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梁》林玄

23、采访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剧场工作人员带着几位记者进来。
　　“你好，我是《中国古典之声》的特派员，想对主要演员和指挥进行采访。”
　　“稍等一下吧，外面要进行签售。”
　　每场音乐会结束之后都会贩卖场刊和CD，此时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龙，安德里亚斯和工作人员带着几位首席出去签售，临走时还把苏清逸也拐带了上。

　　“为什么我也要去啊？你们签售会我去不合适吧？”苏清逸知道这个规矩，但是她半路接受，又不是签约，出去跟着签售不太好吧？
　　而且，似乎她忙活了一通，花钱买票进来，听得还是自己指挥的音乐会。谁把她的工资结一下？？？

　　“因为你长得好看人气高啊。”茱莉亚收好琴后搂着苏清逸的肩膀走了出去。和体高骨架大的欧洲人一对比，苏清逸显得格外娇小。“而且每场音乐会结束后指挥出来签售是惯例啊，你是指挥当然要出来了，总不能让安德烈赶回来吧？”

　　小提琴首席茱莉亚和慕尼黑爱乐合作了十年时间，期间乐团的指挥一直是安德烈，两人一直稳扎稳打，带领乐团维持往日荣光。
　　安德烈晕倒之后她第一直觉就是“这场演出结束了”。
　　这次巡演，带的人员本就很紧张，她的琴箱里虽然也躺着一根指挥棒，但是她在这首曲子中任务很重，不可能独立出来去指挥。她不能，其他首席也同样不能。

　　在任何一个城市，想要在十分钟内找到一个成熟的指挥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更何况接下来还是《第五》这样恢弘的大曲。但是苏清逸出现了，如缪斯一般拯救了这场演出。
　　她不知道苏清逸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对安德烈的笔记过于自信，竟然敢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放手一搏。这样一种挑战，随便换一个人应该都不会接受，偏偏她接受了，还做到了。
　　她不是安德烈的模仿者，却在十几分钟内掌握到了安德烈指挥的精髓，她甚至一度以为是安德烈指挥在台上。
　　是不是专业的模仿者，很容易分辨。
　　刚开始时，苏清逸还会不经意显露出自己的想法。随着乐曲的展开，她完全融入音乐，每一个乐谱都牢记于心。她不单记下了第五的全谱，甚至连安德烈的注释都记得清楚，这已经不仅仅是可怕了。

　　在和她拥抱时，茱莉亚摸到了她后背上的汗，甚至头发里都是湿润的。她真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姑娘，有怎样强大的内心扛住了如此巨大的压力。
　　同时她的歌声又是如此动听，扎实的功底和科学的发声方法，证明她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音乐教育。她还是那样的谦虚，谢幕时一遍遍的介绍慕爱的乐手们，丝毫不提自己的功劳。
　　她没有办法不喜欢她。
　　如果她接受了安德里亚斯的邀请，那她可能会更喜欢她。

　　苏清逸一路被人搂着走到了大厅，到了大厅才发现，经理说的排长龙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空旷的大厅里站满了人，少部分抢到了了场刊和CD的观众，率先在签售台有秩序地前排好了队。售卖区前面更是堆满了人，等着现从仓库里搬出来的CD。
　　见到他们从通道里走出来瞬间响起了掌声和欢呼，闪光灯更是此起彼伏恍如白昼。
　　单簧管首席迪伦上前从另一侧搂住苏清逸，三个人呈一个“凹”字形在众人面前站定，接受大家的合影。
　　苏清逸：一点也不想凹位出道……

　　五百本场刊和CD很快贩售一空，剧院工作人员几次声明已经没有库存，但人们依旧聚集在前台不愿离去。
　　机智的剧院经理搬出绕梁成员的签名照，发放给没有买到场刊不愿离去的观众。
　　观众：我是来买签名照的么？！我要慕爱的场刊！！！CD！！！唉？这个小哥哥/小姐姐还挺好看的，那收着吧。《绕梁》是吧，哪天有时间看一看，民乐偶尔听一听也是不错的。

　　四散在观众中的绕梁众人，在看到剧院经理拿出那个熟悉的箱子时就顿觉不妙，这不是前两天他们刚签完的两百张照片么？经理你收导演组钱了吧！！！
　　经理：是啊，收了啊，我骄傲。

　　慕尼黑爱乐乐团设有四名首席，这次出来签售的也正是这四人。苏清逸本想找个靠边的地方坐着，但这四个人像是说好了一样把最中间的位置留给她。
　　见苏清逸迟迟不落座，茱莉亚和迪伦一左一右把人按在了座位上，安德里亚斯乘胜追击把签字笔塞进她手里。
　　大型强买强卖现场。
　　苏清逸：我是谁？我在那？我要干什么？哪来的笔？

　　长龙缓缓向前蠕动，武玄烨一行人手一张CD混在队伍里，等着排队拿签名。
　　“苏苏啊，我们先撤了哦！给，这是你的包。”安德里亚斯帮着接过苏清逸的双肩包，“好好玩，别误了明天早上的飞机。”
　　苏清逸还不太适应签自己的中文名字，没有设计过的字体在一堆鬼画符中格外显眼。
　　“再见，桃子一会过去帮我收拾行李，记得开门。”苏清逸微笑着接过下一位的场刊。
　　集齐了五个人的签名，武玄烨也不好再逗留，“我先走了，你早点回来啊。”

　　签名环节结束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苏清逸甩了甩酸痛的手，又跟着在大厅合了影。
　　休息室里，《中国古典之声》等几家媒体已经做好了群访，就等着苏清逸和几位首席回来。
　　换衣服时浪费了点时间，等到苏清逸回到休息室，几位首席也都已经采访完毕，她一进来就被几家媒体团团围住。好在她做爱豆时大风大浪都见过，古典乐媒体可比娱记文明多了，最起码不会有把话筒怼到脸上的情况出现。

　　乐团在收拾东西准备等一下的聚餐，休息室里一片忙乱。
　　剧院经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简单布置了一下，用作采访角。
　　苏清逸坐在最角落的沙发里，手里拿着四五家媒体的话筒，被团团围住。

　　“请问你为什么会接受这个挑战呢？”
　　“之后会不会和慕尼黑爱乐有后续的合作？”
　　“对于微博上上音教授对你的质疑，有什么要回应的么？”
　　“呃……”几个人同时提问的后果，就是她一个也没听清。“咱们一个一个问哈。”

　　安德里亚斯在一边指指手腕，提醒她注意时间。
　　“这样吧，我数数……咱们有五家媒体，那就每人两个问题，快问快答，咱们都早点下班。”
　　哈尔滨并不算是很有夜生活的城市，演出结束忙到现在已经几近十点，剧院的工作人员也急着下班，再晚就赶不上回家的班车了。

　　“很多指挥在突发意外后都是由团队内的替补指挥接棒，但是你是第一次和慕爱接触就敢于接下这个挑战，请问是怎样的想法呢？”
　　“大概是梁静茹给的勇气吧。”苏清逸抖了个激灵，让采访的气氛轻松下来。“可能慕爱对我不了解，但是我对他们还是很了解的，毕竟对行业优秀代表的分析也是专业课的一部分。
　　安德烈指挥也是绝对的行业标杆，他的手稿可是很有名的，所以也是出于对他的手稿和我的能力的自信吧。但是最应该感谢的是慕爱的每一位成员，他们的专业素质很高，在台上也很配合我，所以才会有你们听到的演奏。特别感谢他们。”

　　“刚刚慕爱的经理向我们表达了对你的赞赏，以后会考虑签约慕爱么？”
　　“很感谢经理的赏识，但是我之后的工作，还有我想要发展的方向和慕爱并不重合，所以我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慕爱是我很喜欢的乐团，我会继续支持他们的。”

　　……

　　“请问你如何看待微博上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对你的质疑，有没有什么想要回应的？”
　　“没什么要回应的。她不是我的老师，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没这个必要。”苏清逸讲的很委婉了，说来说去不过就四个字：‘关她屁事’。“还请大家多多关注龙江卫视《绕梁》，关注民乐，谢谢大家。”

　　回答完所有记者的问题，又每人留了几张签名照做抽奖用，苏清逸终于真实的下班了。
　　“经理啊，我突然想起来个问题。”媒体一走，苏清逸就瘫倒在沙发上，身心俱疲，“我好像是买票进来的，莫名其妙就加了个班，票钱和加班费谁能给报一下？”
　　她举着票看向剧院经理和乐团经纪人。

　　剧院经理：“我去看看舞台收拾的怎么样了。”
　　乐团经纪人：“他们搞好了没有，我都饿了。”
　　苏清逸：我，好惨一女的，买票进来指挥，还没得工钱。
　　“苏，走啦，去吃饭啦！”茱莉亚换好了衣服，召唤苏清逸一起出发。只是‘苏’这个字的发音对外国人来说确实难了点，稍微不注意就被人叫成了叔。

　　聚餐的地方还是上次首席考核之后的那家俄餐厅，餐厅从江岸延伸到江面上，坐在窗边可以看见江水滚滚。
　　“首先让我们感谢苏的救场，你拯救了我们。”安德里亚斯坐在首座，举杯倡议。
　　“是大家的功劳。”苏清逸谦虚道。
　　“敬苏清逸。”众人一致忽视苏清逸的谦虚之词，共同举杯为今夜的缪斯。

　　一番推杯换盏后，苏清逸终于能安心坐下来吃饭。演出前在海底捞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在台上消化光了，这顿宵夜正和她意。
　　自从进组开始录制后，几乎每个成员的饭量都有增加，一方面是东北菜量大且好吃，不自觉就吃得多了。另一方面是大家确实都很累，几天时间要编排出一个全新的节目用来竞赛，这确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虽然节目组已经有意减少演出成员的工作量，合理安排录制时间，尽量不熬夜不通宵，可奈何这群人寂寞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大力推广自己喜欢的东西，全都拼了命的为之努力。
　　苏清逸自认为是作息健康的老年生物钟，都被他们带得开始熬夜，半夜吃宵夜。幸好她吃不胖，不然经纪人要原地崩溃了。

　　吃饱喝足，茱莉亚提议大家留一张合影，苏清逸被群人高马大的西方面孔包围在中间，像是个小学生一样。
　　扎心的是，苏清逸被拉到中间后，完全被埋没在人群中，她就是踮起脚都不能露出全脸来。
　　哼！为什么你们都长那么高？

　　“尤金，你来把她抱起来吧。”茱莉亚连拍了好几张都没有在镜头里找到苏苏，最多也只能看到她黑色的发顶。
　　被点名的尤金是乐团的打击乐手，常年健身，块头也比一般人要大。他大臂一揽，苏清逸就直接坐到了他的胳膊上。
　　茱莉亚赶紧趁机抓拍，苏清逸惊慌的表情也就此定格。
　　之后茱莉亚还颇为恶趣味的把之前的几张合影都发了出来，苏清逸也因此被人嘲笑了好久身高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