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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第三十五章

      “是,你说的没错。”

      易云阳回身看向白扈,定定道:“有缘再见。”

      “诶你——”

      焦灵本能地伸手去拽易云阳的衣袖,却是捞了个空。那人已旋身跃起攀至外墙之上,只隔空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不见了踪影。夜色深沉,他根本看不清易云阳眼中流露的心思,又攀不上墙头去追赶,急得直跺脚:“老白!你——你怎么能轰他走啊!”

      “我为什么不能?再跟着他你连命都没了!”白扈一气焦灵不听规劝任性妄为,二气他带狼牙涉险弄得个新伤摞旧伤,不由得气冲上头扬手扣住焦灵的口鼻,将早已擒在掌中的药粒硬生生推入对方口中。

      焦灵毫无防备,抽吸间将黄豆大小的丹丸咽下,未待问出“你给我吃了什么?”便觉睡意袭来,眼皮沉得像挂了石头,随后腿一软倒进身旁的狼牙怀中。狼牙弓身把他往肩上一扛,用稍显责怪的眼神看着白扈。

      “别那么看着我,我也是为他好。”白扈嘴上强硬,实则有些心虚。以前做督学的时候管焦灵,打手板子打屁股实乃正常,但拿药对付他,多少有点下作。不过喂都喂了,这一丸周公散能保焦灵安睡几个时辰,等出了西峰寨的界,该是不用担心他再去追易云阳了。

      白扈化猫跃上狼牙的肩头,催他赶紧离开。驮着焦灵和白扈,狼牙窜了几窜,越过墙头落于地面。动作幅度大了些,扯得背上和臂上的伤口又溢出了血,白扈见了不免心疼,可也知眼下必须得离开这是非之地。

      狼牙并非受点伤便贪娇的人,疾行之速不减半分。扒住狼牙肩头的衣料,听得耳边风声猎猎,白扈高声问:“刚少主要说什么?”

      “……甘……屠……贩……贩私……私盐……”狼牙断断续续地转述先前从易云阳和焦灵那听来的信息,因着忍疼气息略有急促,也更磕巴,“刚……刚……少……少主……唤……唤……”

      “他用了龙神术,我知道。”白扈默叹了口气。原本是月朗星疏的晴夜,却平地炸起闪电滚雷,还就那么一块地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他家少主搞的事。毕竟,在他所认识的御灵师里,能驾驭龙神术的仅有焦麟和焦灵二人而已。况且以焦灵的修为能引云召雷的范围很小,若是换做焦麟,怕不是西峰寨全境都会暴雨倾盆。

      不过,私盐而已,何至于让焦灵动这么大的气?低头看向皱眉沉眠的自家少主,白猫的眉头皱到一起——到底是何因由,横竖得等人醒了再问。

      —

      易云阳并未走远,而是寻了处小楼,于房顶上落足,等待乌劾回传消息。此处可遥望那座宫殿般的府邸,里面的人有何举动,也好大概探知一二。

      焦灵不在身边,他自然而然地回复到了以前独来独往时的状态。做任何决定无需同谁商量,饿了随便踅摸口吃的,累了找块平地甚至于树杈上便可小憩片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可眼下,心里却空落落的。遥望漫天星斗,无论明暗都相距甚远,颗颗孤独地璀璨着。

      ——“英雄孤胆,寂寥常伴,云阳,今日为师将寒雪授予你,日后迷茫孤寂之时,她便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师傅临别前的话萦绕耳畔,易云阳垂手轻抚剑鞘。寒雪的锻造年代已久不可考,只知剑身乃极寒之地的天落石经由天火淬炼出的金属所制。其锋之利,可削铁如泥,其钢之坚,便是受到千斤重锤的打击也不会留下半分痕迹,正是三百年前那位传奇剑气师曾用过的不世神兵。到他这已不知经了几多英雄豪杰之手,更不知后面还能传给谁。

      认识的人,大多如师傅所言那般,英雄多寂寥。并非无情,却是身不由己。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诛佞除奸,亦或是于江湖中行侠仗义,仇家只会越结越多,娶妻生子不啻于给仇人奉送解恨之机,往往难逃半生孤零的命运。

      就像他师叔梁溪典,功成身退卸甲归田,又在一夜间惨遭仇家灭门。梁溪典归家之日,眼前所见却是一家老小数十口的尸身皆横陈于血泊之中。这个曾被衡灯大师盛赞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彻底疯了,血戮四方,谁敢挡在他面前,杀谁。便是杀了仇人后也因心魔所控不肯收手,最后死在自己的师弟、也就是易云阳师傅的剑下。

      那日寒雪穿胸,梁溪典凄然哀叹“冤冤相报何时了”,自行拔出利刃,立而气绝。皇上念及其为朝廷所树功勋,下圣谕追封梁氏夫妇二人侯位,葬于京城北面的太平山上,并令史官为其列史立传。彼时的易云阳尚且年少,并不理解皇权争斗的代价为何,只知惋惜英杰的陨落。后来他加入内审司,看过许多封存的谕令和密呈的折子后方才得知,梁溪典一家的悲剧,早在先皇驾崩、皇子们争夺皇位之时便已埋下祸种。

      孰是孰非暂且不论,易云阳深知皇权之争的血腥程度实乃常人无法想象。然不论是在战场上厮杀,亦或是于朝中争权夺利,哪管是曾经执掌千军的大将还是声名显赫的高官,皆无人逃得过因果轮回。所以除了对生命的敬畏,更是鉴于前辈的经历,他入朝为官之日便立志不伤性命,给人同时也给己留一条退路。

      望着腕间日益加深的蛊线,易云阳无奈叹气——没想到步步谨慎,竟还是招惹上了杀身之祸。

      其实自己怎么样都好说,最让他过意不去的是害焦灵搅入其中。甘錾的断指之仇,甘屠势必得报,若非焦灵狼牙帮他寻方碧晖的下落,这梁子便不会结下。另说焦灵毁了甘屠价值万金的盐货,两件事叠到一起,可谓是切齿之恨。

      ——如此说来,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将祸事甩给了焦灵?起码该暗地里护送他回到青龙寨才对吧?

      思虑至此,易云阳忽而起身,却又在迈步之时生出份犹豫。有狼牙和白扈在,该是能护焦灵周全。不尽快找到方碧晖,哪日他若毒发身亡,再想作何举措不也是空谈么。

      正是踌躇之际,乌劾“扑棱棱”落下。易云阳抬臂借其立足,与赤红的鸽目对视,道:“找着了?”

      乌劾灵巧歪头,得意的“咕”了一声。

      —

      夜色深沉,正是酣睡之时。方碧晖浸在美梦之中,忽觉周身遍起寒栗,打了激灵猛地睁开了眼。只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逆光立于榻前,高大的身量压迫感十足,惊得他忽悠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张嘴就要喊人。下一瞬,大穴被封,寒光闪过,脖颈上的冰凉感堪堪止住那几欲出口的喊叫声。

      手持锋刃抵在方碧晖脆弱的咽喉之上,易云阳弓身瞪视脸都吓白了的人,一字一顿道:“为什么要杀我?”

      喉间的皮肤在利刃的压迫下凝出细小的血珠,刺痛感伴随恐惧迅速传遍全身,方碧晖抖得床板跟着吱嘎。干咽了好几口唾沫,他才磕磕巴巴道:“大人……大人……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你别……别……呃!”

      寒雪又往下压了半厘,一大滴血珠涌出,沿着血不沾刃的寒锋一路滚落,没入南疆风情的花毯之中。对于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易云阳耐心有限,更不在乎用点骇人的手段逼供。

      冷汗起了一层又一层,方碧晖僵硬地躺在那,眼里满是畏惧:“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我……我收着信,我就就就……就照办而已。”

      易云阳抖手将密函展至他眼前:“你可知,此信出自何人之手?”

      方碧晖青白的面皮抽了几抽:“不是……不是皇上的手谕么……”

      “你一介小小的戍边统领,竟能直接为陛下效命,这话你说给谁听,谁信?”衡灯大师的玄武印就秘藏于空白之处,易云阳确信,若非看过需被热度逼出的字迹,方碧晖不会知晓到底要杀谁。

      只是他到现在也不愿相信,师公便是下令要杀他的人。

      “……易大人,你才是内审司的人,你们的事问我……我也……”方碧晖大穴被封,除了脑袋哪都不能动,只得皱眉道:“嗨,我跟您说实话吧,我当年也想进内审司来着,文试过了可武试没过……后来有个考官给我看了道官符,哦,就是密信上的那个墨印,说日后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自会以此印为证传递消息……一开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写写密信报备下边疆的情况,直到那天,我突然……突然收到这封密函,说要取你性命……易大人,我方碧晖吃的是军粮,朝廷发的命令,岂有不遵之理?”

      凝神细思,易云阳考虑此人乃是内审司外放的眼线。他曾听师傅提起过,这些眼线大多遍布于边疆之地,负责监视戍边的都统和将军,以防他们拥兵自重里通外敌起反心。所以密函上的玄武印意在做传令的凭证,未必是师公亲手盖上去的。

      又问:“那你又是怎么和萧氏搭上的?”

      “萧氏?”方碧晖被问得一愣,“谁啊?”

      易云阳眉峰顿立:“就是你派去埋伏在林中,意图置我于死地的那些刺客!”

      “啊?哦,可能——可能是给我带信那人安排的!”

      “那人姓甚名谁?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听说你没死我就赶紧跑了,他——”感觉压在颈间的长剑又沉了沉,方碧晖连连求饶,“易大人,我真就是奉命行事,我我我我——我上有八十老娘下有襁褓之儿,你你你——你饶了我吧!”

      “你欲取我性命,我却饶你不死,方统领,你太高看在下的胸襟了。”动不动就搬出老娘和孩子的借口易云阳听了得有百八十遍了,自是不会信。虽他未起杀心,但这种人不使劲吓唬吓唬,嘴里肯定没一句实话。

      方碧晖被逼得没辙,愁眉苦脸道:“我真不知道,易大人,你说你剑都架我脖子上了,我要知道我能不说么?”

      易云阳掐住他的脸侧,手指宛若铁钳,语气故作凶恶:“我可以不杀你,但我更可以送你进宫做太监。”

      言罢,他翻腕用寒雪指向薄被之下、方碧晖的腿间。

      “哗”的冒出一身冷汗,方碧晖的声音都变了调:“易易易易易——易大人!别啊!我还未娶妻,得——得留着传宗接代呐!”

      他把自己刚说过的“上有八十老娘下有襁褓之儿”彻底扔茅厕里去了。

      “说不说?”剑尖一压,易云阳沉声提醒对方自己听腻了这些鬼话。

      生怕易云阳气急给自己扎成太监,方碧晖忙道:“我确实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也没看见正脸,他戴着面具,我只看到他耳廓之上有道红色的胎记!”

      ——???????

      易云阳闻言周身一震,持剑的手猛地往下一顿,吓得方碧晖“嗷”一嗓子喊了出来。这动静着实有穿云之力,瞬间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听闻脚步声和喊声纷乱响起,易云阳不做多想,拎起方碧晖往肩上一扛,破窗而出。

      耳廓上有红色胎记的人,易云阳确实认识一个,就是他那已归隐多年的师傅,辛永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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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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