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先生》苌磐文

2、第 2 章

　　第二章

　　在沙滩上捡贝壳有时里面会爬出小螃蟹，夏天下过雨后，沙滩上积出的水坑里，也经常会有跳动的小鱼虾，有时夜晚会悄悄地溜到这片沙滩上，脱下鞋子光着脚丫，每当踩到光溜溜的卵石或者又凉又滑的鱼虾，会有一种特别奇异的感觉，冷不丁被螃蟹掐一下，尖叫一声然后急忙跑开，这时我的好朋友施宜宜就会在后面嘲笑我：

　　“你看你跑的姿势，像只企鹅！”我气呼呼的回头猛拍她一下，捉起一只小螃蟹吓唬她。

　　姥姥去年晒的小鱼干还有很多，咸咸的有点辣，我就把它当零食吃，坐在姥姥院子门口的台阶上，抱着晒鱼干的竹筐，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日子是有些闷，不过我的童年就是这样平静而又幸福的度过的。

　　直到我11岁的那一年，有邮车通过，是一辆蓝色的邮车，每次驶过都会扬起一片尘土，伴着风铃叮叮当当那辆邮车便又消失不见了，但是一封牛皮纸信封从邮车掉落下来，我把它捡起来带回了家。

　　后来不知何时，家门口立了一个邮箱，木质的，上面刷着蓝色油漆。

　　我开始跟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儿通信，然后生活貌似发生了一点点改变。

　　“先生，我以前就住在您家对面，隔着窗子就能见到您，您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餐然后出门，您一个人住，还有一只白色的雪纳瑞，个头不小，是您前妻留下的，她三年前怀孕，然后就把它丢到我家后面的小巷，我捡到了它，每天下午六点放学后上完钢琴课都会准时去喂它，后来它长很大了，那时我刚过完11岁生日，就再也没见过他，后来有一天早上，隔着窗户，看到了你和你家的狗，我去找过你，你一定早忘了吧，去年我搬到了另一个城市，我回来了，但是没找到您，很想您，也很想那只小狗。我叫式翩。

　　后面是一个小女孩儿的照片，也就11、2岁，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着针管，身材瘦小脸色苍白，正苦涩的笑着，靠着窗，手里捧着一本书桌子上是一只水果篮子。落款是锦城市，香湖街，香湖花园。

　　在夏天，不知为何看到那张照片，内心有种酸涩感，从小到大身体健壮的我，从来没生过病，顶多也就是感冒吃几片药，所以并不理解她的痛苦，而且也从来没有失去过亲人朋友...就更不懂得思念的感觉。

　　那之后的几天，我每天都跟同学朋友和堂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在海边篝火，在树林烧烤，去堂姐家打街机游戏，排队买冰棍儿，在后院荡秋千，捉知了挖蚯蚓捕鱼捉虾，去邻居家的果园摘葡萄，去教堂唱圣歌... ...

　　可是每次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都会想起那张可怜的面孔，眼睛红红的却强咧着嘴笑，一个人在孤零零的病房... ...

　　我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开始给那个人写回信。

　　“式翩你好！我在海边度假，秋天就回去，养好身体，明年我们一起来海边... ...你见过海豚么？那是大海的美人鱼，我会教你游泳，然后一起携手躺在礁石上晒太阳... ...

　　这是一串红珊瑚手链。

　　我把这些信件寄到邮局，一直好多年过去... ...

　　“闵慈！发什么呆呢！”

　　“想事呢，别烦我！”

　　“诗？你是要... 当诗人？”

　　“您也真是抬举我！我就瞎想些谈恋爱之类的事呐！”

　　花晓韶，眼睛滴溜溜乱然后溜到我后面大叫了一声：闵豪来了！

　　我赶紧像个淑女一样端端正正的坐着捧起语文课本，就听到她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啪”放下书，忍不住骂道：“你别一口气没得劲儿笑过去啊，我说大妹子！”

　　她不笑了，因为教语文课的补习老师进来了，上课铃还未响，我捧着一本诗集在看，因为下周要写回信。

　　“嗯...怎么？喜欢诗？”那老师在我旁边问道，我抬头瞅了瞅他，是个很斯文的男老师，戴着黑框眼镜，皮肤挺白。我把书合上，对他做了个鬼脸。他没什么反应轻飘飘说了一句：

　　“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读诗就只为了写情书谈恋爱，后来谈恋爱是为了写诗收集灵感...”

　　“悲观主义的花朵？我们一生中总要遭遇到离开心爱人的痛苦，那可能是分手，也可能是死亡... ...”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又补充了句：

　　“读诗写书信确实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比微信聊天要有趣多了。”说完就在我旁边的一个空座位玩起手机。

　　花小却敲了敲他后背，嘻嘻哈哈的问：

　　“那老师？加个微信呗！”

　　... ...

　　我没手机，一直都是用座机和电话亭，昨天前几天去买衣服本来吵着让我妈给我买块他们都用的那种智能机，然后被拒绝了。

　　5分钟之后，语文老师很惊讶的扭头看着我，惊呼：

　　“嚯！不愧是尖子生，假期都不玩手机！”

　　我摆摆手，尴尬的说道：“呃...还没.. ..配...”

　　他表情凝聚了半分钟，又问道：“那你平时出门都？”

　　“我都是用我妈的，就麻烦点儿，玩手机影响学习嘛~”

　　他点点头，然后继续玩手机...头一次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但这也并不妨碍我继续读诗。

　　最喜欢的是廖一梅，有次为了买一本书，一周没吃午饭，我喜欢用彩色墨水抄写好几份，然后挑最好的一份给式翩寄去，去年，她还说要来海边找我，不，是找...

　　铃响之后5分钟，闵豪才急急忙忙的窜到座位坐好，朱因蕴在门口恋恋不舍的望着他足足10分钟直到被语文老师轰走，好多男生都在窃笑。闵豪就坐在我右边，因为这是最好的位置，第一排正中间，我把一只书包放上面特意为他占的，铃响之前的10分钟足足忍受了二十多个白眼，但是看到闵豪一个笑脸就已经值了。

　　第一节课特别混乱，大多数学生都很不爽，偷着趴桌子上看小说玩手机。只有闵豪例外，他拿着地上捡的一只粉笔头在画她女朋友，第二节课在橡皮上刻他女朋友的名字，第三节在给他女朋友发短信调情，第四节上了5分钟就溜出去牵着他女朋友玩儿去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现，可还是顶着很多人的白眼在给他占座位。

　　夏天就这样轻飘飘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