啊？这么一大堆？”马君昊把行李箱还给苏清逸，搬起了这摞快递箱。“有点重啊……”
　　“买了一个小的打印机，每次都去大剧院的办公室打谱子太麻烦了，以后你们可以来我这里印东西。还买了些吃的，一些好玩的乐器。”站在电梯里，她细数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没少买东西。
　　“那这个都是外语的箱子是什么啊？”晋子平指向底下最大的那个。
　　“我也不知道，我朋友寄给我的，可能是国外的乐评杂志吧。”何依清确实和她说过买了一大堆乐评杂志，但是杂志也不用这么大的箱子吧？

　　“好啦，我们走啦，烤冷面都坨了。”
　　马君昊和晋子平两人把快递放到房间里就扯了出去，据可靠消息，楼上新到了一大箱零食，去玩了怕是包装袋都抢不到。
　　“拜拜~”武玄烨坐在电脑后面挥挥手。“你这几天是攒了多少快递没拿，一次性搬上来这么多。”
　　“没觉得买多少东西，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行吧。”武玄烨专注地盯着电脑，头都没抬。

　　“你干嘛呢？”苏清逸见武玄烨这么认真，也放下了拆快递的手，凑过去看看。
　　“导师安排下来的任务啊，这周末就要给她。”
　　“好好干，失传乐器复原的伟大工作就交给你了！！！”
　　“你呢？逃课太多被导师追上门感觉如何？”武玄烨在桌子上来回翻，愣是没找到一张可以写字的纸，还是苏清逸现拆了打印机的包装，从里面扯了两张复印纸递了过去。“我还听说你和你们学校的星球达人合作了一首歌？”
　　“八卦的消息够快的啊，你是不是又拿羊的账号上我们校园网了？”苏清逸果然一猜就中，武玄烨上国音的校园网都比上央音的熟练。
　　“别在意这些细节，快说快说，他又写什么歌了？”
　　“之前写的，但一直没发过。叫《奥里里亚》。”
　　“果然又是星球的歌，是下一期的《原创新声音》么？”
　　“应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