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灵之名》云起南山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脸，是说抽就抽的？还挨了同一个人两次。易云阳活了二十六年也没受过如此的对待，再说他是要打蚊子的又不是占——嗨，都是男人也谈不上占便宜。可总归是气不过，当即沉下表情。

　　“刚有只蚊子落你胸口了。”

　　“——”

　　焦灵一梗，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他干脆背过身，拿后脑勺对着易云阳。湿漉漉的发丝成绺地搭在肩头，青丝下的皮肤被水雾蒸得白里透红，雾气氤氲之下倍显迤逦。此景落入易云阳的眼底，令他莫名喉间一紧，心里的那点儿火气倏地跑光。

　　按理说，哪怕是天仙光着扔怀里，他也该没想法才对。能成为内审司首卫的司衙，不但武功上乘，还需博学，更重要的一点是，能够坐怀不乱。否则下去惩治贪官污吏，被人嗙当甩跟前一美人计，如何是好？况且贪图美色乃是习武之大忌，腿软的像面条，哪来的力气御剑运功或奔行千里之遥。

　　他没去过青楼，但不是没见识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男的女的都算上，美得各有千秋。不过再美，那也都是皇上的人，不可有一丝僭越之心。而且人人心思深重，不□□心。像焦灵这样坦诚直率的人，他先前真的没有碰上过。

　　行气压下翻腾的心火，易云阳草草洗过，起身捞过衣服匆匆套上，带着身水气离开了泉眼。焦灵绷着表情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了，才释出口长气。打小活动范围便被限定于寨子周围方圆不过十里，没怎么接触过外人，而易云阳过于不拘小节，动不动摸他一把，感觉贼别扭。

　　他是没瞧见自己半夜怎么睡到易云阳身上去的，那可真是，拿人家既当枕头又当被子。

　　等焦灵回到篝火边，易云阳已经睡下了，周身淡淡地散着金红色的光芒。他身旁的枝叶碎石清理得干干净净，像是特意为某人平整出一块睡觉的地方。枕着包裹躺下，焦灵凝望着身前的篝火堆，却觉背上热度更甚。不远处的狼牙微微睁开只眼，瞧瞧他，又闭上。

　　夜色深沉，林间格外宁静，偶有夜枭之声传来，扰人清梦。焦灵睡得很不踏实，梦境层层叠叠，一时间置身娘亲香软的怀抱，一时间眼前又是炼狱之境——

　　“灵儿！灵儿你快跑！”

　　“师哥！师哥！呜呜——师哥！”

　　“呃——”

　　铁箭破空而来，精钢箭头当胸透穿血肉之躯，热血泼溅到年幼的焦灵脸上，将那双泪如泉涌的铃目霎时染红。不远处，一骑铁骑来势汹汹，长刀挥过，人头落地，血染沙场。

　　“走啊！我让你走！”

　　一把将呆愣的孩童推至尸堆，身负箭伤的少年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凝尽全身的力量，腕间蓝光骤亮。刹那间，胸前流出的血腾至半空，倏地化作三枚血镖，直冲马背上的兵士而去——当当当！银光破开血光，只见那铁骑勒转马头，扬刀立马，杀意更盛！

　　嚓！

　　铃串脱手扬起，碎于半空，长刀穿胸而过，牢牢将少年本就不堪重负的身躯钉向染血的大地。

　　“师哥——”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惊醒了易云阳，金光骤散，他翻身坐起却又猛地被一阵坠力拖住。焦灵死揪着他的衣袖，那双铃目睁得滚圆，泪如滚珠，却是一口一个“师哥”地喊着，彷如陷入梦魇，辩不清现实与梦境。

　　“师哥……师哥……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焦灵哭得像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

　　易云阳愣了楞，扶住对方的肩膀，喊道：“醒醒！是我！”

　　“他……梦……梦游……师傅……说……说……别……别……动……他……”狼牙悄无声息地立到一旁，磕磕巴巴地向易云阳解释，“睡……睡……醒……他……自己……”

　　狼牙说话的速度简直比蜗牛爬的还慢，口齿又含混，易云阳勉强听了个大概：焦灵梦游了，别动他，等他自己醒。于是乎他只好任由焦灵挂自己胳膊上又哭又叫，待了半刻，那家伙终于松开手咕咚一下躺回去，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易云阳新换的一身干净衣服，结果蹭一袖子鼻涕眼泪，不由得眉心微皱。难得听见狼牙说话，嗓音很低。无怪狼牙平时不爱说话，这速度，跟谁说话都能把谁急死。

　　“你接着睡吧，我看着他。”易云阳彻底被折腾醒了，看焦灵那副薄肩还一抖一抖的，抬手轻拍，以示安抚。

　　狼牙蹲在旁边歪头看了看，没回刚刚睡觉的地方，而是就地趴下，也一起守着。易云阳有心问问狼牙，焦灵的师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一想到对方说话那吭哧劲儿，又觉问到天亮怕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一早起来收拾好行装，继续穿林朝蛰龙岭进发。没有正经路，枣花不好走，易云阳留它在扎营的地方等待，三人运功疾行于林间穿梭。

　　焦灵瞧他眼底挂着淡青，忍不住问：“你昨儿晚上没睡好啊？”

　　“挺好的。”

　　易云阳有心追赶狼牙，顾不上多解释，纵身跃出两丈远。遇到比自己轻功好的，习武之人难免生出较量之心。然狼牙不似他们这般靠内力奔行，而是完完全全在山林之中与猛兽相伴历练出的筋骨，就像马儿天生善于奔跑，并不容易超越。

　　这俩人你追我赶，给后面的焦灵累得够呛。眼看着要追不上了，他顿住身形，撑着树使劲喘了几口气，朝那俩的背影高声大喊：“等等我啊！我不认道！”

　　麻烦。易云阳心里揶揄，面上却不表露。旋身折回到焦灵身旁，勾手一揽，带着他朝狼牙追去。焦灵正欲挣扎，却见狼牙忽然不见了踪影，赶忙急拍易云阳揽在腰间的手：“藏起来藏起来！”

　　狼牙的鼻子耳朵远比人灵敏，一旦他隐匿行踪，那必然是前方有危险存在，最起码也是值得谨慎对待的情况。易云阳当下了然，足下发力朝更高的枝头跃去，屏息隐入茂密的树冠之中。

　　不多时，人声渐近。

　　透过叶片的缝隙，易云阳凝神细看。只见一个胳膊上系着红带子、体态壮硕的青年扛着把劈山刀，粗声粗气道：“押运官银的车队可从来没走过咱们这边，兄弟们待会都把招子放亮点，万一要是个圈套，可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他身后跟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闻言高声道：“大哥你放心吧，就铁字营的那些个虾兵蟹将，根本不是咱的对手。”

　　再后面跟着的一群人此起彼伏地应和，易云阳粗略过了下人头，约有三十来个人。看装束，该是那伙山贼没错了，既然送上门来，倒省了上山的功夫。不过不知对手深浅，不可贸然行动。

　　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他发现狼牙正隐在四五丈开外的一棵巨木之上。然狼牙兽性未脱，动起手来难免不知轻重，少不得伤及性命。易云阳权衡片刻，低声对焦灵说：“告诉狼牙，暂时别动手，先跟着他们。”

　　焦灵还没瞧见狼牙藏哪了，四下寻找。忽然脸被易云阳往过一掰，朝狼牙所在的位置看去。忍了又忍，他才没把掐着自己腮帮的人从树上推下去，耐着性子给狼牙比了个二指指目的手势。狼牙心领神会，找准时机，跃至另一棵树上。

　　树枝微摇，叶片碰在一起，引起了细微的响动。领头的那个忽然顿住身形，回首朝周围的树冠上看去。蓦地，他眼神一凛，就手推了瘦猴一把，继而朝狼牙栖身的方向指去——

　　“放箭！”

　　TBC

　　就……继续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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