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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各有所需 ...

  •   鸾玉在大雨中待了很久,她忘不了那孩子的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她的血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到地上。和雨水混和在一起,大地渲染成了一大片绯红之色。天下万物自有其活法,他们或生或死都是他们的命数,人族的喘息与猪狗何异,与草木何异,于神明眼里都同蝼蚁般苟延残喘。这是天帝的说辞,也必须是她的说辞。她晃了晃身影,扶住旁边的树才勉强站定。

      凌儿是她救的一只涂山的小狐狸,涂山一族在上古禹王时很是强盛,却由于一场变故被屠戮全族。天帝说涂山有罪,那么涂山便有罪,涂山就应该被接受六界至尊的审判,没有为什么,因为这是天帝的命令,没有人会在乎为什么,在乎的人已经成为枯骨。在那长滑稽可笑的战争之后,鸾玉在天帝那救下一个孩子,她只是告诉天帝这么小的孩子对谁都没有威胁,同时若放过那个孩子,六界都会感激于天帝的德行,所以,她的镜山就多了只小狐狸。

      凌儿给鸾玉传来信息说镜山有难,她才将圣石给了人界的孩子,着急的来到仙界。

      “仙主,您快去找王储殿下吧,我不想再看到镜山也燃起战火了。”凌儿感觉要哭了。她便去到九重天外去寻王储。

      “臣参见殿下”她这样说着简单行了个礼。她本不必如此,无论如何她都是与天后同辈分的人。

      “姨母,你为何要这样做!”王储将一块玉佩摔在桌案上,愤声说道。

      这却是她的玉佩,是天后姐姐给她的玉佩,她却是很珍惜,可她做什么了,她却不知道。

      “你为何派人去藏经阁偷典籍,你难道想谋反不成!”果然为父子,随随便便就给人冠上谋反的罪名。在天界有两大禁处,第一处便是这藏经阁,这里藏着自创世以来的所有经文典籍,其中不乏增进邪功邪法的禁书,所谓邪门歪道之法无非就是不利于天帝统治之法。第二处是历事泉,此泉中有一女神,幻化万端,可知洪荒远古,可知恒远未来,此泉一直是极其隐秘的所在,除却天界王族贵胄无人见过此泉。

      “殿下,我一直在下界,怎么会分身去藏经阁,更何况殿下对我镜山颇为照拂,我又有何理由去做于我无益的事。”鸾玉颇温顺的解释着。

      王储不说话点了点桌上的玉佩。

      “如果殿下是在藏经阁发现的,那也可能是歹人栽赃与我,以殿下之聪慧,定能还臣一个公道。”

      王储不着痕迹的看了鸾玉一眼,“不知交代仙主办的事办好了没。”

      “人界污物甚多,要一一盘查着实要费些时日,臣定当竭尽所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鸾玉不卑不亢。

      “找你的那块破石头也是任务吗!”王储戏谑的一笑,斜眼盯着鸾玉。

      “暗杀你的亲弟弟好像也不在天帝的命令中,还有,别拿镜山来要挟我,没有天帝的诏令,你敢动一下试试!”鸾玉眯起眼来,充满了危险的味道。莫非在人界跟踪她的黑衣人是就是王储派来的,她一直都有这个怀疑,但现如今当她听到王储好似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的时候,她不得不确信了。呵,她本就对王族不抱有什么希冀,现在天后已逝,她更没什么可留恋的,但她现在不想发动无谓的战争,她必须对她的镜山负责。

      “我们无非各取所需,只要殿下保住镜山,为殿下杀一个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她看见王储满意的点了点头,便以为这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的事,她不想多想,也不敢去多想。

      送走了鸾玉,王储殿下回过头来望向一直隐藏在大厅立柱后面的另一位客人。王储确实没有派人去跟踪鸾玉,他是通过这位客人了解到的。他一直觉得弟弟身上有某种他不知道的秘密,除了杀死母亲之外,他一定还知道些什么,可是他却不说,他了解他的弟弟,他不想说的事无论如何,都没有任何人让他说出口。既然他不想说出口,那么他就让他的弟弟带着秘密一同化为虚无吧,这样秘密永远变成了秘密,他自知他的父亲并不忍心将他的二儿子赶尽杀绝,虽说弟弟已被贬下凡尘重回天界的可能性很小,但只要有这种可能,他就一定要斩草除根。所以鸾玉,这位他母亲的金兰姐妹便成了他的利刃。他并不在乎藏经阁中的玉佩是不是鸾玉所留,他只需要那个玉佩是鸾玉的玉佩就行了,他不会让一个帮他做了这样的事的人留在世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让鸾玉活着还有她的镜山,他会将一切不确定因素统统消灭,而玉佩只是一个契机和借口。

      “慕文仙主,一切正如你说的,鸾玉果然否认自己去过藏经阁。”王储没有看向一直藏匿着的那个人,而是独自斟了一杯酒。

      “我也只是偶然发现,鸾玉仙主可能真的与此事无关,而且殿下与仙主的事在下并不清楚也不想参与,在下告辞。”慕文轻飘飘的说着,白色的衣摆垂地,极优雅的做了个礼。

      “且慢”王储大声叫住了他,但又觉得不妥,很是尴尬,他自感是个粗人总是在慕文这种所谓的文人雅士面前不只所错,“仙主知道到关于母亲之死的事吗?”他静了下心神问道。他很是相信慕文,从小慕文就对他很好,他不敢想慕文还有背叛他的一天。

      慕文背对着他,并没有去转过身来看他,“在下只知道,当在下赶到魔界之时,就看见二殿下把刀刺向了他的母亲。”他见后面的人没有动静,他便离去了。他说谎了,他几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现在不会说,还不到说的时候,他恨天帝一族,他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是天后的部下,他和天后一起长大,他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出落成六界仅有的美丽的仙子,他那样的爱她,他看着他美丽的姑娘动情的说着自己爱上了一个魔界的将军的时候,他笑着祝福他的姑娘,他只希望她能幸福。但天帝却将她虏了去,她成为高高在上的天后,她从此失去了笑容。慕文恳求他的姑娘能够和他一起出逃,姑娘摇摇头,她就是为了保全她的家族而来,为了她的家族她自愿嫁给天帝。

      他的女孩就那样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却无力去救她,他厌弃这些神族,他要让他们无法安生,他派出人去跟踪鸾玉,他利用他在镜山的眼线偷出鸾玉的玉佩交给王储,他要让二人的嫌隙越来越大,大到足够一方挑起战争,他会看着王族兄弟二人自相残杀,会看着天帝父子兵戎相见,他要搅得六界不得安宁,他会杀了她的大儿子,用她儿子的血复活他的爱人,听说历事泉的水可以用亲族的血和一个人的灵魂作为献祭去让一个本已魂飞魄散的神族起死回生,他愿意付出他的灵魂。而且,对于天后的死亡,他确实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美丽的天后还是十八岁女子的模样,光彩艳艳,让六界倾慕,她早已经准备好死在自己的小儿子手里,她服下了准备了许久的蛊毒,她要用生命去完成她的夙愿。

      蛊毒按时在他小儿子面前发作了,她看着她的小儿子十分着急的跑过来,询问她的情况。

      “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母后有话和你说。”小儿子十分关切的看着她,道了声好,就带着自己母亲去了一个僻静处。

      “母后,你怎样了?”在闪烁的星河都照耀不到的魔界,他们母子在一处引渡河的旁边,这是通往幽冥的去路,除了游荡着的没有意识的魂灵毫无生气,暗黑色的河水没有一丝声音的缓缓流淌着,坠落在河中细小的星辰闪烁着或明或暗的荧光,远处不时出现悠悠的蓝色火光或近或远。

      “母后中了蛊毒。”天后抓紧自己儿子的手不让自己倒下,但她还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母后!”儿子用手温柔的支撑着母亲,缓缓将母亲放在自己怀里,拿起母亲的手探查着母亲的脉搏,不过当他把手拿开的时候,脸色比魔界的天气还难看。

      “母亲为何会中这么重的毒,”儿子很是心疼,他想抱起自己的母亲去找医官诊治,不想母亲却拦下了他。

      “母后已...无药可医了,别费心力了。”毒发后她心口疼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信!”他说着就要抱着母亲走。

      “这毒,是...魔君所下,你...如何医得。”勉强说完,她招架不住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小儿子只能把她放下,用仙力稳住她的心脉。“母亲有话要对你说,很重要。”她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的儿子。政,匡正天下,鞭笞万物,她为她的儿子起了一个多么好的名字,可惜他是天帝的儿子。

      “政,母亲不注意就中了魔君的蛊毒,而且,你是魔君的儿子。”她边说边观察儿子的反应,果然儿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且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慕文,她的追求者之一,她不得不利用他。慕文是不会相信她中的是魔君的毒,因为现在的魔君就是她曾经的爱人,他们直到现在依然爱着对方。但他会相信政是魔君的儿子,因为他们确实彼此相爱。

      这是个谎言,一个用自己的生命和儿子的生命为代价的谎言,“听我说,天帝很爱你,他是个好父亲,但他依然不能违背西方巫女的预言。”天帝当然对他的小儿子不错,因为那就是他的亲生儿子,而那个西方巫女的预言全是她编造的谎话,而现在她却要把这当成真的,说给自己一直呵护在手心里的小儿子听。

      “西方巫女...预言,你将带来毁灭六界的灾祸,天地都会陷入战火,生灵涂炭...”她的心仿佛被人割裂一样,在滴血,但她还是要说。西方巫女的预言从未出错,所以他要让自己的儿子相信这一点。

      “母亲,你在...你在和我开玩笑吧。”儿子的大眼睛凝视着母亲的脸,好像要找出话里的破绽。

      “魔君在一次出游时将我虏去...然后,便有了...你。”其实真正将她虏去的是天帝,而魔君的儿子是现在的王储。

      “所以...我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儿子摇着头不可置信。

      “政...”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一阵她忍受不了的疼痛袭来,生死本应顺其自然,但从生到死的抽离灵魂的痛却让多少人惧怕死亡,死亡本不可怕,生门迈向死门的承受的哭比死亡要可怕的多。她没想到这蛊毒竟然这般厉害,她以为自己会平静的死亡,可这世上就没有平静的死亡。她疼的说不出话来,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这痛还要持续多久她才能死去,儿子在一旁焦急的询问着她的情况并持续用仙力稳定她的魂魄。

      “杀了我,政儿,杀了我!”她实在受不了了,她恳求她的儿子杀了她,给她一个解脱,不得不说,这也是她的计划之一,她要让天帝唯一的儿子背负杀母的罪名。她一切都算计到了,只是她没想到这毒竟然这般厉害。她知道躲在远处的那个人不会上前,因为他做不到,她太了解他了。

      “我做不到,母亲,我做不到。”小儿子满脸的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继续恳求着,她并没有在装模作样,她感觉五脏俱裂,灵魂在与肉身撕裂,仿佛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切割着皮肉,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突然,一把匕首刺穿了她的心脏,她感觉心脏丢失掉鲜血已经慢慢停止了跳动,身体软绵绵的好像整个人躺在云彩上,她看到了无边无际灿烂的星河,飞翔的鸟儿,苍翠的山林,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在欢迎她,她感到快乐极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快乐了,就到都不知快乐为何物。她很欣慰自己在儿子的怀抱里死去,这是她在这世上最爱的人了。

      儿子的手上浸润着母亲的血,他无比温柔的望着怀里的母亲,想要哭却没有泪,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痛不欲生。

      无论如何天后的目的达到了,她以前还向往着爱情,而现在她只想为她的部族争取权利,用她的血用儿子的血她都不会在乎,她为她的部族选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作为以后的希望,她被叫做兰儿,她留给兰儿一个锦囊上面写着夺得天帝之位的野心和计划,她告诫他们等时机成熟再打开。她知道慕文为了她会挑起战火,可她不爱他,她为他可悲。她知道鸾玉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再加上鸾玉要守护她的镜山一定不会真的屈服于天帝。当她被魔君拱手送给天帝的那刻起她就决定斩断对他的恩怨,虽然她还是诞下他的血脉。

      她只希望她的小儿子能够活下来,快乐无忧无虑的活着,别再卷入任何纷争。她的小儿子是她放飞的一只鸟儿,飞向天宇,飞遍无数的山川湖海,看遍无尽的沧海桑田,永远不要落到地上。她再不想看到绑缚她的牢笼,而她没想到人界正将她放飞的那只鸟儿紧紧锁在用锦绣江山铸造的囚牢之中。

      行刑前,天帝问他小儿子为什么,小儿子说出母亲中蛊毒的事却没人相信,因为天后的身体里没有查出任何毒物的存在,天后准备了几千年的蛊毒怎能被轻易查出,慕文又一次坚定了是天帝下毒的心。小王子又问母后是否有出巡未归的事,果然有一次,还是她怀上自己的那一年。

      哥哥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秘密,其实能有什么秘密,只不过,他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罢了。如果他真的可能带来灾难,他愿意去死,他的父亲和哥哥待他很好,这个世界是他们的,本就不是他的。

      他本来就没有成为好人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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