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车牧木

21、做衣服

　　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雨，青砖路面略微有些泥泞，两头砖瓦房一路延伸到尽头，太阳暖暖的光撒在人们身上。

　　尤妃脚步停在了七号裁缝店门前，站在她身前的乔语翎转过身道：“我看你没两件衣服，想着给你做两件，进去量量吧。”

　　“多谢乔小姐。”

　　两人一起进去，身后跟着两个丫鬟，里头来迎客的还是上次那位老板娘，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脸色憔悴。

　　看到乔语翎强行打起精神，扯出一个笑来：“乔小姐，要做衣服吗？”

　　乔语翎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摸着布料，随意开口问道：“前两天松哥又来这给我买衣服了吧。”

　　老板娘答道：“是的，明天就能送到乔宅了。”

　　乔语翎听到这话，勾起唇角，她转过身，“我今天就不做衣服了，给这位王小姐做吧，你看看她适合什么样的。”

　　老板娘把目光转向尤妃，她还记得这个小姑娘，昨天才来过，不知道怎么就和乔语翎搭上关系了。

　　虽说乔家好，但和乔语翎搭上关系，也不知是好是坏，她脸上打了层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眼底的乌青，神采里皆是疲惫。

　　她是个聪明人，和乔语翎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笑道：“这姑娘长的倒是漂亮，只是还是比不上乔小姐有气质。”

　　店内此刻只有她们，乔语翎听了昂起头，确实，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尤妃这小家子气比不上她，被这么一说，心底对她容貌的嫉妒顿时冲散了不少。

　　她一副好姐妹的模样揽过尤妃的肩膀，察觉到手底下的人体温有些低，瑟缩了一下手指，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颤，连想说的话都一时卡在了喉咙。

　　尤妃反应迅速的抖掉了她的手，低头含笑：“昨天夜里受了惊，着了凉，乔小姐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免得把病气过给了乔小姐。”

　　她不喜欢同人身体接触，容易被人发现她的不寻常。

　　乔语翎怔了怔，看了看手心，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觉得尤妃应该不止着了凉那么简单，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是准确的，说不定尤妃身上还藏着什么疾病。

　　她强忍着把手往身上擦两下的动作，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快进去量量尺寸吧，好做衣服。”

　　尤妃轻轻应声，和老板娘走进了里间的房，里面和外面比起来要狭窄很多，桌上摆着各种裁剪布料用的工具，一台缝纫机靠墙摆着，另一个架子上还整整齐齐摆着几件做好的衣服。

　　老板娘从抽屉里边拿出一个小型软卷尺，正准备给她量，她用极低的气音说：“不用了，我直接将我的尺寸说与你听。”

　　她背出了自己身体肩宽、胸围、臀围、手长……

　　身体的每一个尺寸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扮演着没有亲人又内向的可怜小姑娘，连同声音都是柔柔弱弱的，老板娘放下了卷尺，把她说的尺寸记在了纸上。

　　记录下来的时候手老板娘的手伸长，露出了手腕，还有她手上的一条红绳。

　　老板娘其实长相并不差，属于比较温婉的类型，虽不是很美，但让人一眼看去很舒服。

　　她一边写着，还一边温柔的同尤妃聊天，偶尔会不着痕迹的提醒尤妃，乔语翎不是个好人，尤妃问她：“你手上的绳子真好看。”

　　听她说起红绳，老板娘的神色顿时变了，她抚摸着手腕，仿佛陷入了回忆：“这是妹妹送给我的，当初说好我一条，她一条。”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得落寞起来，像是对着自己呢喃，“如今我的还在，而她的不在了。”

　　尤妃歪歪头，不解的问：“是丢了吗？”

　　老板娘说到这并不想再说下去了，她笑着转移了话题：“看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尺寸我都填好了，过两天就可以送过去了，先出去吧。”

　　外面坐着的乔语翎等的有点不耐，从来都是别人等她，等她们出来，她就起身同老板娘说道：“就把我刚才挑的布料给她做衣服吧，要最近流行的款式，你明白吗？”

　　她最后那句话问的别有深意，老板娘点点头：“大小姐的要求我懂的。”

　　“那就好。”乔语翎从鼻间哼出气，跑到尤妃身边，刚想挽她手腕，又想起刚才的手感，默默的用手弄了弄头发，“王小姐叫着真生疏，我以后就叫你小竹吧，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听松爷叫你翎儿，那我便也跟着叫吧。”尤妃露出羞涩的笑容。

　　乔语翎咬咬后座牙：“……”

　　她们又一起逛街，乔语翎买了许多东西，次次都要转头问尤妃要不要，每当尤妃表示兜里没钱的时候，乔语翎就会帮她买单，企图羞辱她。

　　买了一大堆东西，后面的两个丫鬟手里头都抱满了，尤妃十分礼貌道谢：“翎儿你真是个好人。”

　　为了这句话，乔语翎好几天没有搭理她，连在走廊上遇到都不会打招呼，她还特地让丫鬟每天只给她送一顿饭，尤妃每次都是把饭送到外头喂猫，再攀墙回来。

　　这样过了几天，松爷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小弟手里头都有装好的裙子，人手一件，他们是先去七号裁缝店再过来的，顺便去取了个衣服。

　　乔语翎见到新衣服很高兴，两人站在院子里谈话，尤妃在三楼全看在眼里。

　　碧绿的草丛里几朵红花绽放，两人站在草丛中，如同一对金童玉女，很是搭配，乔语翎叫人将衣服都送回了自己的房间，等有空慢慢试。

　　不一会，尤妃听到了敲门声，她前去开门，一个丫鬟低眉顺眼的捧着装衣服的盘子：“王小姐，这是你的新衣服。”

　　尤妃接过，轻声细语道：“谢谢，你去忙吧。”

　　这些天她从丫鬟嘴里套出了一些消息，死去的丫鬟叫碧儿，曾经是个貌美的可人，但就因为她的容貌太过出众，回来被毁容了，具体怎么毁的丫鬟们都不敢讨论，但她大抵猜到了。

　　她将托盘上的衣服展开，是一件深绿色的旗袍，穿不好很容易老气横秋，下面几件颜色都是有点特殊的，最底下放着一件大红色牡丹花的旗袍。

　　领口是斜颈，长到脚踝，开叉至小腿，她往身上比了比，房中没有镜子，她脱下了身上穿了许久的嫩黄色长衫和白纱长裙，套上了大红色旗袍。

　　衣服很合身，每一块布料都贴着皮肤，布料也属上乘，穿着十分的舒适，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她身上的每一处优点。

　　她低垂眼帘，嘴角微微上扬。

　　还是喜欢红色。

　　松爷还记得上次带来的女人，问了乔语翎两句关于她最近的情况，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乔语翎两句带过，不高兴他的话总围绕着尤妃，“今天晚上父亲就要回来了，你留下来和父亲谈谈生意吗？”

　　松爷刚要答应，又想起了些事，嘴巴一张，蠕动了两下，皱眉摇头道：“今天恐怕不行了，我等下晚点还有事。”

　　“什么事呀？还比生意重要不成。”乔语翎仰头一副天真的模样。

　　松爷揉了揉她的脑袋：“别闹，这两天我有空，明天便来陪你玩。”

　　乔语翎心下一沉，直觉他有事瞒着自己，一般平时她这么说，他早和盘托出晚上要干的事了。

　　难不成是那个小妖精？

　　她咬咬唇，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太烦，假装善解人意的说：“好吧好吧，那你明天可要早点来哦。”

　　晚上他们一起吃了饭，乔语翎一直担心他要楼上的女人也下来吃饭，好在他没开口，她心中这才走了点底，松哥根本不在乎那个女人。

　　夜间降临，天空繁星点缀，尤妃房间里静悄悄的，没开一盏灯，一抹红色的人影站在窗前，望着下面，隐没在黑暗中。

　　她还是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谁的幻境，她这两天都跟着乔语翎，若说她是幻境的主人，却又不像。

　　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七号裁缝店，也可以称作进门的入口，只有前些天碧儿跳楼的时候，空气中才略微的有了波动。

　　七号裁缝店老板娘和死去的碧儿是姐妹，这一点还未证实，尤妃只是有所怀疑。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乔宅大门出现了一个人，打着灯，高大伟岸的身形，是松爷。

　　他没有开车，走在路上，不一会，门口又出现了另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形，娇俏玲珑，一袭长裙，裙摆左右摇晃，步伐轻慢。

　　看着背影，尤妃便认出来了，是乔语翎。

　　她双眼有了波澜，转身轻轻的打开房门，再关上，很快的往楼梯处奔去，脚下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