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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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领易云阳进到客室，阿橘出来吩咐小厮上些点心。惦着暑热，亲自去后厨取了壶凉茶，上楼梯时听得一楼屏风后传来几句窃窃私语——
“瞧见了没，阿橘又得手了。”
“嗨，人家是头牌嘛，是高枝上的凤凰花，抢客人的本事岂是咱这种野菜头能比得了的。”
“刚那位公子可是实打实的一副公狗腰啊，让我倒贴钱嫖他我都乐意。”
“去去去，别发/浪，以为阿橘跟你似的，瞧见个好看的就发/骚，他啊，眼里只有钱。”
“可不是么，看见阿橘啊，就知道什么是婊/子无——哎呦！”
哗啦——
满满一壶凉茶当头泼下，给屏风后的那几株嚼舌根的艳草浇了个透心凉，头发衣服全都湿了。带妆的尤其倒霉，一抹，脸上花的跟烂西瓜一样。
“你——你这是干嘛？”
有人恨不能破口大骂，但碍着阿橘是沉岳楼当家摇钱树，独得坊主的偏宠，不敢当面放肆。
“天热，给你们降降心火，”阿橘倚在扶栏边，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们，微垂的眼睫挂满不屑，语气和与易云阳说话时简直判若两人，犀利而刻薄，“有那碎嘴子的功夫不如好好琢磨琢磨，为何你们的恩客都乐意捧我的场子，便是花钱听个响，看得见吃不着也乐意。”
撂下话，他招呼小厮又拎来一壶凉茶，笑里含嘲地朝那群淋透了的艳草点了下头，转身往客室走去。客室不同于香房，没有床，是供客人吃花酒听艳曲的玩乐之地。易云阳初进此地，搞不清状况，一开始看阿橘要带他进屋还踌躇了半分，等屋门打开发现只有桌子和琴架，稍稍松下点心。在屋里拘谨地坐了一会，见屋门复被推开，他赶忙起身上前接下阿橘手中的茶壶。
阿橘拧身避开他的手，笑道：“来了便是客，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公子只管歇着，我伺候你。”
“不用，真的不用。”娇声细语灌进耳中，易云阳不惯享用，未免有些惶然，“你也别忙活，等有了消息我就走。”
刚进门时阿橘将画像交付与一位跑堂的小厮，嘱他去各家打听。想着一共没几家店了，易云阳估摸有半个时辰便可离开。然这毕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怎么都觉着这椅子硌屁股。
“你啊别着急走呢，外头日头那么大，先喝杯凉茶去去火。”
倒了杯茶递与易云阳，阿橘侧身顶胯倚在桌边，给细细挑挑的身子拧出个弯来。若说他长得勾人，不如说他有股子勾人的劲儿。在易云阳看来，阿橘的五官没一处比焦灵更精致，但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想来是自小混迹于风月场所，耳濡目染，习得这满身的媚态。
谢过对方，易云阳低头喝茶，视线自然而然地落于阿橘的脚面。只见对方的脚踝处缠着圈银铃，和焦灵腕上的那副十分相像。倾身细看，也是黄豆大小的铃铛，刻满了雕纹。
“你这铃铛……”他抬起脸，正对上阿橘直视自己的目光，随即垂眼避开，“是御灵铃？”
就听阿橘惊讶道：“你还真识货呐，没错，就是御灵铃，可惜我不是做御灵师的料，只能做个饰物。”
“家传的？”
“别人送的。”
想起焦灵宝贝铃铛宝贝得能啪啪抽自己大嘴巴子，易云阳不免好奇：“我认识一位御灵师，视铃铛如命，没想到还能有人舍得送人。”
“嗨，有人不愿意继续做御灵师了，这劳什子的玩意拿在手里也是累赘，当了还能换一大笔钱，何乐不为？”阿橘轻巧地笑笑，“要说这御灵师啊真不是什么好行当，一辈子不能婚嫁不说，到死连付尸首都留不下来。”
易云阳抬起头：“此话怎讲？”
“你不是认识个御灵师么，他没跟你说？”
阿橘正说着话，小厮敲门进来，端了五碟茶点上桌，又恭敬退出。捻起块橘子糕递到易云阳嘴边，阿橘眉眼含笑地望着他说：“尝尝，这橘子糕是我们南疆的特产，下到三岁上到八十，没有不爱吃的。”
感觉这是自己要不接能被喂进嘴里的架势，易云阳只好接下来咬了一口。别说，还真挺好吃的。糯香混着橘香，口感软糯，甜中带酸，生津理气，咽下之后，唇齿留香。
“好吃吧？”阿橘见他两三口吃完，又递上一块，“别客气，今儿这些吃的喝的都算我的。”
“不必，我会付账的。”易云阳礼貌接下，却没再吃，不然没完没了了，“哦对了，你刚说，御灵师死后不会留尸首，是怎么回事？”
拿起块橘子糕咬了一口，阿橘鼓起半边腮帮，抬手抵在唇边遮挡，边嚼边说：“我是不懂其间的道理，也是听旁人说的，这御灵师气绝之后啊不消一时半刻便会化为灰烬，连根头发丝都留不下。”
原来如此，易云阳心中泛起丝惆怅。难怪焦灵要留下师哥的御灵铃，还那么宝贝，尸骨无存，想必是连座可以拜祭的坟冢也没有。又一想到焦灵百年之后也留不下任何痕迹，他又觉胸口隐隐作痛，一股莫名的愁情涌上心头。
阿橘阅人无数，便是易云阳面上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此时情绪低落，他仍能从对方微垂的肩膀洞悉到。蹲下身，他仰脸迎上易云阳落低的视线，语调轻柔地问：“是想起你那位朋友了吧？不好意思，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极少被人洞穿心思，易云阳喉间一促：“啊，没什么。”
“嗨，人生在世，谁不是满腹愁肠，至少做御灵师活着的时候不用饿肚子啊。”阿橘干脆盘膝坐到地上，反正这客人总低着头，不如就把自己置于对方的视线之中，“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按理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易云阳此来南疆寻人，一不能让方碧晖闻得风声，二是他作为内审司的首卫司衙出现在妓院里毕竟不是光彩事，只得稍有隐瞒：“免贵姓易，你……叫我老易就行了。”
“妈呀，你看着可一点都不老！”阿橘闻言仰脸大笑。
对面的人笑得直拍腿，易云阳却还是那副万年面瘫脸。其一他不觉的这有什么可乐的，其二他有点跟不上阿橘的情绪变化。可如果是焦灵的话，就算对方白目自己，他有时候都想笑。
笑够了，阿橘朝他背上的布棍抬了抬下巴：“解下来吧，看着就沉，背着不累啊？”
“不必，习惯了。”
“那是把剑么？”
“嗯。”
“你是剑客？”
“略懂点皮毛。”
“那你可真是太谦虚了，我一看你这身板气势，便知你是个高手。”阿橘倾身往过凑了凑，见易云阳往后挪去，干脆支起胳膊搭到对方的膝头之上，“嗳，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人能伤得了你，还能给你下了蛊毒啊？”
“是在下疏忽，遭了小人的奸计。”易云阳避无可避，又觉给阿橘的胳膊推下去未免无礼，只好僵硬地支着背，以免和对方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行走江湖真得多加个小心。”
在易云阳短襟之下露出的精悍腰腹上打了几个来回，阿橘站起身，不再冒犯对方。看谈吐举止和行头，这人必定是个官差，最次也是个捕头，而且肯定是头一次进花街柳巷之地。他胳膊刚一搭上去，对方的身体立刻紧绷了起来，如此看来，保不齐连荤都没开过。
给茶杯里续上，阿橘执杯递到他手中，说：“实不相瞒，我其实懂点蛊术，不知易公子可否直言，这中的究竟是何毒？”
接过杯子，易云阳仰头灌下。空杯重重顿到桌上，他叹息道：“离恨天。”
“天啊！”阿橘一惊，收手拢于胸前，肩头上下起伏，“是什么人如此歹毒，竟——”
“你知道这种蛊？”
“嗯，但凡懂蛊术的人都知道。”
“可有解毒之法？”
阿橘摇摇头，杏眼之中凝起惋惜之情：“离恨天乃是六重蛊毒叠加而制成，其毒性互相制约，要解就得六种同时解，只解了其中一道或者几道，剩下的便会立刻肆虐全身，中毒之人即刻便会暴毙……最要紧的是，离恨天是一种制蛊的方式，而非固有配方，至于是用哪六种蛊全由蛊师定夺，除非找到制蛊的人，否则无人能解。”
“你也谦虚了，”易云阳不由生出股钦佩之感，起身抱拳道：“这岂是懂一点，分明是位行家。”
“嗨，我哪是行家，只不过闲来无事翻翻书，有些东西看过便记下了。”阿橘颌首回礼，继而抬起脸，杏眼脉脉含情，“我看易公子满身英雄气，该是不会被此劫困住前程，放心，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掀了云柯寨的地皮，我阿橘也一定帮你找到。”
这话谁听了都得动容，更何况是易云阳这种有恩必报的性格，当即道：“多谢兄台，你我萍水相逢却愿鼎力相助，不知易某该如何感谢。”
却见阿橘垂下眼，轻声叹息道：“唉，想我一株身在烟花之地的艳草，根都烂在地里了，还能有何所盼……只愿公子记得阿橘，下次路过之时进来喝杯茶，叙叙旧，我便心满意足了。”
“……”
此番话语中的无奈与辛酸，令易云阳刚刚敞亮了些的心情也跟着一并沉了下去。人家帮他，不图任何回报，只为有个人能记得自己。往后依旧是日夜守在这烟花之地，任由青春岁月随那雨打风吹去。
思量片刻，他谨慎道：“不如……我帮你赎身？”
阿橘闻言杏眼一亮，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易公子的好意，阿橘心领了，但坊主的要价，你肯定出不起。”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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