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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银河入梦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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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妹妹,”苏茉皮笑肉不笑,“你我见不见的,有什么所谓呢?”
“姐姐怎的这样生疏?莫不是,怪我抢了陈郎么?”木景瑶两弯秀眉一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开玩笑,你抢公狼、抢母狼、生狼崽,与我有什么关系?”苏茉笑眯眯的。
木景瑶倒也不气,笑得依旧得体:“也是,我与陈郎两情相悦,毕竟不像苏姐姐这样,为了权势可以委屈自己嫁一个丑八怪。幸而那丑八怪没相中姐姐,不然,可是委屈大了。”
苏茉哪能听不出她讽刺自己贪慕权势而不得,反而被丑陋之人嫌弃,可她毕竟是叫过王行云一声大哥的,就算是不为了自己那不值钱的面,她也要维护王行云!于是她冷笑一声道:“妹妹好大胆子啊,这丑八怪一句,你敢让人传去陛下耳中么?”
木景瑶一惊,微微掩口:“我……我又没说是谁……”
“就算是不为了陛下的责罚,你这样的话就能轻易说出口了么?在女院,师父没教你什么叫尊重么?”
木景瑶脸上挂不住,低吼道:“苏茉,你何必这样假惺惺呢?你这么为他说话,他不还是不要你!”
苏茉平静道:“他要不要我,也不妨碍他是当世英豪,不妨碍我为他说话。你以为陈家那样趋炎附势,你也趋炎附势,别人就要和你们一样么?要是没有你嘴里那个丑八怪,你以为你现在能安生地站在我面前说这些酸言酸语?你还能穿的上这绫罗绸缎?北疆犯我边界几十年,先皇在时甚至一度打到了玉都!没有你口中的丑八怪,你直接就被掳到北疆为奴为婢去了!除去了你这皮囊和你爹给予的权势,你以为你是什么?如果王将军知道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却保护了你这种肤浅愚昧的女人,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自己不值!”
苏茉声音不大,但捺不住周遭听者有心,于是御花园里一瞬间寂静无声,只有萧泠儿乐不可支,鼓了两下掌,发觉突兀,又赶紧乖乖放下手来。
大家都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苏茉会说出这样重的话来。以往木景瑶也常常奚落她,她顶多回一句嘴就完了,今日却如此给她下不来台!
同时,各位世家姑娘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论调,都若有所思,王卿珏更是诧异地打量着苏茉,心道:原来这便是我那被退婚的嫂嫂了……她当真与一般眼高于顶的贵女不一样,不光模样是最好的,心胸也比一般女子宽广,听她言语之间,对哥哥也是颇为敬重的……可哥哥怎么会忍心拒绝她呢?她这样想着,抬眼却看到竹林后的花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疾步走了过去。
咦?看那衣服,仿佛是哥哥,可他不是说了今日不会进宫来么?她疑心自己看错了。
再说木景瑶,她从小到大何曾被人这样呵斥过,顿时羞愤难当,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只不过不愿露怯,硬是撑着不叫泪珠掉下来。
苏茉说完同样气愤难平:丑八怪丑八怪,这个女人凭什么一脸轻蔑地管王行云叫丑八怪?真可恨!
园中正是尴尬之际,就听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荣昭仪驾到。”
众人忙不迭行礼,木景瑶已经声音哽咽地冲上去,低声道:“姐姐……”她虽是庶出,却与荣昭仪自小养在大夫人那里,感情极深,胜似亲生姐妹。
荣昭仪徐步而来,先不说容貌如何,身段就已极曼妙,她腰间一横巴掌宽的霓色腰束,坠下层层流苏,显得那腰肢简直不堪一握,玲珑非常。她今日穿了一身彩金的宫装,露出颈项雪白的的肌肤宛若凝脂,巴掌小脸和木景瑶十分相似,看上去眼眸灵动,楚楚可怜。她握着妹妹的手道:“怎么又淘气了,还把自己也气得委屈了。”
木景瑶不敢说是自己骂了龙飞将军,只是低声啜泣道:“苏茉欺负我……”
“什么苏茉,那是昌宁郡主。”荣昭仪莺声燕语道,“说了多少次了,可不许小孩子心性呢。”随即她对着苏茉谦和道,“瑶儿年纪小,郡主莫与她计较。”
苏茉也做了个宽宏大量的模样道:“昭仪娘娘说笑了,我怎敢呢,方才口出狂言,还请瑶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于是两方装模作样,做出一派和解的情景。那荣昭仪劝了木景瑶两句,便进去暖阁给贤贵妃请安了,木景瑶自觉没趣,瞪了苏茉一眼,索性离她远远的。
可苏茉却眉头微皱,对萧泠儿道:“这荣昭仪,好像和印象中大不一样了。”
“可不是,”萧泠儿冷笑,“当年和我姐姐好不对付的,带了一样的璎珞都要立刻烧了,现如今是一万个卑躬屈膝。”
“她如此能忍,心机太深,你还是该提醒贤贵妃娘娘一下,纵然一日两日的防着,架不住她日日如此,若是哪天掉以轻心,被她算计,可就糟了。”
“好,我一定将你的话转给长姐知道,叫她不管何时,都留个心眼儿。”萧泠儿随即笑道,“你放心,我长姐何等聪慧,不碍事的。诶,你方才可真厉害,那木景瑶气得眼睛都冒烟了!”
苏茉低声“哼”了一声道:“谁叫她口不择言没完没了,说一天两天也就算了,这都念叨了一年了,我就是菩萨也要发怒。”说完她看到王卿珏正好奇地看着自己,急忙住了口,拉着萧泠儿走开了。
她已经得罪了一个木景瑶,可不想被王卿珏再指着鼻子骂死骗子。
说到底,她虽然觉得退婚是十分正确的选择,但是毕竟手段不太光彩,心里总是虚的。
此时,花园的河水中已经被宫人们在上游放下了各色花式的谜语灯船来,等着贵女郎君们来勾取。在一片映衬着粉紫晚霞的水波中,河灯闪烁出暖融融的光亮,好一似银河倾倒,金箔碾碎,萤光成阵。萧泠儿一眼看中一个精致楼台的灯,拉着苏茉大叫道:“苏小花,快!你快帮我抢那个!”
“好勒!”苏茉挽起袖子,拿着竹钩子,灵猴似的从游廊上探出半个身子去勾那灯船,只用脚勾着栏杆。可是那楼台灯很受欢迎,她一伸出去,竟然和三四个竹钩子都打了架。
“苏茉!你专门与我作对是不是!”木景瑶大叫。
“木景瑶,大家各凭本事!什么作对不作对的!”苏茉说着竹钩一挑,把她的那根碍事的一下子挑开,再左右一打,又有两个伸过来竹钩的被她打了回去。
“苏小花你太厉害了!快点,就差一点了!”萧泠儿一边叫一边跳,激动得脸都红了。
“可恨!”木景瑶不甘心地再度出战,一下子勾在苏茉的竹钩上,硬生生给她带偏了。
“木景瑶!”苏茉不但没勾到灯,反而差点被她拉下河去,心里吓得怦怦直跳,“你这就是耍赖了!都说了不许相互勾缠!你难道是第一次勾花灯么?”
在暖阁里的贤贵妃听见她们吵了起来,忙对一旁的宫人道:“快去问问,这是在闹什么呢?”
荣昭仪笑道:“姐姐,小姑娘们心思浅,怕是为了花灯在生气呢。”
二道门的宫女听传也走进来笑道:“回贵妃娘娘,是昌宁郡主帮着三姑娘抢花灯,和木家的二小姐争起来了。”
贤贵妃尚未说什么,荣昭仪已经谦恭地连连告罪道:“哎,瑶儿这丫头,真是个不省心的!我替她向姐姐配个不是。”
“我当是什么,这有什么可赔罪的?叫她们闹去吧,隔两天就又好了。”贤贵妃又靠回了垫子上,“你也知道,我这三妹打小就蔫坏,偏巧让她遇到了苏家那个明淘的,真是天生一对,她二人凑在一处,天都要给捅个窟窿。”她说到这里,又想到去年两人女扮男装骗王行云的事儿,幸而王将军宅心仁厚不与两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否则还不知要出多大的风波。
正说着,外面突然尖叫声一片,喊的是:“郡主落水了!”
贤贵妃一惊,不料有此骤变,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在宫人和荣昭仪的搀扶下起身疾步走了出去。这几日雨水虽少,但河水仍然很深,她一面向外走着,一面厉声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娘娘别急!”守在外面的主事女官紧忙迎了过来道,“已经救上来了!也拉了帘子遮了!”她在宫中多年,早早便准备了帘幕以备不测。
贤贵妃松了口气,随即又警觉道:“是何人救的?”煌朝虽然不比前朝那般保守,却也不是无所顾忌。这边的贵女们都不会水,若是宫人救起便罢了,可别是那对岸的哪个郎君救的,那苏茉的清誉可就毁了,只怕不得不许配给那救人之人。
主事女官顿了一下,低声道:“是……是王将军……”
“什么?!”贤贵妃一下子白了脸!“哪个王将军!”
女官苦笑:“娘娘,今日宫里哪还有别的王将军?就是……龙飞将军王行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