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驯养实录》顾青砚砚

1、军奴

　　边境塞外之地，寒风冷冽如刀。正午太阳高悬，地上亦有积雪连绵。屋内碳火烧的正旺，倒也不觉得寒冷难耐。

　　“老人家病症已除，日后只需多多注意。”切脉的医者还很年轻，面容俊秀。一双如墨的眼睛晶莹通透，面上总是挂着三分笑意。

　　懂医术又会识文断字，周围的乡邻对其都很照顾。关系远一些的便尊称一句顾大夫，近的长辈们唤一声阿宴。

　　“之前听你大娘说想买个健奴？”老者慢慢悠悠的收起手臂也不急着离开，反而和顾宴聊了起来。顾宴闻言点头一笑便是承认了，手上也不停歇的给老人倒了杯热茶。

　　大冬天也没什么生意，老人起了谈天的兴致顾宴也不回绝。坐在对面安安稳稳的听，那老人也就更高兴了。人老了，找个能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可不容易。

　　老人姓张，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平日里无事就来这里坐坐，叮嘱这个叮嘱那个。难得顾宴不觉得老人喋喋不休，每每都要煮了热茶招待。

　　“这冬天卖良奴的是不肯来，毕竟良奴也是登了册籍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还要追究……”良奴多是家里遭灾自卖为奴的，本身没有什么过失。路途若出了意外，还要担责任。冬天雪多路滑，自然不会来。

　　顾宴不懂这些，已经早早买了田地准备来年种些药草。药草不比别的，种法差异颇大，需得提前教导。若是等了开春早已晚了。如今听了老人所言，不由面露难色。

　　“也不是没法子，良奴是没有……但这军奴是有的。”老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颇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顾宴未曾拆穿反而颇为配合，老人得意之下自然说的更为详细。

　　军奴多是战场逃跑被抓回来的士兵或者在军中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被发现，总之都没什么好印象。若非急需人手，一般不会买这些。

　　顾宴闻言略有意动，偷鸡摸狗的人看不上但碍不着去碰碰运气。军奴里未必就没有好人，这里面的猫腻顾宴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三日后便是了，你要有兴趣就去看看。只擦亮了眼睛，莫要心软被哄骗了去……”老人连连叮嘱，顾宴自是满口答应。对于他而言此事非小，即使误了春日之机也不可将就。

　　……

　　三日不过恍惚一瞬，转眼便到了。正值天气放晴，顾宴心情大好。穿了一身蓝色棉布大袄，揣着一个兔毛皮制的布袋。布袋里放着一小铜炉，保暖性虽然有限却也能抵挡一时风寒。

　　顾宴就这么走在路上，遇到脸熟的人便颔首问个好。步履不急不缓的往集市内走，远远便看见二三十个人蹲在地上。这二三十个人还没前来看的人的多，脸上的表情不是麻木便是不断闪躲。

　　身形佝偻，左摇右摆。哪里有军人的样子，看起来自己的运气是真的不好，神色难掩失望。恰逢冷风袭来，灌进喉咙不由呛咳了几声。

　　顾宴下意识低下头却蓦然撞上一双隐带担心的眼睛，再想仔细探究那目光已然收了回去。好在还记着脸，那般长相正是顾宴平素欣赏的。

　　因为呛咳之后，眼圈还有些红。顾宴长得白净，如此便更明显了。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看了过去，相熟的几个已经越过人群过来问询了。

　　“冷风过来没注意，不过呛着了……”顾宴解释了一番，众人也就散了。可见这些人对这次来的军奴都不满意，负责押送的人脸色也有点难看。没人买就意味着白跑一趟不说，还要赔上这几日吃住的费用。

　　顾宴看上的男人始终都低着头，但即便如此依然能看的出来。即使刻意装作佝偻的样子，腰部的线条依然下意识的紧绷着。明显不是逃兵该有的样子，反而是历经风霜，久经沙场才有的状态。

　　“这人是犯了什么罪？”顾宴觉得有趣，若是这样的人驯服了定然很有意思。目光随着心绪变了变，身旁负责押送的人明显也感觉到了。只是看着顾宴感兴趣的对象又有点为难的皱眉，但想到至今一个都没能卖出去还是说了些许好话。

　　“对其上司以不敬……”那人这般说着，心里也发虚。对于挑选奴隶来说，这样的罪名可不好。顾宴闻言果然愣了一下，但思及刚刚的目光又觉另有隐情。

　　顾宴表现犹豫但又没有立刻拒绝的样子让那人看到了希望，连连说了那军奴的许多好处。仿佛顾宴占了大便宜……若非军奴的身份，这样的条件确实上佳。

　　想到这里，顾宴拢了拢袖口不再犹豫。若真是如他所想倒也不亏。最起码品性上还值得一探。

　　难得有笔生意，负责的人自觉降了价位。比预想中省了一笔银子，顾宴的心情自然是更好。

　　“跟我走吧……”

　　随着顾宴的话落，那军奴便跟着顾宴走了。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安和自嘲，而顾宴看到了也只做没看见。

　　两个人在晴日下越走越远，未化的雪地上留着两排越走越近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