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到地球》楚又多

3、惊吓

　　“手机没电了。”她扬了扬手中黑屏的手机。
　　“怎么这么巧，充电器呢，是不是没带，我给你再去买一个吧，你总是这样，我怎么放心。”

　　“嗯，我……以后一定带。”沈晨棉没有反驳他，她忽然累了，不想吵架了，没想到真的像路路说的那样，顾杭真的来找她。

　　“小棉，我……”顾杭有点错愕，原以为依沈晨棉的脾气，自己早上那么弃她而去，她该大闹一番才是。

　　“对不起，我早上不应该走，把你一个人丢下，外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我想想就后怕。”顾杭揽住了她，在她耳边柔声说。

　　他知道沈晨棉吃软不吃硬，自己认个错也就哄好了。

　　“那你以后不许这样了。”提起这个，沈晨棉还有些气愤，她又说，“我以后也尽量不迟到，顾杭，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说着沈晨棉又亲亲热热地挽住了顾杭的胳膊，分开这么久，她还怪想他的。
　　“嗯，去吃饭……”顾杭终于松了口气，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却迟疑地望向她身后，“刚才你是不是跟什么人讲话？我远远看见了。”

　　“是跟我们一起上大课的女生，可能是油画班，也有可能是美术教育班，对了，顾杭，以前你去找我时有没有见过她？”

　　“一个女孩？”顾杭疑惑。
　　“对，个子比我高那么一点，短头发，皮肤很白，鼻子很高，五官很好看，跟画出来似的……”

　　顾杭皱了皱眉：“唔……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应该很有名才是，你没问她叫什么？”
　　“我只知道她叫路路。”

　　“没有听说过我们学校有这么一号人。”顾杭摇头，“你是不是搞错了，还是她没告诉你她的真名？”

　　“是吗……”沈晨棉神色一黯，她自己也觉得，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路路，她那么出色，肯定在人群很出挑，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别想了，咱们先去吃饭去，你还记得小A吗？他到我们学校来了，刚还接到他电话找我们一起吃饭……”

　　小A沈晨棉是认识的，他是顾杭的初中同学，两人认识很久，关系也很好，沈晨棉之前见过他几次。

　　不过小A的有件事曾经让她感到很意外。

　　高中的时候小A读的是重点高中，成绩比他俩都要好，所有人都以为凭他的分数能考上重点大学，却没想到最后却选择了佛学院。

　　小A这个人平时也闹腾得很，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佛学渊源，但据说他家有长辈是与此有关的，他从小耳濡目染也受了不少熏陶。

　　她再一次见到小A的时候，只见他与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头发还是半长不短地耷拉着，鼻梁上的眼睛倒是从黑框换成了细框，让他看起来从一只小皮猴子变成了有点文化的小皮猴子。

　　“你们还记得薛雪珊吗？”三人碰了面，在食堂里点了菜，寒暄了没多久，小A忽然说道。

　　薛雪珊这个人沈晨棉怎么会忘，当年顾杭在学校文艺汇演上又是唱歌又是弹钢琴，收获了一票迷妹，当中就有这个薛雪珊，她这么令人印象深刻，全因她对顾杭的死缠烂打，且是这群人当中最坚持的那一个。

　　因为她的疯狂，当年顾杭追求沈晨棉也只能在暗地里进行，不敢让别人知道，沈晨棉也因此游移不定，两人在一起之后，她不负众望地收到过薛雪珊的恐吓信。

　　不过那时候毕业在即，很快大家就各奔东西，她也就没有再遇见过薛雪珊。
　　原来她跟小A考到了一个城市。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原来死活都不愿意去那读书，还想呆在这里，可是他爸妈偷偷改了她的志愿，她想不去都不行了，她去了以后整天不死不活的，消沉了很久，没想到前段时间出了事……”

　　听小A讲起他们才知道，原来薛雪珊出了车祸，受了很重的伤，她这个人也是够执着的，居然昏迷的时候还在叫顾杭的名字。

　　“原本这事我也不知道，是薛雪珊的一个朋友联系到我一个朋友跟我说的，其实我也知道她的意思，肯定还想着跟顾杭联系，我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跟这个朋友特别要好，薛雪珊也算是生死的大事，这话我带到了，就结束了，你们也不用往心里去。”

　　小A这个人够朋友义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小A也算光明磊落，当着他们俩的面说的，没有想瞒着沈晨棉。

　　沈晨棉的表情凝固住了，她心情有一丝复杂，她以为往后都跟薛雪珊没有关系，没想到她还是那么阴魂不散。

　　可是这又跟他们什么关系呢，她就算一直念着顾杭又能怎么样，顾杭现在可是她的了呀。

　　但是沈晨棉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忧虑，这忧虑的来源就是顾杭听见之后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之后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

　　小A走后她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或者说她在刻意避开这件事，但是那一天还是来了。

　　因此当路路再一次在28路电车上见到沈晨棉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那样一幅场景。

　　她看到上次见过的那个男生顾杭，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背着一只旅行包，一副要远行的样子，而坐在他身边的沈晨棉状态很不正常，她表情木然，目光茫然没有交点。

　　顾杭低头跟身边的沈晨棉说了几句话，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沈晨棉忽然大声喊着推着让他滚，顾杭站了起来，想去拉沈晨棉的手，被她一把拍开，接着电车靠站，他又像上回那样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这次车上的人并不少，大家都望了过来，见是两个小情侣吵架，也就见怪不怪地又转了回去。

　　路路站在他们前方抓着手环，顾杭下车的时候她还侧身让了让，在大家都别开目光的时候，她看到了沈晨棉低垂的脸上闪过的泪光。

　　她犹豫了一番，还是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空了的座位上。
　　沈晨棉哭了一会，见到视线里出现的一块手帕，她仍然维持着低着头的姿势没有接。

　　“擦一擦吧，不然整个车厢都要被淹了。”女孩子的声音低沉，带着点鼻音，显得成熟又冷静。

　　“谢、谢谢……”沈晨棉伸出手接了过来，擦了擦眼睛，又擤了鼻涕。
　　“怎么我每次见你都这么狼狈啊？”路路低着头看她。
　　“我……”她抬起头看了眼路路，又因为她这句话哭得更凶了。

　　“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吗？”车上的目光又望了过来，路路无奈地脱掉外套，坐直了身体，让沈晨棉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想哭就哭吧。”

　　她里面仍然穿着那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沈晨棉靠上去的时候，发现毛衣果然毛茸茸的，就像自己看到的那样。

　　电车开了多久，沈晨棉就在路路的肩膀上哭了有多久，路路那块格子手帕被她擦了两下就收了起来，沈晨棉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纸巾继续哭，在路路的肩头直哭得昏昏沉沉，电车总算在X大那一站停了下来。

　　沈晨棉的眼泪渐渐止住，她拉着路路下了车。
　　“……抱歉，你的手帕被我弄脏了。”两人走了一路，沈晨棉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路路也坐在她旁边，活动了一下肩膀。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你想说自然会说。”

　　路路说完这话见沈晨棉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又说：“是不是因为那个顾杭？”
　　沈晨棉点了点头。

　　自那天以后，顾杭若无其事的平静只不过是表象，也许他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
　　他最后还是决定去看薛雪珊。

　　他没有跟她商量过，两人之间一次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还有那个名字，他只是来通知她，要去看另一个女人，不容她拒绝和哭闹。

　　沈晨棉心里无比震惊无比愤恨，但是看着顾杭那张脸，她不知道该如何发作，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样的表情。

　　就好像一口气闷在胸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生生憋出了内伤。
　　顾杭真是好狠啊，他最了解她，也知道怎么样做会让她最生气。

　　偏偏顾杭又装出一副挣扎为难的样子，又是认错又是保证，只是出于同学情谊去看一眼，大家毕竟同学一场，他们两家家长又是旧相识，不能逼得人家闹出人命，要她大度些，别生他的气。

　　所以依他的意思，她沈晨棉早该自己主动提这件事，主动让自己的男朋友去见另一个女人，是她逼着他最后才来跟她道别……

　　沈晨棉觉得糟糕透了，不是因为顾杭，也不是薛雪珊，而是沈晨棉她自己。
　　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我呸，顾杭他就是没种。”路路看起来比沈晨棉还要气愤，“他太了解你了，他就是怕自己说了你会反对这才拖到最后。”

　　沈晨棉一直没有再说话，下午的课也没有去上，她在心里想着顾杭的意思，他对薛雪珊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为了照顾父母朋友的女儿？

　　他是什么时候动了这个念头的，是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想的，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了解过顾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早该想到，只是她一直不愿面对，第一次他能扔下她一个人下了车，第二次，第三次……他也能。

　　两人又不知坐了多久，路路不发一语地在她身边，目光注视着天空、树木、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走过的X大的学生，带着小孩的老人……还有身边的沈晨棉。
　　女孩的脸蛋早就被冻得发红，双眼哭得疲惫，鼻尖泛红的样子，那样可爱。

　　今天的天气不算晴朗，空气干燥，天色发灰，云一直压得很低，远处工业区的冒出的烟直直地冲上天际，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邪风，果然晚间的时候空中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路路靠近沈晨棉，肩膀挨着她的，“晨棉，这样的人，不值得的。”
　　“冷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别想那么多。”最后，路路说，“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住。”

　　“……路路，下次我怎么找你？”沈晨棉抓住了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原来路路的手已经冻僵。
　　“下个礼拜吧，下个礼拜二晚上，X大门口猫眼咖啡，我在那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